過年的時候,老班長來家里做客,與我談了許久的未來規劃,他買了一百多萬的房,月供六千,打算次年結婚。酒酣耳熱之際,他咯咯地笑著,嘴里一邊嚼著我特地為他燉的陜北羊肉。臉上一抹紅,一定是他心里有說不出的幸福,才化作桃花,暈上臉頰。我癡迷地望著他,相處十年,他越來越不像他,我也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我敢回想這一切么?不!人生會有許多坎坷,只有傻子才會盲目樂觀地認為人生會有很多機會,很多好運。其實那不過是無奈過后自個兒給自個兒打的強心劑。生活里普通人失敗后不會有許多翻盤的機會,折戟后,面臨的可能是災難般的毀滅。
大三的一個下午,我躺在床上午休,突然間后背一陣一陣抽搐的痛。我起身讓舍友幫我看看后背是不是被蟲子咬了,用手一摸,背后全是突出的一片細小顆粒。舍友看到后驚慌失措,趕緊讓我去醫院檢查,說是有很多小水泡,成片成片的。我嚇到了,立馬去醫院掛號。診斷下來,醫生說帶狀皰疹,呼吸道感染導致的,需要先治療半個月。醫生開了一千多塊的藥,夠我吃十五天,我遲疑不決,和醫生討價還價,說先開兩天的,后面再看,醫生的話我向來不大相信。醫生聽后,扶了扶架在鼻梁的黑框眼鏡,眼皮耷拉著,嘴巴似張未張,臉色由熱轉冷地蹦了幾個詞兒,我沒聽清他嘟囔個了什么,只見他背過身去,重新抓藥。隔著一道高墻,我仰著頭,看不到懸壺濟世,只看到小格子窗里大白褂來回地移動,倒像是索命的無常。
我拿著醫生扔給我的藥,匆匆離開,像乞丐逃離保安的追趕一樣,樓道里橫七豎八的躺著病人和家屬,有的人抽著悶煙,有的人百無聊賴撥弄著手機,時不時瞟瞟過路的行人,一個個臉上陰晦滿布。
回到宿舍,我趕忙請假,定了回家的票,北京城不是我這種窮苦之輩能看得起病的地方。我的回來,母親又喜又悲。撩起我的衣服看時,我姐滿臉的嫌棄,瞪大的眼珠,夸張到我自己也惡心起來。后背的水泡僅僅一晚上就厲害到像層層的魚卵疊起來一般?;椟S的燈光下,我心里滿是不快。
第二天,與母親老舊相識的醫生來家診看,掃了一眼,便不住嘖嘖而嘆:“這病俗稱“爬地龍”,以前,老一輩人得了以后沒法治,長滿腰圍就得死。現在,得這病的人也不少,得快治,拖久了有后遺癥”,他叮囑母親給我嘴里塞條毛巾,叫我忍著,隨即拿起滿是針頭的梅花針錘子望下敲打了下來。我痛得像被電擊一般,頭皮冒水,手指幾乎要把床單穿透。“毒病要毒治,長痛不如短痛,咬著點牙,”母親咬緊了牙關淚眼婆娑地安慰我。
敲打完后,醫生給我上酒消毒注射針劑。此時,毛巾已經被咬得變形,背上不住的涌血。一晚過后,床單竟粘在我的后背,母親心疼不已,忙用酒精沁濕床單慢慢往下撕拉,哆嗦的嘴唇看了讓人發笑。接下來的日子,我仍舊時不時抽搐的疼,一天兩針聚肌胞,連續半個月,我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