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生,我偏要勉強

[ I ]

我認(rèn)識一位陳先生,還在上中學(xué)那會,就結(jié)識了他。

既然講到中學(xué),那我們的故事就從中學(xué)開始講起吧。那時我還生活在上海周邊的一個小城市里,那是個安靜的城市,沒有太多的嘈雜卻也不缺那些小幸福感。學(xué)生時代的生活似乎顯得更為簡單,因為是住宿中學(xué),每周回家一次,幾乎發(fā)生的一大半事情,發(fā)生地點都會在校園里。在學(xué)校里,我是比較安靜的學(xué)生,沒給老師惹過什么麻煩,也更沒什么作為。這樣的學(xué)生,大概就是老師需要拿著作業(yè)本,才能準(zhǔn)確喊出你名字的那種吧,萬一有一天這種學(xué)生突然從教室不見了,老師和同學(xué)也大概不太會在意到。我沒什么特別好的朋友,有那么一兩個平時一起吃飯一起回宿舍的人,那是我的室友們。她們似乎也對我沒那么好奇,畢竟成績平平,相貌平平,也沒什么好值得注意的。我們的名字都被寫在宿舍的墻板上,因為每周需要輪流來打掃屋子,寢室里有個很喜歡寫字的女生,每次她都很愛寫我的名字,并且每次寫完都喜歡退后兩步欣賞自己寫的字,最后感嘆一句,秦溪,你的名字可真好聽。謝謝,我每次都會說,因為是真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謝謝她,也謝謝賜予我這個名字的人。

初三第一學(xué)期那年,一如既往的每天讀書,再發(fā)生一些讓我這個記憶力真的非常差的人怎么也記不住的瑣事。那天開班會前,班導(dǎo)和班長在教室外討論一些事情說了很久,我趴在桌子上看著他們,看著他們后面的天空,那時候的天還是很藍(lán),有很多白云的。等他們進來的時候,我?guī)缀蹩焖耍嚅L就突然說:“下面我需要和大家討論一些問題,請大家提起一些精神”。我微微抬起頭并不感興趣,畢竟從初一開始,幾乎班級所有發(fā)生的事情,只要不是集體活動,大多和我沒什么關(guān)系。班長說:“前幾天,咱們班的班委代表在年級里檢查同學(xué)們眼保健操的時候,被投訴了,說咱們冤枉一些班級的學(xué)生,扣了他們的分,現(xiàn)在其他班級班主任提出我們不應(yīng)該只用班委代表去檢查眼保健操。” 我又把眼睛閉了起來,好無聊,還是讓我想一想天上的云吧,有的時候好希望自己能變成天上的云啊,云層里的霧也行。

“秦溪!” 突然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才醒了過來。我就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所有班里的同學(xué)齊刷刷的看向我,班長對我說,要不就你吧!從現(xiàn)在起眼保健操的檢查任務(wù)你先頂替一下班委,直到這學(xué)期結(jié)束。”?

我并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但我好像是個不會說不的人,于是我點了點頭,說了個“好”?

晚上回到宿舍后,寢室里來了幾個竄門的女同學(xué),捧著個大西瓜,一人拿著一個大勺,有一個西瓜還在嘴里沒吃下去,突然對我說:“秦溪你可得小心了啊這次,不知道這個檢查眼保健操的任務(wù)得罪了多少個班,多少個班主任了。抓住了他們,明明睜著眼睛做眼保健操,扣了他們的分,然后又去告狀說他們沒睜,還投訴咱們,你說老師怎么就相信他們不信咱呢!” ?其他人聽后也在嘰嘰喳喳討論著這個問題,很為我擔(dān)憂,我猜他們選了我去,也是因為我平時不露面,沒什么人認(rèn)識我,所以也不會針對什么人,所以如果我說有同學(xué)睜了,老師會更相信我吧。

就這樣,頂著萬分風(fēng)險,我開始了我的檢查任務(wù)。那些從沒見過我的調(diào)皮分子,都會偷偷瞇著眼看我到底是什么人物,居然能頂替班委,畢竟在中學(xué)里,這是個很光榮的任務(wù)。第一天,其實有好多人瞇著眼,就是半睜著眼吧,但我都假裝沒看見,心想著,就滿足一下你們的好奇心咯。在我任職的期間,學(xué)校舉行了運動會,班級里也是非常的熱鬧,因為規(guī)定每個人一定要報一個項目,我也沒什么擅長,往年都是報了集體跳繩,今年破天荒的報了一個1500米,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可能是覺得,交了這么多的學(xué)費,連跑道都沒怎么使用過是不是實在有點對不起這錢了。結(jié)果班長在運動會前夕告訴我,今年班里唯一報1500的,就是我了。。還特別高興的告訴我,班主任高興壞了,不然今年沒人報的話,臉上一定會很難堪。為此,我特地去買了一雙較好的跑鞋,僥幸的想著,也許好的鞋能讓我跑的快一點呢。。

第一次被那么多同學(xué)圍住,就是在跑1500前,他們在為我加油鼓氣,好幾個同學(xué)拿著礦泉水,一直對我說,“秦溪,別緊張,我們會分散在跑道不同的地方,這樣你想喝水,隨時都能喝到,我們會輪流陪著你跑的!” 我心里暖暖的,跑前室友塞給我一塊巧克力,讓我補充一下糖分,我把那塊巧克力含在了嘴里,槍聲響了。

那次跑完,我整個人記憶力就好像消失了,尤其是跑的那一段。

我跑了最后一名。但班主任還是很開心,因為他覺得我很有勇氣。年級里還有個并列最后一名,聽說他每年跑都是第一名,今年可能是在玩大家,想要氣死他們班主任。這個并列最后一名,叫陳林。


[ II ]

第一次接觸陳林,應(yīng)該是在那個我一如既往的檢查眼保健操的下午了。

我并不知道他所在的班級,只是在檢查他們班的時候,看到他,一只眼睛睜著,一只眼睛閉著的看著我,眼睛跟隨著我移動。于是我走到他的面前,沒有說話,只是想用這種行為警告他,你再睜眼,我就要扣你們班分了。

當(dāng)時我不知道他就是陳林。我瞪著他,他見我瞪他,就更肆無忌憚的索性把一只手遮住眼,另一只眼烏溜的轉(zhuǎn)著。我生氣了,頭也沒回的默默記下了他的座位,拿出小本記下,“三年6班,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扣一分!”

事后這件事情沒有引起班級與班級之間的暴動,但在年級里傳開了。標(biāo)題黨有“三年6班陳林獨秀眼技神功,無人能敵” 還有“三年4班秦溪為原班委報仇,竟冤枉人能做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做眼保健操,太可笑。” 我沒有因為這件事被取消檢查資格,這件事沒過多久也很快被大家忘記了,畢竟大家說起秦溪這次名字是,更多的回答是,“她誰啊?”

但我一直一直記得這件事,甚至真真切切的記得陳林是哪一只眼睛睜著哪一只閉著。因為這件事,我心里的陳林,也一直都停留在這樣的陳林。

后來的陳林,在我任職的時間段里,給自己,也給他班主任惹了很多的麻煩。他愛吃西瓜,在明知學(xué)校規(guī)定教學(xué)區(qū)不得吃零食的校規(guī)情況下,毅然的破了一個巨大無比的西瓜,肆意的在教室走廊上吃著。我和他的教室,只隔了一個樓梯。他不僅自己吃,還邀請別人吃,我按照規(guī)定的繼續(xù)扣著他們班的分,班主任求他行行好,他說,“老師,西瓜怎么能算是零食呢,我可是每天都要吃西瓜的呢。” “陳林的搗蛋不是從初三才開始的,從小學(xué),”聽班上和他小學(xué)同班的女同學(xué)說,“但是老師都喜歡他,成績好,人幽默,會搞師生關(guān)系。”

在上半學(xué)期結(jié)束后,原班委也就重新接手了我檢查的工作,我的生活又開始進入反復(fù)的兩點一線。開學(xué)一個月后,負(fù)責(zé)板報粉筆字的女生找到我,說她嗓子最近非常不舒服,老是咳嗽,可能是吸多了粉筆灰,讓我能不能替她一段時間。那天我趁大家去吃晚飯,在教室后面踩在凳子上,奮筆著一首辛棄疾的宋詞,他就突然出現(xiàn)了。

他朝我笑,我站在凳子上看他,他抬頭望著我,那兩個小眼睛里,全散著光芒。“秦溪!” 他喊我名字,我全身停在了那個右手舉著粉筆對著黑板,臉朝著他這樣一個動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公主心,很多年后,我最喜歡我們之間的瞬間,就是這個瞬間。初識,好簡單。“你下來唄,我這樣仰著脖子累。”? “走吧,再不去食堂吃飯 飯菜該全沒啦!” 他輕聲笑語的語氣,讓我內(nèi)心涌動的直到和他一起吃完飯。于是,我們認(rèn)識了。他叫陳林,我叫秦溪。


[ III ]

許多年后,我的記憶好像可以一直封鎖在這一段,拼命的想,拼命的難以忘記。吃飯時他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和路過看到我們一起吃飯的同學(xué)投來八卦的眼神,好像這一切,是陳林帶給我最多的時刻。然而事情的發(fā)展并沒有像大家所想的那樣,我們沒有再約著一起吃飯,他也再沒來教室找過我,那些原本八卦的同學(xué),好像也忘記了我們。不,大概只是忘記了我吧。有時,還是可以聽到一些他的消息,那些仰慕愛慕他的小學(xué)妹們,每天都會樂此不疲的給他送去很多東西,班里也有喜歡他的女生,每天閑暇之余也會熱切的討論著他。

初三大家用qq用的很厲害,用它聊天,也用它來問作業(yè),抱學(xué)霸大腿。我有他的qq,很久之前就莫名的成了他的好友,因為不太會使用qq,只知道可以用來打字聊天。那時候不知道什么叫qq空間,也不知道個性簽名是應(yīng)該要寫什么。迫于自己對他非常強烈的好奇心,就在某個周末的晚上點開了他的空間,一條一條的看他的簽名寫了什么。我想當(dāng)時的我,點開的原因多半是因為好奇為什么他突然就不再找我了吧,內(nèi)心的一種失落,一種莫名。

下半學(xué)期所有人都在拼了命的學(xué)習(xí),背水一戰(zhàn),就像那句我們每天都會聽到幾百遍的一句話一樣:“中考,將是你人生的第一個轉(zhuǎn)折點”。 很多年后,我相信了這句話。既然是轉(zhuǎn)折點,那老天也一定會安排好你的故事。我在他的空間里,看到他說了很多像自言自語的話,這違背了當(dāng)時個性簽名的職稱,直到我看到一句話,他說:“跑了最后一名那個女孩,好有趣,可是為什么她沒發(fā)現(xiàn)我呢” 我盯著屏幕,反反復(fù)復(fù)把這24個字讀了又讀,最后得出結(jié)論,他說的這個人,大概就是我吧。他的最后一條簽名是:“時間啊,哎。”? 發(fā)的時間推算后大概就是我們一起吃晚飯后的幾天吧。于是在那之后,我每天的任務(wù)就變成了上他的空間看他有沒有更新個性簽名。

現(xiàn)在仔細(xì)回想起來,初中的那個時段,大概是我生活最為簡單快樂的日子了。他沒有再更新他的簽名,直到畢業(yè),我后來才看見空間最右邊有一欄叫做最近來訪,發(fā)現(xiàn)自己成為了那個永遠(yuǎn)在最前面的人,為此還默默偷樂了很久很久。畢業(yè)前夕,家里商量著我高中的去向,因為小月考的時候,自己分心太多,考的很差,滿腦子的陳林加上自己學(xué)習(xí)本身底子沒有特別好,我向父母提出高中想去讀藝校,他們倒也沒有很詫異,同意了我的想法,說既然喜歡畫畫,小時候也學(xué)過一些,那就去繼續(xù)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吧。為此我一直很感謝我的爸爸媽媽,是他們,讓我在后來的生活里始終用著自己很舒服的方式活著。

大概是第一次模擬考后吧,我不巧被野貓抓傷,每天都要在晚自習(xí)的時候離校去打破傷風(fēng)針,因為自己也決定了考藝校,相對學(xué)習(xí)壓力小了很多。那天打完針回學(xué)校的時候,在教室旁的樓梯間遇見了他,他拿著英語課本,在監(jiān)督另一個男生背課文。我不知該不該打招呼,于是低著頭想假裝沒看見他,“你怎么了。” 我能感覺到他一直在看著我,他這樣問,我抬頭慌慌張張的說了句啊,沒什么,去打針了。”然后頭也沒回的快步走回了教室。很多年后,陳林告訴我,因為我的這句話,那幾個晚上,他輾轉(zhuǎn)反側(cè),怎么也睡不著。


[ IV ]?

畢業(yè)之后,我換了一部手機,那時候的諾基亞,是移動通訊界之王。因為不舍得刪掉和陳林之間唯一的幾條短信,我捧著原來的小手機不放,一直隨身帶著,就騙爸爸媽媽說當(dāng)個鬧鈴使。如果說中考后的那個暑假是人生的第二大快樂暑假,第一大是小學(xué)畢業(yè),那對我來說,中考后的那個,才是人生第一大快樂假期。因為那個暑假,我常常偶遇陳林,也常常能和他見面說話,我總是忍不住的想給他發(fā)短信,也總是問他,你在干嘛呢。有一個一起長大的發(fā)小,楊敏,很愛聽我講我們之間發(fā)生的事,每次聽完,她都會說,“秦溪,你不應(yīng)該每次都問他在干嘛,而且也應(yīng)該是他問,你這樣下去他就不喜歡你了” “為什么?” 我理解不了,直至今日的我,雖然理解了,卻也不完全認(rèn)同。我說:“為什么不問他,我想知道他在做什么,和誰在一起,我很喜歡他,為什么要憋著?” 如果說我是一個不太會表達的人,那或許我的表達方式就是 不藏著。我依舊每天都給他發(fā)短信,除了聊聊日常,也會聊聊未來的打算。大約是我生日前一周吧,7月尾巴,在我問他“在干嘛呢”之后,他回的是“在看天氣預(yù)報”。 我猜測他大概是在忙吧,后來,他又說:“明天我們出去玩吧:D ”。 那個時候,我不知道為什么在我收到的句子后,出現(xiàn)了一個“:D” 我以為是亂碼,因為手機牌子不同,所以他發(fā)來的表情會自動轉(zhuǎn)換成這種符號,當(dāng)時對他說的這句話,還疑惑了很久,內(nèi)心戲非常足的我以為他是對我說了什么暗碼想讓我猜測他的用意。

陳林常常嘲笑我,說我像個小孩子,卻又說,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也想變成個孩子。那天他很早騎車來找我,從包里拿出熱乎乎的熱豆?jié){和糍飯,那是我記憶里童年里最好吃的食物。我捧著那有些燙手的糍飯問他 “我們?nèi)ツ睦锿婺兀俊? 他拼命的吸豆?jié){,咕嘟咕咕嘟嘟,那突出的喉結(jié)也跟著上下移動著,“去上海。” 很久以后,我始終覺得讓我最感動的一句情話,就是這句。 “你瘋了吧!” 我?guī)缀跏遣幌嘈抛约旱亩洌m說我們的城市離上海很近,但好歹也有四五十公里,靠騎車的話應(yīng)該要騎一天吧。“你不想去看看你的學(xué)校嗎?” 他問。我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因為我的確是要去上海念高中了,那個藝校,卻沒有告訴過他。

那次的上海之行失敗了,我們迷路了,還是在途中找不到了方向。被他爸爸一路開車在國道里找到了我們,他爸爸黑著臉,沒有說話,只是幫我們把腳踏車放在了車后備箱,然后命他坐在副駕,讓我做在后座。一路我們都彼此沉默,還沒到家,就在小區(qū)門口看到爸爸媽媽很焦慮的在等我,回家后自然免不了一頓挨罵,我偷偷瞄了瞄墻上的鐘,半夜12點半。

騎車去上海,不是我做過最瘋狂的事,卻是我和陳林之間最瘋狂的回憶。那時候,我還有點胖,陳林載著我的時候,一直重復(fù)對我說,“你抓緊了啊,我騎的不穩(wěn),不希望你摔下來。” 明明是我有點重,他才會騎不穩(wěn)吧,但他一直說是自己騎不好。在他身后緊緊抓住他,在他背后聽他的聲音,在他后面猜測他會有的表情,都是我那個年紀(jì),覺得發(fā)生的最美好的事情。“我小時候最愛和小胖他們下課了去吃北街的冰棍啦,5毛錢,那種鹽水冰棍,你吃過吧,現(xiàn)在都找不到了。” “雖說小時候調(diào)皮吧,老師也都對我還挺好,可能是因為我太玉樹臨風(fēng)連老師都舍不得罵我吧哈哈” 他不停的和我說著他發(fā)生過的那些回憶,他的童年,他遇見有趣的人,經(jīng)歷的難忘的故事,在那個我們騎車去上海的一路,有路邊的風(fēng)景,還有,他說給我聽的故事。

“我們的生日只差了一個月,真好,這樣我們隔不久就可以見”, 那天我們在騎行途中休息時他對我說。“可是生日一年才兩次啊,這樣算的話豈不是只能見兩次” 我說。 他很認(rèn)真的在思考我說的話,盯著我看了好一會,說道:“ 那以后今天是你生日,明天是我生日,以此類推。” 我被他逗笑,當(dāng)時居然覺得好笑到要彎下腰可以笑到肚子疼那種。他的生日在9月,剛開學(xué)的那一周吧,處女座。

我一直都沒有問過他是如何知道我要去上海讀書的,只是覺得他如果想說,就一定會告訴我。他生日的時候,我去了他家,為此我還特地和學(xué)校請了一天的假,在爸媽不知道的情況下,偷偷從上海趕回了我們的城市。我從來都不知道,或者說,不記得,我們真正是從哪一刻在一起的,只知道那天我們在他的房間里,說了很久很久的話,說說他的新學(xué)校,說說我的新學(xué)校。我一直盯著他的被子看,他問我,“我的被子很好看嗎?” ?“好看” 我說。 ?“那天一進商店就看中了,上面全是小獅子。”? “對啊,好可愛。”我由衷的覺得那些大頭小身子的小獅子們,可愛極了。 “全是你。”他說。 我隔了好幾分鐘,才明白他的意思,獅子,我是獅子座。


[ V ]

如果你問我,和陳林一起的日子里,覺得最辛苦的事是什么,我會回答大概就是我們高中分隔兩地后的那些日子吧。家里因為我讀書的原因,搬來了上海住,所以我?guī)缀跏墙粋€月才會回原來的家一次,即使這樣,我還是常常找機會偷偷回去,去他的學(xué)校找他,等他。他們學(xué)校門衛(wèi)管的很嚴(yán),外校生不得入內(nèi),于是我就每每抱著從上海帶回來給他的小玩意,抱在懷里,在那個有些冰冷的門衛(wèi)室等他晚自習(xí)結(jié)束。那時候在那個門衛(wèi)室,也總是很有趣,因為門衛(wèi)叔叔很愛八卦我又給他帶了些什么,最起初是帶一些稀奇古怪的糖果,巧克力,后來我總給他帶些上海老城區(qū)才能淘到的小玩意。陳林不愛送我東西,也總是讓我別亂花錢給他買這些那些的,但我依舊還是會買給他,只是因為看到了這些有趣的,就想分享給他,就好像送給了他,就一同把我在上海發(fā)生的,遇見的,一起給了他。藝校的上課時間,和普通高中有些不同,我們總是會有晚上的課,因為學(xué)畫畫,常常要和學(xué)姐學(xué)弟們約時間一起去畫室臨摹,所以根本沒有固定的時間可以和陳林聯(lián)系。

我還是會有幾個那么幸運的周末,比如陳林不怎么忙,剛好我也回了家,我們就會去南巷的美食街從街頭吃到街尾,我喜歡吃辣,他卻不怎么吃,他喜歡牽著我的手,不是十指相扣,而是緊緊的抓住我的手。喜歡帶我去圖書館,一坐就是一天,看完書抬頭會心一笑,再彼此分享讀了的故事。我們常常會選中不同類型的書,他那時候喜歡錢鐘書,我卻總是看一些亂七八糟的小說。他喜歡拉著我靜靜聽我講我讀完的那些故事,他曾告訴我,喜歡聽,是因為總覺得我說出來的故事,就像我想表達的話一樣,他想知道。入冬前,我一時興起想給他織圍巾,跟著媽媽學(xué)了兩下就自信的不行,立誓要給他織一條壓倒性作用的圍巾,結(jié)果被搞的一團糟,他拿著我的敗品捂著肚子都笑出了眼淚,一邊擦眼淚一邊說,“秦溪,你這作品已經(jīng)入圍金鐘獎了,年度冠軍就是你” 我想搶過那只有一段毛線的圍巾,“太丑了還給我!我要扔掉!” 他不愿給我,搶在手里。

記憶中還有次落水的經(jīng)歷,應(yīng)該是在陳林面前做過最丟臉的事情了。那次是我們好幾個人在他家花園后面的池子邊玩,我大概是在甩一個什么東西,可以漂浮在水上的東西,結(jié)果甩完了,我自己掉到水里去了,那池子不深,大概水只到我大腿那里,我只記得他把我從水里撈了起來,然后拎著我回他家,4個人同時拿著吹風(fēng)機和電風(fēng)扇在對著我吹,把我吹干。他吹的時候,沒看我,一直鎖著眉很認(rèn)真的在幫我吹頭發(fā),吹袖子。我以為他生氣了,在他送我回家的路上,一路和他冷戰(zhàn)置氣。

過完年后,我們見面的次數(shù)變少了,我還是會習(xí)慣性的問他在做什么,他有的時候會回的比較慢,或者說,他總是說,“我在看書”。我倒也習(xí)以為常了,因為作息不太一樣的原因,我常常給他打電話,他放在靜音聽不到,他和我說:“你打來,如果我能接我就會接的,如果沒接到我會回的。” 我說:“那我空的話就一直打吧,說不定哪個就被你接到了呢” 他笑:“傻小孩。你要是想打的話,就打吧。” 于是那時候每天單曲循環(huán)的歌曲,就變成了他的手機鈴聲,因為是首很好聽的歌,我甚至為了聽一下歌,就給他打電話。那首歌,叫‘專屬天使’。

他高中的成績,似乎沒有初中時那么好了,他也告訴過我,這成為了他,和他全家最擔(dān)憂的事情。他爸爸也找他談過,讓他不要早戀,但他沒有告訴我,他后來是怎么回答他爸爸的。年后三四月份的時候,是我最忙的時候,因為要交很多作品,還要跟著老師去比較遠(yuǎn)的地方去采景,大概有三周吧,因為和不同的課出去取材,連續(xù)沒回上海,當(dāng)然 也沒回老家。那段日子里,我沒給他打電話,甚至連短信也沒多少了,他大概也是很忙吧,最后一條短信竟然是我離開上海前給他發(fā)的報平安。回到學(xué)校后,我又開始給他打電話,每天聽專屬天使睡著,手機每天平均要沖兩三次電,連續(xù)打了兩三天,他終于給我回了電話。“嗯,最近有點忙,物理有點難,每天都在補課。”? 那時候風(fēng)靡補課,不管多好的學(xué)生,都會去找自己的老師補一補,只是我不知道陳林屬于哪一種,是好學(xué)生,還是他學(xué)習(xí)真的退步了。

很多年后,我在某一本書上讀到這樣一句話:“我把我整個靈魂都給你,連同它的怪癖,它的小脾氣,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種壞毛病,它真討厭,只有一點好,愛你。” 這句乍看似乎有些矯情的話,卻是讓我狠狠的明白了一個道理:愛從來沒有卑微,都是我愿意。因為楊敏多次奉勸我,“不要再給陳林打那種明知他不回回的電話,不要再永遠(yuǎn)先問他在做什么,不要再給他帶你的那些心意,因為他都不曾買過什么禮物給你。”? 她說的這些,是真的,可我還是愛他,絲毫沒有懷疑。只是在某一天,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把他不接電話,當(dāng)成了習(xí)慣,如果他接了電話,我會有驚喜,會有不安,因為是在意料之外,常常接通電話后,并不知道自己打過去是要說些什么。

4月初的時候,我常常收到一個陌生女生的短信,她姓徐,因為長的很漂亮,暫且就叫她徐漂亮吧。起初我以為她是個小學(xué)妹,愛慕陳林,所以常常給我發(fā)一些算是示威的短信吧,我沒有在意,直到她約我見面。

她,應(yīng)該可以算是我學(xué)生時代,見過的讓我最難忘記的女生,眉清目秀,身子很瘦長,有一頭很長很黑的直發(fā),用現(xiàn)在的話講,就是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女神吧。她比我們大兩歲,她側(cè)著身子坐在那,真的就像一幅畫一樣,第一次看到她,我站在離她有些遠(yuǎn)的地方停滯了很久,大概是不敢靠前吧,這也是第一次,我心里產(chǎn)生了恐懼。她回頭看到了我,也很友善的笑著招呼我坐她對面。她的一舉一動,都像極了我在電影里曾無數(shù)次看過的那些法國穿著精致形態(tài)優(yōu)雅的女人們。她給我倒咖啡,一直笑著,眼神里明亮干凈,卻也堅定。“秦溪,”她揚著笑意,“你名字很好聽呢,陳林常常和我說起你。” 我沒有說話,只是想聽下去。“你是學(xué)畫畫的吧,難怪看上去不太一樣,安靜的樣子也很吸引人呢。”? 我想,我沒她吸引人吧,我只是那個學(xué)校里,背著畫板低著頭走路的學(xué)生,而她,看上去像從電影里走出來的 從容不迫的,女人。

她告訴我,“陳林在學(xué)校因為學(xué)習(xí)和社團的關(guān)系,常常需要她的幫忙,她喜歡陳林,但沒有要和我搶的意思,對陳林的喜歡,很純粹,欣賞為主”。在后來的很多年里,我一直都無法理解她說的這些話,到底是什么意思,約我見面又是什么意思。見了她后,我也沒因此懷疑陳林,反倒覺得陳林可以被這么優(yōu)秀的女生,或者,女神,喜歡上,也算是對陳林的一種肯定吧,還有些為他高興。因為徐漂亮氣質(zhì)很好,穿著也很講究,我甚至拿我期末的一個作業(yè),畫了她。她也很高興,常約我見面,請我喝下午茶。和陳林之間,第一次說起徐漂亮,不是我先提的,是陳林。他問起我的近況,問我”是不是最近和學(xué)姐走的很近,還說學(xué)姐人很好,可以讓我多和她接觸,學(xué)習(xí)”。 我靜靜聽著,沒有過多回答。

陳林一直沒有換過他的手機鈴聲,他說,既然你喜歡聽,那我就不會換。 他依舊喜歡探索南巷里最辣的小吃,然后一邊把我的手放在他口袋里,一邊喂我吃那個他連聞都會被辣死的小丸子。就在那一天,我們吃完在南巷里閑逛的時候,他依舊緊緊抓著我的手,聽我講在上海發(fā)生的故事。然后他的手機響了,鈴聲是什么已經(jīng)不記得了,但他的手機,響了。因為陳林的習(xí)慣總是調(diào)靜音,我問他:“你手機怎么調(diào)成有聲音了?” “因為今天是周末啊” 他想都沒有想回答說。

打電話來的人,是徐漂亮。


[ VI ]

我常常有想回母校看看的沖動,回去看看老師,看看那些教室,看看我和陳林一起走過的操場和那個種滿紫藤花的小花園。我很難忘記那次在小花園里,陳林本來和我并肩走著,說到一個什么事,他突然很高興的換到我的面前倒著走,他在一片紫藤花下,笑的很燦爛。“陳林,你笑起來真好看。” 我說。 “因為我是在很發(fā)自肺腑的笑啊,哈哈” 。這些片段式的回憶,揮之不去的在我腦子里,可以長久到直至現(xiàn)在。

不知道是不是學(xué)畫畫的原因,上了高中后,漸漸會有人夸我氣質(zhì)好,也會有小學(xué)弟的傾慕,我很平靜的接受,或者說看待這一切吧,并不抱僥幸心理。我沒有和陳林說過這些,畢竟不想讓他覺得我是在拿這個和他炫耀一些什么,或者就是簡單的不想讓他為我多擔(dān)一份心吧,想我們能平平靜靜的愛著。那次徐漂亮打來的電話,陳林沒有接很久,也沒有避開我,就是很簡單的在和她說著學(xué)校的事情,打完之后陳林稍帶歉意的笑著對我說:“學(xué)姐,說些社團的事。”? “嗯。” 我沒有不開心,絲毫都沒有,我也從沒覺得徐露,也就是徐漂亮,是我后來和陳林分開的原因,她并沒有在我們的故事里。

最后一次見徐露,應(yīng)該是高一的暑假吧,她高考結(jié)束了,因為成績優(yōu)異,拿到了北京那兩所大家耳熟能詳?shù)拿H~獎學(xué)金名額。“你猜猜我會去哪個?” 她輕輕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對我說。我猜,清華。她搖搖頭,“我要去英國啦”。 英國,英國好,那個離法國很近,那個看上去和她全身都很相似的地方,挺好。 小時候讀過一本‘霧都孤兒’,一直對那個小主人公小奧利佛,以及他發(fā)生的經(jīng)歷難以忘記,那是在英國發(fā)生的事,霧都,孤兒,我猜想英國的天空大概有些陰霾吧。最后一次見面,我們在討論男女之間感情的平衡點,很深刻的話題,卻也討論不出結(jié)果。她問我:“如果你喜歡的男生,只是對你有一些欣賞,你還會堅持勉強自己繼續(xù)喜歡他嗎?” 我看著她,想了很久,我想我是會繼續(xù)喜歡他的,雖稱不上勉強,但是我搖了搖頭,我說:“應(yīng)該不會了。” 她拿著小勺子在咖啡杯里晃了晃,笑了,說:“是嗎,我會。” 她眼神里充滿堅定,好像是一種強勢,又好像是一種自信,“我偏要勉強” 她嘴角上揚,滿是驕傲的說道。

徐露走后,我連作業(yè)都少了一個免費的模特,心理不免有些唏噓。新學(xué)期的生活,又開始恢復(fù)到高一的狀態(tài),只是要比去年忙的多,學(xué)校總有些北影或者上戲的老師來演講,或者是公開課,我們這些學(xué)生們免不了要跑前跑后,也就是這一年,我認(rèn)識了對我來講應(yīng)該算是啟蒙老師的恩師吧。吳老師,四川成都人,在上戲舞美設(shè)計當(dāng)教授。我學(xué)的專業(yè)和這并沒有直接的關(guān)系,只是每次教授們來,我都是志愿者,也就是小跑腿啦,漸漸就和吳教授熟悉了起來。我常常在吳教授上公開課的時候,偷偷在側(cè)臺旁聽,雖然聽不太懂,卻也還是認(rèn)認(rèn)真真的把她說過的那些經(jīng)典,耐人尋味的話劇,記了下來。我會約陳林周末來上海看話劇,但他不感興趣,常常是我深夜看完了一場話劇,回到家在被窩里,給他打電話,如果他接了,我就和他說說話劇的內(nèi)容,好幾次是說著說著,我們都睡著了。

有一次我對陳林說:“陳林,你來上海吧。” 電話那頭的他,停了幾秒,說:“等我畢業(yè)了。” 我也停了幾秒,對他說:“我說的是周末來上海,是現(xiàn)在,不是將來。”? “嗯,看吧,周末沒什么事就去找你。”? “陳林,我們見不到面,平時聯(lián)系起來總是很費力,你看上去好像其實沒那么在意我。”? 如果說我對陳林說過狠話的話,那這就是第一句。“你在想什么呢,現(xiàn)在我們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你我都要變的更好,等我畢業(yè)了,就來上海,不要亂想。” 陳林一直是個很踏實的人,做事從不三分鐘熱度,永遠(yuǎn)都是想好了再去做,在和別人相處時,即使自己能做到10分,也從來都說自己只能做到7分。這一點,我不太一樣,相比之下,我有點魯莽,有點不負(fù)責(zé)任。

后來我們都喜歡上了寫作,喜歡在空間或者是豆瓣上敲一些自己的近況,于是我們溝通的方式變成了你敲你的文章,我敲我的,然后互相看看,再評論評論。曾經(jīng)也迷戀過這樣的方式,覺得很新鮮,至少可以從他的文字里,看到他那些說不出口的。剛才說,對陳林說的第一句狠話,是你看上去沒那么在意我,那第二句就是,“咱們分開吧。”

和陳林的通話質(zhì)量常常會變的很差,他在做他的事,我說著我的話,最常聽到的一句話,變成了“嗯。”? 我就突然問他,陳林,“我qq號是多少”? 他問怎么了,我說沒什么呀,看看你記得么,他想都沒想的說,“不記得,沒特意去記過,記性差。”? 我失落了一下立馬又問,那我手機號呢? 他說,13961什么的吧,后面不記得了。” 于是我明白了,那些我可以倒背如流的數(shù)字,陳林一概都不會去記,因為他記性很差,只是,我的記性其實比他更差。那次的通話后,我們依舊保持著“ 嗯” “嗯” “嗯”次方的溝通質(zhì)量,通常都是我在說,說著睡著也是常事,第二天起來手機就是一片黑屏,黑的就好像夢里的白天一樣。

沒有在最美好的初識時,說我們在一起吧,卻在分別時,說了再見。我們的在一起,彼此都沒說過那些被看作承諾的話,但我還是選擇對他說出分開二字。他打我的電話,我不接,發(fā)短信,發(fā)qq,甚至都發(fā)了郵件。我有些倔強,想讓自己靜靜。

我跟他說:“陳林,我有些累了。”


[ VII ]

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的夢見我還在校園里,剛和陳林相識的那段日子,也總是很蹊蹺的夢見同一段場景,就是在那個紫藤花園下,陳林回頭對我笑的那一幕,然后恰好在他笑的那一瞬間,夢醒了,然而每次夢醒來,我都覺得,那不是陳林,又好像是陳林,始終記不得那張臉。我漸漸讓自己習(xí)慣不再回我們的小城,盡量讓自己呆在上海,那個連霓虹燈都不會寂寞的城市。

楊敏問我:“后悔嗎?” 我想,我也許是后悔的吧,只是后悔自己毅然的來了上海,后悔自己太早和他相識。但也不后悔,不后悔自己愛陳林。最后一次我和陳林之間的爭吵是在電話里,我說“我想你,想你現(xiàn)在就能在我身邊,想現(xiàn)在就能抱抱你。” 電話那頭的他,只是微微的嘆了一聲氣,我們彼此沉默了很久,陳林沒有說話,于是我哭著對陳林說:“陳林,為什么我們總是要隔那么久才能見面,為什么我只能捧著手機,對著一個手機卻把它全部當(dāng)成了你!” 陳林好似也哭了,輕輕的抽泣,最后他說:“秦溪,可是我一直把你的照片放在我的錢包里。” 我不知道,我從不知道他竟把我的照片放在他每天打開都會看到的地方,我回答“可是我不想只做你錢包里的那個人啊。” 陳林沒有再說更多,在我們分開很久后我才覺得他沒有說更多,是因為在他心里,他已經(jīng)給了我全部。

沒有陳林的那個冬天,高三,過的很長。我一個人去電影院看了‘初戀這件小事’,因為太堅信自己不會哭,沒有帶紙巾,結(jié)果很狼狽的哭的整張臉都花了,看完很想打個電話告訴陳林,想告訴他我哭了,想告訴他:陳林,我很想你。

高三那年好像常常生病,于是我給自己買了兩抽屜的藥,以便自己哪里不舒服了,可以隨時找到匹配的藥。記憶中還在那年發(fā)過兩次高燒,都超過了40度,在我堅持不去醫(yī)院,寧可靠吃藥的態(tài)度下,醫(yī)生告訴我再晚來一點可能會燒壞。我大概就是喜歡逞強吧,就像忍著不去找陳林,忍著不告訴他自己很想他,畢竟當(dāng)初說要分開的人,是我自己。 過年前,楊敏來找我,看到我她整個人驚的捂住了嘴,她說:“秦溪,你怎么能瘦成這樣!” 看看鏡子,我好像是瘦了吧,只是因為冬天,我總是穿很多,看上去只是氣色不太好。“你既然想他,又為什么不去找他,他不是也放不下你么?” 楊敏總是讓我跟著自己的心走,讓我回去找陳林。可是我不會再去找他,因為我知道,如果我們分隔兩地,再相愛,也一定還是愛的很累,這樣的愛,大概就是拖累吧。

爸爸心疼我,寒假的時候帶我去了海南自駕游,我們沒有去三亞,去了文昌,在那里住了整整18天。一起自駕游的還有幾戶人家,都是爸爸的好朋友們,那次的海南之行,讓我認(rèn)識了顧全。


[ VII ]

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學(xué)也算是一件由衷快樂的事情,我如愿以償?shù)目既チ藚墙淌诘目葡道铮驗樽约好嬖嚂r,回答出很多吳教授當(dāng)初來上公開課講過的一些細(xì)小的知識點,為此也一直心存感激著。留在上海,爸爸媽媽都很高興,至少我們每天還是可以相見,我也一直不想離開家太遠(yuǎn),想常常陪伴在父母身邊,就算只是靜靜地陪著,也很踏實。進上戲之后,我性格變開朗了很多,常常跟著不同系的朋友去上海的田子坊攝影,或者說采景吧。他們也會帶我去一些我以前從沒發(fā)掘過的地方,比如復(fù)旦大學(xué)旁邊很小的一個弄堂里,竟然藏著古籍或是民國時期書刊的二手書店,還會有線裝的連環(huán)畫,讓我很是愛不釋手,所以我常去,書店里是一個老爺爺在負(fù)責(zé)收銀,平時人不多的時候,他喜歡講他那個年代發(fā)生的故事,我常常就靜靜地聽著,最后出了神都忘了自己是想買哪一本連環(huán)畫。

顧全后來也常來這家書店,如果我買的連環(huán)畫有上下冊,我買了上冊,他就會把下冊一起買了。顧全,是一個和很多我見過的男孩子都不太一樣的人。他有時有點像個外國人,大概是思維和做事的方式吧,用他的話講,就是有點abc,這個詞我也是和他學(xué)的,大概就是在美國長大的中國孩子。他比我大了5歲,在海南剛和他認(rèn)識的時候,甚至有些不太能交流,但他很幽默,是很簡單的幽默那種,我笑點很低,所以常常能被逗笑。他在美國畢業(yè)后,就回來和他爸爸在上海工作,他爸爸是個有點胖胖的憨厚的叔叔,很謙和。他們常常邀請我去他們家吃飯,因為家里長輩都很熟悉,我倒也不會拒絕,顧全很會做飯,幾乎每一次去,感覺吃的都是五星大酒店的菜色,然后他都會圍著一個圍裙,拿著他的御用鏟刀像個小孩一樣的問我,“秦溪,是不是吃了我的菜以后都沒興趣吃你最愛的香辣小丸子了哈哈”。 在家里的那個顧全,就是個孩子,但一出家門,他又像個兄長,也有點像個爸爸。

在學(xué)校放學(xué)后如果沒什么事要留校,顧全都會來接我,幾乎是帶我從浦東吃到了浦西。他一直說,“秦溪你太瘦啦,為什么你怎么都吃不胖呢。” 我咧嘴笑笑,我想不是吃不胖吧,而是我總是生病,卻又找不到可以治好我的藥。我的腸胃不太好,有時候顧全帶我吃多了,我感覺很撐,回到家后會自然嘔吐,吐干凈了才能正常睡覺,吐多了幾次后,就變成還沒吃到肚子里,就已經(jīng)想吐了。為此我也曾很擔(dān)心自己會不會得胃病,會不會像韓劇里可憐的女二號一樣躺在冰冷的病床上,老無所依。

自海南回來后,一起去自駕游的幾戶人家也總是喜歡在顧全的家里重聚,一起燒烤一起過節(jié)。長輩們喜歡把我和顧全湊在一起,讓我們經(jīng)常有些可以一起做的事情,我也看出了長輩們的心思,我沒有拒絕,至少很少拒絕過顧全的邀請,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是在想什么,或許是不討厭顧全吧,被他照顧的時候,常常也有種被捧在手心的感覺。

小時候常常和媽媽一起去南京的中山路,去那里乘乘涼,牽著媽媽的手,在大樹下走的感覺,一直記憶猶新。突然再想起來那一大片懸鈴木已經(jīng)是大二了,就有種沖動想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于是我給自己定了從上海去南京的高鐵,就在那個周末,我靠著自己摸索,想找到兒時走過的路,南京本地的人們喜歡將懸鈴木稱作梧桐樹,說是當(dāng)年蔣介石用金條換來的兩萬顆法國梧桐,對此我也沒仔細(xì)探究過,只是在模糊的記憶中,用傻瓜機拍出來的那一片懸鈴木,當(dāng)真是美極了。我背著一臺有些古老的膠片機在中山路閑逛著,卻再也沒找到當(dāng)年走過的那片樹。后來南京的朋友告訴我,因為修地鐵的緣故,很多梧桐被遷移或者是砍掉了,民眾抗議過,卻也無效,我微微嘆了嘆氣。

在上戲這樣的學(xué)校里,永遠(yuǎn)有更青春更新鮮的血液在流動著,不是指年輕的學(xué)弟學(xué)妹,而是指那些永遠(yuǎn)在努力,在追求,在挑戰(zhàn)不同的事物的人們,他們可以把事情做到極致,也可以灑脫的永遠(yuǎn)離開這個圈子,在我看來,他們都是青春的,只是用著不同的方式。我依然在學(xué)校安安靜靜地上著課,學(xué)校放長假的時候,吳教授會帶著我回成都,在她家住著,白天會讓我跟著她一起去給成都的孩子們上課。她有個女兒,比我小幾歲,很可愛,都說四川女生漂亮,的確是的,五官非常精致。吳教授的女兒叫星兒,最喜歡拉著我在川音大附近吃火鍋,特別神奇的是,我們兩個竟然都不喜歡火鍋上飄著的那層花椒,每次我吃到花椒,她都會笑我,“一定又是你在學(xué)校又沒好好學(xué)習(xí)吧,或者有沒有干什么壞事呀!哈哈哈” 看著星兒,我也常常會想起初中的那個秦溪,好似也是這樣。

有次我在成都呆久了,有一個禮拜都沒回上海,顧全直接飛了過來,給我?guī)Я宋以谏虾C刻於紩缘聂亵物垼玫绞值臅r候,幾乎沒了溫度,但心理其實還是會暖暖的,只是不敢多想這個場景,生怕自己又會想起從前自己拿在手上,那個有些燙手的糍飯。吳教授見了顧全后,有次在顧全出門后,拉著我的手說,“這個小伙子哦,對你挺真誠的,你怎么就是不動心呢。” 我笑著對吳教授說:“心動只是一瞬間,或許他對我是心動的,但我更想看到的是,心動后的相處。” 吳教授眼神里帶著溫柔的笑意對我點了點頭。我也會在深夜的時候,想想顧全,畢竟從大學(xué)以來,他一直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里,或者說,我的生活里,已經(jīng)有了他。

顧全好似從沒著急過,就是這樣默默的和我相處著,也不會對我說那些很曖昧的話,最多也就是讓我照顧好自己,看著我的時候,眼睛里遍布著一種寵愛吧。他也給我買過禮物,沒有價值連城,就是一些最普通的,我平時可能會需要用到的家居用品。那時候我和顧全都很愛去無印良品,他最愛里面的懶人沙發(fā),我最愛那些五顏六色的水筆。其實顧全長的很好看,他是浙江人,臉上帶著些英氣,五官輪廓分明,算是個不折不扣的帥哥吧,我有時也會猜他身邊是不是有很多小姑娘,只是無奈自己只去過一次他工作的地方,也只見過他最好的幾個哥們,所以對于小姑娘,我也只能默默的把猜測放在心里啦。

一直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可以說是十分幸運的吧。記憶里,童年過的很開心,當(dāng)真可以說是無憂無慮,爸爸媽媽總是帶我去不同的地方,雖然小時候不記得,但也總是能在長大后,通過照片回憶起和家人一起度過的時光。在初中畢業(yè)選高中的時候,父母也尊重我的意愿,讓我讀了完想讀的畫畫,上了大學(xué),依然可以呆在上海,假期也可以帶著他們?nèi)ミh(yuǎn)一些的地方郊游。這些都是我想象中,最美好,最幸福的生活方式了,所以我說我是幸運的。用顧全的話說,就是“我是個吃著棉花糖長大的孩子。” 我笑顧全 “為什么是棉花糖呢”, 他說,“因為我從小都被禁吃棉花糖,冰糖葫蘆一類甜食的,所以你能吃棉花糖,你很幸運啊。” 顧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里滿是羨慕,我相信他是真的沒吃過棉花糖,或者冰糖葫蘆。于是我第二天就帶他去學(xué)校旁的一個小弄堂里吃了大大的一裹白白的棉花糖,他邊吃邊笑的簡直像個5歲的孩子,我靜靜地看著他,那也是第一次,我在顧全家以外,看到了他孩子的一面。

大二的那年暑假尾巴,自駕游的爸爸們,又帶著我們?nèi)チ艘粋€地方,西藏。去之前所有的人都在勸我不要去,顧全沒有表態(tài),他大概又希望我去,又不希望我去吧。最終大家扭不過我,帶著我去到了那個我心里一直很敬畏的地方。很久之前去云南的時候,和姐姐去爬雪山,因為姐姐剛生完孩子不久,所以到了高處需要氧氣瓶了,我倒還好,所以對自己這次西藏之行,也是非常的自信。西藏很美,也有種很能包容的荒穹,就好似我站在那一片荒漠里,被偌大的沙塵所吞噬;卻又像我站在荒漠里,也成為了那一片沙塵以外唯一的風(fēng)景一樣。

那次在旅途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在去阿里的途中,發(fā)生了事故。顧全開的那輛車,翻車了。那天我好似在睡覺,我坐在副駕,突然聽到爸爸幾乎是在用喊的聲音叫:“顧全的車呢!顧全的車去哪了!我怎么看不見他們的車了!!” 我被驚醒,然后腦袋還有點蒙的跟著爸爸下車去找顧全他們一家的車,然后就在那個轉(zhuǎn)彎的路口,不,應(yīng)該說是彎道下方的好幾米,找到了他們。我嚇的渾身哆嗦,因為整個車,都翻了過去,車門打不開,我繞到顧全的那一面,我只看到了玻璃上的血,全是血。我拼命的叫著顧全的名字,爸爸也在喊另一車的人來幫忙,我們開了三輛皮卡去,但是我們的皮卡都不足以拉起其中任何一輛皮卡。爸爸在和顧全的爸爸用著最大音量說話,顧全的爸爸大喊,“老秦,我們沒事!!別砸窗戶!!千萬別砸!”?

顧全傷的不輕,他的右手脫臼了,連著手指那里,受傷也很嚴(yán)重。他的爸爸媽媽都做在后座,傷的比較輕,止了血后就沒有再出現(xiàn)不良反應(yīng)了。那個晚上,顧全被嚴(yán)令回上海醫(yī)治,爸爸命我和顧全一起回去,他們要繼續(xù)往前,因為輪胎壞了,還得從浙江空運備胎過去,所以他們也會稍作休息再繼續(xù)出發(fā)。第二天,我陪著顧全,回了上海,那整整兩周,我都在醫(yī)院里陪著他,他右手被綁上了石膏,不得動彈,所以行動很不方便,因為顧全,我學(xué)著做了他愛喝的玉米濃湯,帶去醫(yī)院給他。那天我又去給他送吃的時候,進門沒看見他,找他找了很久,問護士也說不知道他去了哪,我一時著急了,放下湯就很擔(dān)憂的出門找他,然后一出門,就看到了他,他看到了我的焦急。

他輕輕的笑了,眼神很堅定的看著我,然后突然用力的將左手擁住我,他深深把頭埋在了我的頭發(fā)旁間,又好像是吻住了我的頭發(fā),我心跳很快,顧全很高,我們站著,我正好是可以聽見他心跳的位置,他的心跳,也很快。


[ VIII ]

顧全終于在一個多月后痊愈了,我們的爸爸媽媽也都回來了,給我們分享了他們的戰(zhàn)利品,我和顧全打打鬧鬧說是如果下次再進藏一定還要跟著去。長輩們眼神里充滿愛意的看著我們,大概是很祝福我們吧,顧全那天在長輩們在院子里喝茶的時候,拉著我在秋千上坐了很久,一直十指緊扣的握著我,緊緊不肯松開,對我說了他近幾年的對公司的規(guī)劃和目標(biāo),也很認(rèn)真的聽了我的想法。最后他對我說,“我的小秦溪,快點畢業(yè)吧,我好把你娶回家。” 然后他抱著我,在我背上拍啊拍,像極了小時候我睡不著時,媽媽在我背上拍啊拍的樣子。

大三那年暑假,顧全帶我去了他生長的那個地方,就在美國的西部,一個很美的城市,西雅圖。我們從西雅圖沿路去了舊金山,洛杉磯,拉斯,他帶著我瘋,還在拉斯給我過了生日。我從美國回來后,常常懷念舊金山,只是因為很喜歡那里高高低低的路,喜歡從低處去往高處時,心里的那一份心驚。在舊金山時,我還給楊敏寄了一張我很喜歡的明信片,楊敏很為我開心,或者說,很為我和顧全開心,她說,我和顧全在一起后,整個人看上去健康了很多。

后來顧全常常陪著我一起去成都,因為我在那里可以聽到一些吳老師在上海不會教授的課,他開始陪著我吃沒有花椒的火鍋,開始在成都找哪里有賣我喜歡吃的糍飯團。后來我們無意間發(fā)現(xiàn)一家火鍋店做的紅糖糍粑,味道像極了我們在上海吃的糍飯,于是顧全在成都的日子里,就變成了‘天天一份紅糖糍粑打包小哥’。 ?

我一直想去日本,顧全在我們出發(fā)前一個月,全部做好了攻略,從住宿,到吃食和交通,我也從沒想過顧全竟可以是如此細(xì)心的男人。在日本一起旅行的時候,我們彼此也發(fā)現(xiàn)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對方的優(yōu)缺點,比如我很懶,有的時候顧全都安排好了,可能因為我突然不高興,就會打亂他的計劃,他倒也不會生氣,只是說我孩子氣,但都會依著我,顧全也會讓我有不開心的時候,比如他特別認(rèn)真在檢查攻略的時候,不搭理我,我就覺得沒必要把每一步都安排仔細(xì),可以走一步看一步嘛。。他隨身攜帶的那些便利貼,感覺比他的手機還更為重要,因為那些便利貼,提醒著他,什么做完了,什么還需要去完成。

快畢業(yè)的時候,顧全回了美國,是因為美國那邊的分公司需要他去處理一些事情吧。我得了空就會帶些自家的果食去看望顧全的爸爸媽媽,陪陪他們,和他們說說話,也聽顧全媽媽講些他小時候發(fā)生的趣事。“顧全小時候是個乖孩子呢,不怎么搗蛋,你看這張照片,全兒在追著鄰居家的小孩跑呢!” 顧全媽媽眼睛笑的瞇成一條線,真好,我覺得這一切,真好。

還沒畢業(yè),我跟著吳老師進了戲劇院實習(xí),做一些最基本的舞臺設(shè)計。生活漸漸恢復(fù)了我剛上高中時的狀態(tài),三點一線,我也很享受這樣平靜的生活,畢竟不是每天都要像話劇里那樣,換個場景就會換個故事一樣,生活還是平平淡淡的好。那天我照常從戲劇院里往家的方向走,走著突然看到一家咖啡店,是以前徐露常帶我去的一家,只是這些年,遷移了位置。有些感嘆,想起了一些往事,就轉(zhuǎn)身走了進去。

我點了徐露最愛喝的,想著從她愛喝的這么苦的咖啡里,說不定能感受到一些她的回憶呢。付完錢,轉(zhuǎn)身,我就看見了他。

他變瘦了,也好像也高了些,樣子和以前,變的有些不太一樣。我甚至不敢上前去確認(rèn),他是那個陳先生。 我最終還是上前了:“陳林。” 我喊了他。 他搖搖頭,很釋然的對我笑著說:“我叫陳言,不是陳林。” ? 我有些疑惑,“你改名了嗎?” ?他就著我,于是我們靠著窗邊坐了下來。

畢業(yè)的時候,楊敏特地趕來和我一起拍了畢業(yè)照,她喜歡我素顏,于是我破天荒的在這么重要的日子里,素面朝天的和所有朋友拍了畢業(yè)照。顧全也來了,他穿的很正式,筆挺的身材,在那有點強烈的陽光照耀下,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在畢業(yè)后的一段日子里,我再次見到了徐露,她找到的我,那個從英國回來的女子,女神,依舊光彩奪目。只是她把原來的直發(fā),燙成了大波浪,輕輕的側(cè)在一邊,依舊像我第一次見到她那樣,我心里感嘆著,多美的一幅畫啊。她不再喝那濃重的苦咖啡,換成了淡淡清香的茉莉茶,只是那舉足間,依稀是我當(dāng)初認(rèn)識的徐露,她習(xí)慣輕輕捻著杯子的杯鉤,然后用抿的方式,慢慢的喝。她說:“你知道陳林喜歡你什么嗎?” 我低著頭,不說話,因為想必這不是一句友善的話吧。“她喜歡你干凈。” 她接著說 “ 別想歪了,不是那種干凈,是你的眼神,你身上的一切,看上去永遠(yuǎn)都像最初的模樣,沒有變過。” 我平靜的看著她,我想我不說話的原因是當(dāng)時的我不太能理解她所謂的干凈的眼神是指什么,也因為對于徐露,我還算是把她當(dāng)成一個應(yīng)該去尊敬的姐姐看待的。只是后來她告訴我,她后來和陳林在一起了,愛的很用力,卻始終得不到陳林的心。她搗鼓著她的茶,突然抬眼狠狠的說了一句:“我不覺得自己輸給你,陳林愛我,是我陪他度過了他最難熬的日子。” ?我把頭低的更低了,拼命的咽了很多口水,只是希望她不要再說下去,那些本該在我腦子里存在的美好的回憶,那些出現(xiàn)過的可愛的人們,我都希望我能好好的保護著他們,一直一直珍貴的將他們放在我的心底。

陳先生,那個自稱叫陳言的人,那次在窗邊和我說:“ 那個陳林,出現(xiàn)在了一個錯誤的時段里,他死了。” 他頓了頓,“ 現(xiàn)在在你面前的人,叫陳言,你不是喜歡成都嗎,我陪你去。” 在陳先生說完這一切后,我看著他的臉,突然想起來自己很久之前做的那個夢,那個在校園里紫藤花下回頭對我笑的少年,就是這張臉,不是陳林的臉,是這個叫陳言的男人的臉,一摸一樣。

顧全從美國回來后,好像一直在忙著一些事情,直到那天我下班后,他帶我去了他家,那天我爸爸媽媽居然也在他家,一起吃了晚飯。晚飯后,顧全就突然不見了,我繞著他家院子找了他好久,然后就在他家的玻璃房前和他撞了個正著,我問他:“你干嘛呢”。 他突然很欣慰的擁住我,然后拿住我的手,在他胸前,給我?guī)狭私渲浮N冶凰@到,伸出手自己確認(rèn)帶上的真的是一枚戒指,我緊緊盯著那顆在夜光下顯得很明亮的戒指,眼睛里有些淚水在打轉(zhuǎn)。

“秦溪,咱們別等了,我說過,你畢業(yè),我就把你娶回家。” ?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眼淚就從眼眶里像瀑布一樣的流下來,他笑了,說:“你這小丫頭哭什么呀,哭成花溪溪了,我的小祖宗喲,以后可不能再拿哭來嚇我咯。” 他邊幫我擦著眼淚,邊緊緊的握住我那支帶著戒指的手。

“秦溪,你電話,有人找你。” 阿姨拿著電話向我走來。手機上跳動著的那個名字,不是陳林,不是陳言,而是陳先生。我拿著電話,看著顧全,他輕輕摸了摸我的頭,嘴角帶著笑意的對我說

“接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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