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付明深】
? 我高中就認識季遠東和容汲,我仨都是H高出來的。高中就一個球隊,大學在L,也一起。
? 容汲大我三歲,季遠東大我一歲。
? 容汲球打得好,我高一的時候他高三,他大學考體育的時候腳踝扭傷,專業課沒考,耽誤一年,所以也可以說他是高四。那屆容汲是副隊長,我們就都叫他二哥。
? 季遠東的話,他也是個人了,除了他,球隊里沒有哪個高一就能當隊長的。獨一個,腳壞了都能獨當一面那種。
? 我面前的桌子上,放下一杯蜂蜜水。順著離開杯子的纖細的手看去,我抬起頭。
? 現在凌晨三點,我回家癱在沙發上。
? 給我沖蜂蜜水的是我初中一直到現在都沒換過的女朋友,阮思思。
? 眼前的女人跟從前變化不大,也許這也是我一直和她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 我記得當時就是因為我在球場打球,她在球場邊經過,我看見她轉頭看向我這邊,迎著陽光一笑。偶像劇的情節。
? 也是巧,當時我身邊也算美女如云,但我一直打著當一株天山雪蓮的念頭,特別臭屁地說我不早戀。
? 思思就是讓我想早戀的女生,秀氣的,清純的,活潑開朗的,所以我去追她。
? 從前有個女人說過,說我想撩妹,打球就行,別的都不用。
? “你以為誰都像你?”她咯咯地笑著。
? 不是所有女生都如她一樣中意打籃球的男生,但是阮思思是我蓄意用打球的方式接近的,她經過球場時,我“失手”把球打在了她頭上。這是認識了。三個月之后,阮思思成了我的女朋友。后來就一直在一起,沒分開過。我想的可好了,打算大學畢業就娶她。
我現在已經畢業了,但是我沒娶她。
我變了。
? “怎么喝這么多?”嗔怪的語氣。她俯下身,燙了濃艷的卷的發散下來,撫著我的臉。這個頭發襯得她性感,但我不覺得她適合,我記憶中她并不是這種性感艷麗,她該是清純的,俏皮的……
? 她探著我的頭,摸摸我的臉,眉頭緊皺。我突然環住她的腰,手臂用力,將她按進懷里。
? “思思,我愛你。”
? 她先愣了一下,然后抱緊我。“我也是。”蜜意滲滿話語,似乎喝了蜂蜜水的是她。
? 這么久,她依舊會因為我的一句情話而喜悅,天真爛漫地一如她十幾歲的時候,像小孩子一樣。
? 她攀著我的胸膛,撐起身,望進我的眼睛里,“剛剛吃飯的時候……有別的女人在?”
? “我也想有。”重新把阮思思按進懷里,“可惜唯一一個小姑娘相中了季遠東,看都沒看我一眼。”
? “我老公不比他更帥,現在女的都什么眼光。”
? 思思是個好女人真的,會照顧我照顧我爸媽照顧家。
? 也很愛我。
? 時間與歲月的流逝中,她寂靜又安寧,未曾見多少變化,這讓我覺得我也一如從前,未曾改變。
? 我叫思思狗子,我覺得她像哈士奇。我覺得我可能有病,但當時我真覺著思思單純可愛還有點兒二,松手就丟那種,雖說追她的人不多。
? 我那時真是非常非常喜歡她。
? 直到遇見那個女人,那個蕩婦。把我的生活攪得像他媽一灘狗屎一樣惡心,為了這個賤貨,我不知道和思思吵了多少架,傷了思思多少回,我有多對不起她,我真畜牲。
我捧著思思的臉去吻她。我該抱緊她,手從她的衣擺中伸進去,我真的那樣做了。可后來,可能,可能因為酒醉,我腦海里忽然而入的畫面令我直接推開她。
“思思……我……”
她呆呆地看著我,我卻說不出一句話。
她把發從前向后一攏,頷著首。一會兒,捂住臉。
我該哄她對吧,可我要說什么呢?
“我……”
“早些睡。”她打斷我的話,主動爬過來吻我。“我先去睡了,蜂蜜水喝了過來。”
我木木地點頭,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臥室。我就像一個丑陋的扯線木偶,但我多長了個腦子……長了也是白長。
馬上凌晨四點,我還是死狗一樣癱在沙發里,沒有去睡。我頭很疼,喝得太多了,但陣陣的疼痛感令我清醒。令我依舊記得我剛對思思的反應。
? 對不起思思,外面沒有女人……可我心里有……
? 思思是個聰明的女人,真的,就算我現在出軌,她也會一臉平靜私下處理這些事。我甚至會想如果哪天我領著別的女人回家,她是會沖上來打我,還是僅僅冷眼旁觀。她了解我,知道我逢場作戲,她也見過大風大浪,越來越穩,從來不慌。只有一次,只有一個人,她慌了,著急了,害怕了,所以開始瘋,鬧,哭喊,像所有面臨失去的女人一樣作得天翻地覆。因為我也只有那一次動真格了。阮思思厲害,厲害到她可以無聲無息解決掉所有不該有的女人,但她管不住我,依舊引用故人的“名言”:女人管不住自己男人就是女人沒用。如果這樣說,那只有我媽和這個故人挺有用。只有她倆管得住我。
? 這個故人,就是我說的那個蕩婦。
? 真他媽惡心人。
? 更惡心人在于,我高中生活的三年里,我一頭扎進這個蕩婦的坑里想起都起不來。這個女人,令我幾乎癲狂地,癡迷地迷戀著她。我語文老師說過一句話她說女人該活成毒品而不是香煙。
? 一個接觸了永遠都戒不掉,另一個可有可無可二次回收再利用。
? 顯然這蕩婦屬于前者。
? 那一年九月,我作為體育生踏進H。開學典禮那天光高一學年二十個班級人多得就好比蜂巢里的蜜蜂,更何況算上高二,那天我緊緊拉著阮思思的手,生怕她在人群中和我走散,那天天氣很好,操場上微風拂過時,阮思思還推了推我,“又丟不了。”思思正說話時,有人從后面撞了我一下,“不好意思。”我回頭時,她已經走遠,身姿纖長,背影窈窕,都籠罩在寬大的校服底下。我沒看清正臉,也沒記住是誰,只記得是個女的,綁著馬尾,發上是濃艷的卷。令我印象深刻又覺與眾不同的是她滿身的煙草香和校服背上KD的標。我只記住了她盈滿了煙香的窈窕背影,以至于真的認識她了不知多久,聞到了那股子低靡的氣息,才對上誰是誰。
? 認識她,是在學校體育館,她總來看我們訓練。在二樓的看臺里,似乎正出神什么,卻又在我們鬧起來的時候輕輕笑起來。第一次對視的時候,她熱辣辣的目光盯著我,把我的臉盯紅了。
? 她倚在二樓,眉里眼里飽含溫柔,是個男人都受不住的溫柔。看進我眼里那一刻,她抿著嫣紅的唇,笑彎了一雙美目。
? 她走了之后,我問隊友打聽。
? “她?你相中她了?那女的,哼。”
? “什么意思?”
? 另一邊的一個抱球過來,“就是說她誰都能跟著睡,挺騷的,萬人騎。”
? 我壓著心里的驚訝,“你倆怎么知道?”
? “因為我倆都和唐梨處過對象啊。”
? 唐梨,原來叫唐梨。
? 我要怎么說唐梨這個女人?
? 不想形容她的美,我詞窮。她那個長相上到路邊公交車站七八十歲老太太,下到我們學校食堂剛會說話的小孩,都夸她漂亮,漂亮又她媽不當飯吃,還不如夸夸她活好。
? 我說過,思思是我一見就想處對象的女人,而唐梨,是一眼就驚艷到我的女人,心里突然萌生的占有欲讓我變得簡直像一只見了獵物的,餓了一個冬天的狼。
? 有回我們隊里幾個人出去玩,挺多都帶著女朋友,包括我。
? 那天在學校門口我摟著思思鬧的時候,抬頭看見來人高挑細瘦的身子,向我一笑,但沒進入她那雙看小孩過家家一般的眼睛里。我突然覺得有些丟人,松開阮思思。看著唐梨步履搖曳走到容汲季遠東面前,挽上容汲同季遠東說話。眼波濃長。我莫名其妙生了氣,失控地第一次對阮思思大吼大叫,所有人都攔著的時候唐梨過去摟著掉眼淚的阮思思,圓著美目,“你有病吧!”
? “你對象怎么你了你抽這股子邪瘋?!”
? “挺大個人耍什么脾氣!”
? 容色嬌嗔,面容姣好,罵得我直懵。
? 要我說人就是賤,當時我心里就一個念頭,“唐梨你難道不知道,我吼她的原因是你?”
? 大概半年之后,我跟唐梨提起這件事,還惡狠狠掐了掐她的腰。她一邊抹著眼淚笑得直暈,一邊呼疼。
? 就像我第一次見她那樣,她托著腮,撐在床上,“含情脈脈”盯著像個傻逼一樣不知所措躺在她身邊的我,指尖在我光裸的胸膛上畫著小圈,聽我不停地絮絮地說,目的是為了緩解我的慫。
? 對,慫。床上的慫,我在床上讓這個娘們給我搞成了一個傻逼,最該我牛逼的時候給我整成了一個傻逼。
? 我去他媽。
? 唐梨是我第一個睡的女人,但我不是她第一個睡的男人。
? 她也不是我女朋友。
? 那個時候,我不懂事的時候,我始終告訴自己,我跟她不過是我去嫖了個妓,她本身在球隊就是個慰安婦一樣的存在,單純地解決生理需求。我愛的,始終是我的思思。
? 那個善良、清純、羞澀,積極又向上、衣服都散發陽光味的,我的思思。而不是唐梨那種蕩婦,用眼神勾引人的蕩婦。化著妝,發型考究,身段妖嬈,在我說思思身上有陽光味道的時候,吐出一口慘白的煙氣告訴我那不過是衣服里螨蟲尸體的味道的,那個蕩婦。
? 可到現在,五年之后,我終于選擇承認,這個女人,這個我挑不出好的女人,我是那樣迷戀她。我居然迷戀一個蕩婦。
? 我真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