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尋死
除卻東華帝君、折顏、白真外，墨淵的一席話讓蒼梧之巔旁觀的眾人皆一臉驚訝。白家人、昆侖虛眾弟子、夜華均神色各異。眾人都未想到墨淵深愛白淺九萬年，能這么直白毫不避諱地在外人面前坦誠自己的心意。
看著墨淵匆忙消失的背影，折顏啞然失笑道：“看來小五這次受傷，他兩人感情還是頗有進展的。”
白止緩過神來道：“折顏，難道你早就知道他們……”
折顏打斷白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小五于風月之事上，天生少根筋。定是墨淵見小五終于同夜華退了婚，這才決定跟小五表露心跡的……”
白奕笑道：“我以前一直以為小五心中的人是墨淵，她那時不承認，偏要和夜華成親。小五可真是糊涂的很??！”
白真向來最護著小妹，見眾人抱怨她糊涂，忙分辨道：“若不是忘情藥和結魄燈鬧的，小五的婚事哪來的那么多波折?！?/p>
子闌愣愣地在一旁自言自語道：“小師妹搖身一變，要變成小師娘？！”
昆侖虛眾弟子，除了疊風不在當場，其余人皆后背一涼，直冒冷汗。當初一同在昆侖虛學藝的兩萬年，他們背著師父，領著小十七四海八荒、仙界凡間，荒唐事沒少干。斗雞走狗賽蛐蛐兒，打馬看桃花、喝酒品春宮，賞美人、逛花樓，紈绔們做的事他們這些師兄們領著小十七一件件都做得嫻熟。如今小師弟變小師妹，又從小師妹變師娘，當年那些荒唐的往事豈不是都會讓師父知道了……唉，肉皮一陣一陣發緊。
眾人各懷心事時，只有夜華眉頭緊鎖，默默無語地走到癱在地上痛苦喘息的天君身旁蹲下身，將他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天君被墨淵凌厲的劍氣攔腰橫掃，不但仙骨斷了，連這具仙身的脊梁骨也斷了，即便活著，往后的時光也只能癱臥在床榻之上度過了。
皓德天君吃力地抬起手，緊緊地攥住夜華龍紋玄衣的廣袖，面色悲戚地道：“夜華……本君這一生……貪念過重，以至于……造下不少罪孽。是本君……害了你父君……母妃，那也是……不得已而為，你……不要怪本君。那白淺……不是你的良配，你還是徹底……斷了那心思吧。白淺不是素素，那個凡人女子早就灰飛煙滅了……”
夜華自出生起就被抱離了母親身邊，最初的兩萬年一直由他祖父皓德天君親自教養。夜華對這個祖父還是有些感情的?？吹教炀涞萌绱讼聢?，心中不禁替他難過。但天道昭昭，因果歷然，天地無欺。天君欠下的賬，還需天君他自身來償還，這個道理夜華很懂。
夜華這一生也欠了墨淵很多，元神化為金蓮養在昆侖虛蓮池的十幾萬年中，他每日受墨淵仙法養護之恩。若以夜華自己那五萬年修為和一條手臂來償還墨淵，也不知能不能償得起。他曾在心中認定白淺就是凡人素素，但當他聽到墨淵當眾表達對白淺的愛慕時，夜華便知曉，自己這一生與白淺再無半點可能了。白淺說得對，他們之間終究一場孽緣。
墨淵為了白淺，可以頂天立地、坦坦蕩蕩地與對手站在蒼梧之巔決一死戰。他以前很羨慕他二叔桑籍，為了一條低賤的小巴蛇，敢同天君以死相爭。而他自己，卻一直權衡利弊，謹慎小心著不敢得罪天君，以保素素在天宮茍活下去為借口做著傷害素素的事。像墨淵與桑籍那樣的勇氣，他夜華是從來沒有的，他沒膽子與天君翻臉……所以他始終得不到自己的所愛，即使得到，也終將失去。同是父神的兒子，墨淵與他，如此的不同。他對素素和青丘白淺以往做下的那些錯事，不如就以他徹底放手，成全墨淵作為補償。
萬事俱休，夜華幻化出一架步輦，讓身后近衛們將天君扶到步輦上抬著準備返回天宮。皓德天君卻一把抓住夜華的衣袖。他因重傷，面色蒼白如紙，隱隱透出油盡燈枯之相。皓德喘息半晌，一字一頓費力地道：“夜華……本君這一生……最大的驕傲，便是有你這么一個好孫兒。你千萬不要讓本君失望……”
夜華將攥住他衣袖的手拉開放到步輦上，勸慰道：“天君放心，我這就帶你回天宮找藥王?！闭f完一行人駕了云便要啟程回天宮。隊伍將將飛出蒼梧之巔，皓德天君便以上身僅有的一絲氣力撐起身子，翻身躍下了步輦，整個人墜入了深不見底的蒼梧山萬丈深淵。
“天君！……”夜華眼見著天君墜入深淵，卻來不及伸手阻攔。情急之下也要翻下云層去山底尋他，卻被遠處射來的一道紫光一打，頓住身形。抬眼望去，正是還佇立于白家人群中的東華帝君。
東華帝君一身清冷之姿，目光淡淡地看著夜華。夜華終于穩下心神，吩咐手下去山底尋天君遺體，自己飛身回到山巔，朝東華帝君施禮一拜。
東華帝君對夜華的冷靜自持頗為滿意，道：“皓德天君身為上古神族后裔，如今隕落，這天地間連些異象都沒有，可見他是作孽太深，算是自食其果。夜華既是太子，待你恢復了修為和法力，扛得住繼天君位時的九道天雷八十一道荒火，再舉行登基大典，正式繼天君位吧。”
夜華躬身行禮應下，飛身返回了九重天。
狐帝白止與白家四兄弟得知白淺被天族陷害，險些命喪翼界，均有些沉不住氣，打算殺上天宮找天族算賬，所幸被折顏攔下。聽說墨淵會為白淺出頭，今日白家上神們齊齊來旁觀，原是防著天族萬一使詐，墨淵吃了虧，他們也好出手相幫，為白淺報仇出氣。
白家人向來憨實耿直，一直以為墨淵下了戰書，不過是約天君到蒼梧之巔決個勝負，逼天族答允些好處予青丘，也就算是替白淺出了氣，也給了青丘天大顏面了。不曾想墨淵竟一劍斬了天君仙骨，直接將他貶為凡人肉身，還是個斷了脊梁骨、癱瘓不起的廢人。直到皓德受不住這樣不堪的下場，墜下深淵殞命時白家眾人全都愣在當場，半晌沒有緩過神來。
折顏拉了拉兀自發愣的白止，見白止回了神，打趣他道：“如何??？”
白止一時轉不過彎來：“什么如何？”
折顏嘆道：“你家小五未來的夫婿如何?。靠蛇€滿意？”
白止皺著眉，面色沉郁，也不理會折顏。折顏并沒介意，反而繼續笑道：“墨淵這番大張旗鼓地告白，恐怕出不了兩日，四海八荒都會傳揚開?！?/p>
白止緩緩開口：“我青丘本就民風曠達，男女間只要兩情相悅即可成婚。墨淵咱們幾個相知數十萬年，相貌武功人品自是沒話說，一等一的好。可小五方與夜華退婚不久，也不知對墨淵是何心意。若她守著師徒禮法，不愿接受墨淵，也不能勉強了她?！?/p>
折顏指著白止身后的四個兒子道：“你這些兒子從小就丟給我，歷劫飛升，婚姻大事，你有哪個操過心？偏到了小五這里你發愁?！?/p>
白止轉身招了片祥云與折顏、東華一同駕了：“我就這么一個女兒，她從小又體弱些，我偏疼她有何不可啊。”
折顏寬慰他道：“墨淵不會讓你家小五受半點委屈的，他疼她還來不及呢…”一行人閑聊著，離了蒼梧山，駕著云往青丘方向飛去……
首發于2017-08-30
修改于2019-02-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