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拉上灰色窗紗,聽見廚房里熱水壺水燒開的聲響,我把白瓷杯洗凈,倒入棕色白咖啡粉。熱水瞬時吞噬了速溶咖啡粉。攪動,我端起瓷杯走到窗臺邊,手肘撐著窗桿,向著如泥沙水色調的白咖啡吹了一口氣。
? 水波蕩開,即刻恢復往日平靜。
? 原本的我是洗漱完,在床頭拿起了張愛玲的《半生緣》夜讀的。我給你發消息說我開始了晚讀,屏幕那邊的你問我什么書,我告知你書名,你問我前三個月便已看到一半的書怎么現在還沒看完。
? 我說,因為我懶唄。我懶得讓自己沉淪于一個故事中而后又不得已抽身而出,懶得與失眠這種癥狀作斗爭而后精疲力竭,懶得與你訴說我的這些感知感受而后這長夜又剩我一人獨看城市夜景。
? 頓然了幾分鐘的時間,我拿起手機給你回了一條信息。我說,既然睡不著,別白白浪費了這漫漫長夜,我還是起床碼字比較實在。
? 你說,讓我深夜不要想那么多事情,把作息調整過來。
? 我接收到你這條信息時,已經是咖啡杯近地的時候了,杯中還殘留著一絲最后的溫存,你要不要來喝一口。
? 長沙這幾天都是大雨如注。城市的夜空也沒多少星星。我想起幾年之前的我們,藍白相間的校服,印著班級姓名的校牌,貼著卡通人物的飯卡。
? 校園的轉角刻滿了各色水筆的涂鴉,寫著某某人我喜歡你,某某人我厭惡你,我們經過那片墻海時都會駐足觀望許久。我說看到了你數不清的名字,你總會抬起手捂住嘴偷偷輕笑。
? 過了那片墻面,海闊天空的便是我們的領土,有新修建的綠化草地,一大片碧綠色看不到邊際,我們躺在草地上,看著夜空,那時的我們不會細數著星辰的多少,我們只會說心事故事,說著我最近學會了哪首歌,我唱給你聽。
? 夜風吹過少年如玉的面龐,加號的校服被吹的鼓脹起來,我們的笑聲穿過了那片鏤刻著歲月痕跡的墻壁。
? 我如今都記憶如新,好像你們還在我身邊一般,我們一起逃過的課,一起考試寫過的小抄,作業本輪流交換的舊時光。
? 我還沒蒼老幾個年歲,昔年的校服也還可勉強穿起,只是情思心思被三千光陰踱上了一層煥然如新的色彩。
? 我也終于明白,那些年我放心不下的歲月時光,那些年我打馬行過的墨色湖邊,那些年我穿行過一個又一個的城市只身赴約的宴席,那些年我獨自一人首次從一號線坐著列車到二號線的倉皇。
? 我不是不想念,只是自我清晰的認知到對那些年的情感沒那么濃烈了,今后時間水流會愈加萬縱不息,我也會愈發變得氣淡心明。
? 這是蛻變,我脫落一層皮,再度過一個安逸無聲的歲月,來年的我會飛行的更心安。
? 一人逛商場時,我經常是空著兩手歸來。我看中了一條碎花長裙,導購員說很合適我,我出來試衣間想找個人問問意見,才發覺今天是我一個人的戰斗。我把昨日的你帶到了翌日。
? 我明明是一個一直生活主張個人來去來回的生活,一個年初大掃除都不想他人插手幫助的人,一個在網上訂機票,收拾行李衣物,上了越洋的飛機,都不會告知他人的存在。
? 我問自己,怎么會那一刻想到了你。
? 這個問題隨著我在白色的玻璃窗上蒙上了一層白茫茫的霧氣,我在霧氣上用食指畫上了一個問號。
? 那是長沙一個格外寒氣逼人的冬季,那個時候的我看著壁爐外三顆依偎在寒風中的松樹,我曾看他們一起走過四季。到了寒冬也未分離,從出生到死亡,他們便是一體。
? 但我毀壞了那個透明的問號,一窗的旖旎。
? 于是這個題目跟著我來到了熱氣騰騰的仲夏。我把他寫在了我的日歷表上,看著它被新的紙張覆蓋了身軀。
? 有些事,我一直無能為力。
? 有些人,我還未從腦海抹掉。
? 有些時候,我一直欺瞞著自己。
? 我洗了一把冷水臉,看著鏡中的自己,告誡他你應該催眠自我,忘掉過去的創痛。你的傷口結了痂,還未淡去。
? 我的靈魂深處,早已平靜的如貝加爾的湖面。
? 我只會徒然的寫下些許文字,我把他們寫于白紙黑墨的紙張上,結尾處我劃上的雖是句號,但故事是永恒存在的,他做不成亡靈,他養活著數不清的人命。
? 但你不會明白,這便是我的全部家當啊。
? 就像我破曉時分給你寫過的書信一般的真實,我把情感寄托于漢字和音樂。一個躍動于筆墨間,一個則伴我安和入夢。
? 就像詩的偶然,就像月的白潔,就像咖啡的澀苦。
? 不知你能否明了,如若不曉也不必強著去打理明白。這世間事沒有那么多需要我們弄透析的,懂了會庸人自擾,不懂做個灑脫之人也不錯。
? 我收回思緒,飲盡杯中的最后一口咖啡,這本該甜蜜如斯的液體,這一刻,混著這看不明白的月色竟變得如此難以吞咽。
? 我不想去參懂,我只想做個塵世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