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里,有好多個雨天我都會給奶奶洗頭,像今天一樣。
每次給奶奶洗頭,她都會把自己全副武裝,像理發店的老師傅用毛巾把顧客的脖子掩得嚴嚴實實,生怕我把她倒騰成濕身誘惑。
昨天看新聞,今年的第二個梅雨季節要來了,像98年的兩個梅雨季節一樣,我有些期待將要來臨的梅雨季。很喜歡在家的日子里,能碰上這樣空氣清晰的雨天,因為,只有在下雨的時候,爺爺奶奶會一起安分地在家忙一些瑣碎的事情,聽聽收音機,看看CCTV-11,我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幫忙擇菜。
年輕人喜歡淋浴,一把水從頭澆到腳,干凈舒爽。但奶奶不喜歡,總覺得這樣站著洗澡會滑到,所以爺爺奶奶的浴室里至今仍留著浴缸,雖然沒有花瓣浴,但是有滿滿的安全感。奶奶也不喜歡去街上潮流的理發店洗頭,她說那里的年輕人手腳太利索,三兩下就沖洗好了,才躺下就要撐著坐起來把頭發吹干。
如今,無論你怎樣花費心思走街串巷,想找一家老式的理發店,都是一件稀罕事。趕潮流的年代里,誰還會執著地秉持傳統的老行當。
跨進門,地上滿是絨絨的殘發,靠墻的沙發上人們緊挨著,齊刷刷仰頭看師傅一絲不茍給客人一刀一刀理去長了的,白了的,不齊的碎發,干凈,利索。
那時候手機是個稀罕的玩意兒,在沙發上等待的沒有低頭族。那時候老師傅的手里是梳子和牙剪,還沒有會員卡的推銷。那時候老師傅與顧客之間是家長里短的閑聊,還不是一聲聲違心的“姐”與“哥”。
奶奶試了試臉盆里的水溫,很滿意地說道:“今天小趙師傅水平不錯,水溫正好,不冷也不熱。”說著便低下頭,乖乖地等小趙師傅開工。
我一直不留長指甲,給奶奶撓頭都用指腹。奶奶說:“小趙師傅,我頭頂癢的厲害,你就用力撓撓頭頂吧。”以前的理發師傅都會用心地給客人撓頭,好像他們手里有種魔力,這一撓呀,煩惱攜同臟祟的都被撇了干干凈凈,被洗頭的人一臉舒服與享受。
如今的理發店里,給你洗頭的工作人員都會想盡辦法向你推銷他們的會員服務,似乎給你洗頭只是他們展開游說的一個契機。確實是周到的服務,在他們看來其貌不揚與五官精致的都是美女與帥哥,你聽到了贊詞,愉悅了心情,有音樂欣賞有茶水享用有人把你當上帝,花了鈔票心甘情也愿,消費不就是為了買享受嗎?
奶奶常常說起住在路口的趙爺爺,年輕時候他理發的水平人人稱贊,給人掏耳朵的技術也是一流,老少爺們兒都喜歡去他那里剃胡子。后來生意黯淡了,年紀上了身,老店關了門,但他還是會受邀去辦喪事的人家,給那些逝者的子嗣們理頭,分文不取。
一盆溫水,一條毛巾,一把梳子,一把牙剪,一番修飾,一生的手藝。
當下的人們習慣了在花灑下沖洗,水溫自動調節,省時省力。但奶奶依然喜歡用大鍋里燒開的水洗頭,熱騰騰地冒煙,再加幾瓢干凈的井水,心里舒坦。
我們被一雙無形的手推上潮流的前沿,更新了理念與方式,把落后的與那些可以被永恒傳承的,都一批一批地格式化。迫于科技傳播與時尚定義的壓力,我們之間有太多人放手了質樸的過去。
人們在鋼筋水泥的框架里游走,為了生活奔波,卻不能在奔波中享受,一切皆是目的與結果,迷失了自我,也迷失了真正的生活。
打一壺大鍋里燒開的熱水倒進臉盆,燙了摻瓢井水,涼了再從水壺里倒些,一涼一熱騰起的,都是溫馨的人情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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