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我們的夢想是如何一磚一瓦地崩塌

沒有土豪老爸和上層人脈,你進來了一點意義都沒有。上次沒要你,這次沒要你,下次也不會要你。這次之后,你就徹底對最世死心吧,你會感激我的......是的,我被拒絕了,被我視為天堂的最世文化的HR徹底拒絕了我。

▲安可安寫于2016年2月25日

提起最世文化,想必很多文藝青年都知道它的大名,是現在正在中國文壇甚至文藝圈上叱咤風云的青年作家郭敬明帶領一群年輕作者們創辦的文字王國。前幾年他們的《最小說》雜志火遍大江南北,鄰桌的女孩子每周五都會跑去報刊亭買,上課時藏在桌子下偷看,當時這本雜志被稱為是成功捕捉到到了90后“新”一代成長的傷痛,曾有一個月雜志銷量賣到了60萬冊;然后最世還舉辦了令天南地北的文藝青年發瘋的THE NEXT文學新人選拔賽,我們簡稱為TN,當時在網上認識的文友有應邀去了他們的比賽現場,很多個年輕的名字開始在雜志和媒體上拋頭露面,而佼佼者們還被簽約包裝成了青春作家;最世的暢銷書連續幾年霸榜,旗下青年作家也一個賽一個有才華,新文藝青年的話題熱度在網絡上爆棚,青春文學在那兩年達到了一個巔峰,孤獨寫字的文藝青年終于得見天日,命運從此被改寫......就是這樣,最世公司成了我們華麗麗的夢想之城。

那個時代很小,互聯網才剛起步,網吧很火爆,實體書店里還總是人頭攢動。香樟樹下,陽光斑駁,白衣少年騎著自行車飛馳而過,飛躍的小鎮上,少女剛跟母親吵完架跑出了家門,她跟學校的某個混混校草上了床有了身孕,而少年是她總是占便宜又有點曖昧的對象......美好花季與黑暗并存,緩緩穿過夏季刺眼的街道,空氣中的花香甜到肺般憂傷。這就是最世以及《最小說》陪我們走過的青春歲月,那些高中熬夜看書的夜晚,就是被這樣美好并憂傷著走了過來。

但上面都只是鋪墊,今天我不想懷舊,我想表達的重點是:我被拒絕了,不是我沒能力,真相是我沒有土豪老爸和上層人脈。我今天寫下來,并不是抱怨最世,而是希望很多很多跟我一樣夢想著去最世工作和發展的寫手們,該醒了。因為過去一直沒有人告訴過我這個真相。或許有人說過,是我一直不愿意相信。

今天我把這個做了6年的夢肢解了,下面是分尸的全程,

我寫青春文字的啟蒙

2007年9月,我獨自一個人去外縣讀高中,因為人生地不熟語言不同,在這個小城里活得極其壓抑,沒有朋友,沒有手機,不會上網,學習還很差,經常被數學老師當眾責罵,沒有光環沒人跟我玩,去哪里都是一個人,所以我只能用看書來打發時間。學校的圖書館不總開,我就常去S大街上一家叫做“華中希望讀書社”的書店借書,一天一毛錢。我的同學都是去借武俠和小黃書的,而我一心一意要借作文書和世界名著,直到有一天把有限的作文書借完了開始借到《十七樓的男孩(水格)》《第九屆全國新概念作文大賽獲獎作品集》、《天亮說晚安(郭敬明)》......我才發現原來這世界上還有這么恣肆又好看的作文,當時真的被觸動并恍然大悟,原來作文也可以寫得這么個性和叛逆,而我也知道這一直是我想看到的。“天亮了,他們對著山谷大聲喊 晚安”“旅館天花板上的灰塵掉下來”“他在半夜戴著耳機聽著搖滾寫稿”......這些概念都是從小四的書上開始意識到,然后我就會學著上面的風格寫,給《天亮說晚安》寫了書評發在了創新作文網上,其實我想說小四是我寫青春文字的開路人。

初見《最小說》

2008年5月,高二,班上有個叫梅梅的女同學在看最世的雜志,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最小說》,匆匆看到封面上的名字就記住了,很清新,是本稍有點八卦的雜志吧,當時看到內頁這樣想,但并沒有想去買,我當時還在看《萌芽》《新概念作文》《課堂內外·創新作文 高中版》《經典美文》等雜志。那段時間我正在寫稿參加新概念作文大賽,梅梅得知我在寫稿的時候給我說她看的那本雜志也辦了個文學大賽,推薦我去參加,她把報名表給了我,是08年最世的TN1比賽,我看了看,沒有太多的情緒,把報名表夾在詞典里。因為當時在參加好幾個比賽,又在打理文學社,所以并不把這事放心上,就把報名表給擱置到過期。

迷戀那個叫小四的作家

2009年,高三了,但是我還是會在語文課上看課外書,雖然不怎么看《最小說》,但是已經在看小四的其他小說了,《幻城》《悲傷逆流成河》《夢里花落知多少》《小時代》《夏至未至》等等,看《悲傷》的時候很難過,讀了好幾遍,一個人在家里哭,雖然我不是女孩子,家境(當時)很優渥,也沒有什么叛逆經歷,但是易瑤的悲慘在我看來是真的讓人心酸,所以直到現在小四的書我最喜歡的還是《悲傷》,勝過《小時代》勝過《爵跡》,我覺得那個時候的小四的文字真是巔峰時期。這時候我已經開始對他的公司有點興趣了。

新概念、文學之新和那些我仰望的星星

2010年9月的最后一天吧,我在文學社找人寫稿子,我去找剛剛參加了第三屆全國創新作文大賽獲了一等獎的梁湘。我和他是在創網認識的,大概是08年,十六七歲,當時他的文字就已經寫得很不一般了,比我現在的還好,我相信他是有天賦的。我本來要去約稿,他那天正在趕TN2的稿子,他在QQ上給我說要不要幫他看看,他要去參加TN2,我說好,然后接收了他的稿件,但是一直到第二個周末我才來得及打開,而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TN2又過去了。

后來梁湘進入了TN2的復賽,而我還是沒能進入夢寐以求的新概念作文大賽,還是沒能進入創網復賽。連續兩年,每年年底我都會去網上查復賽名單,然后看著別人去上海比賽的行紀,每年都會很羨慕那些人,其實在我看來更確切的來說那是以文會友,那個時候一直堅信我真正的朋友在遠方,有一天我一定會因為讀書和寫作而遇見他,寫作帶給我無限的美好的遐想。也確實,當時網上流傳他們在賓館殺人游戲的視頻,有女生在邊抽煙邊耍流氓,當時正是90后非主流興起的時代,他們三五人因為交不起房費而叫板旅館老板,后來好像說是故意錄制的,但是在我看來,那一切都是青春,都是夢想,都是遠方,都是酒,都是詩,有那么一個夜晚,跟同樣心靈的人暢談暢飲,那真是人生的風花雪夜啊。

那兩年,每一年我都寫很多文字,讀很多文,也不斷記住了很多名字:梁湘、梁霄、王天寧、張曉、夏克殞、朱紫薇、許煥文、林培源、金國棟、天涯蝴蝶浪子、單飛、壞藍眼睛、朱磊......那時候手機還不是智能機,還沒有微博,追星都是買的娛樂雜志,但是那時候我想認識他們的欲望很強烈,我不停地去網吧搜他們的信息,都做了備份,我想跟他們做朋友,是真正的渴望,是對他們才華的崇拜以及對我自自己的鼓勵。而后來,這些名字都出現在最世的雜志和文學比賽現場上了。

復讀,只為編輯出版的夢想

2010年9月,我沒考上夢想的“編輯出版學”,回去讀了高四。這一年我搬到學校外面去住,那是我人生第一次租房子。租房子的第一天我就看了看天花板,是不是會出現小四說的有灰塵掉下來。答案是沒有。但是感受到了一種空前的自在。也是從這一年開始,我開始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我的月考成績總是班里第一名,我認識了很多當時在學校算是公眾人物的男生女生,我開始跟人出去喝酒去唱K去聚會,我還喜歡著隔壁班的某個人,當然他不知道。這一年我特別想去最世,去里面做編輯,或者能被他們簽約然后出書,我開始去報刊亭買最小說,我開始等TN3,非常迫不及待,我去看最世的官方站“ZUI幸福的時光”,去搜索他們的新聞,但是我所獲得的信息極少,那時候還不知道有貼吧的存在,還不會網購,獲取信息都是來自百度搜索、QQ群打聽和QQ空間傳播。那期間湖南某文藝出版社出了一本高仿《最小說》的雜志《流年》,他們也舉辦了一屆文學比賽,金額很高,而且有簽約模式,質量還相當不錯。當時單飛就是被他們簽約了的,但是這對我已經沒有絲毫吸引力,我這時候只認最世,我要等TN3。而事實上,這本雜志出了幾期就倒臺了,當時的主編是雪小禪。

說實話,我是希望文學比賽能拉我一把

2011年下半年,就是我上大學的時候了,我開始用自己的智能手機,開始能接觸很多網絡,開始網購,我買了很多最世的小說,一二屆文學之新的全程記錄冊,小四的書,蕭凱茵的書,李楓的書,盧莉麗的書,還有王小立的,以及ZUISilence系列,ZUIINK的珍藏版。當時同宿基友的電腦經常可以借得到,他也在寫文字,他在寫他逆天級的學姐,我不太懂這種文字,我還是喜歡寫青春憂傷一點的最世風格,小鎮白衣少年早戀叛逆什么的簡直是我的毒藥。我一直在存稿,我要存著等TN3來了一起投,投很多了我的過稿幾率就會很大吧。而11年是我最后一年參加新概念作文大賽了,好像是第十三屆,12月底出名單的時候,一如之前還是沒有我,就連入圍名單里都沒有。雖然已經好幾次這樣了,雖然做足了準備但還是很心酸,我當時在宿舍告訴王丁:我說我想哭。現在想起來覺得當時的年紀有點矯情。

2011年、2012年這兩年,微信微博開始興起,可以關注到小四的微博、最世其他作家的動態,最小說貼吧里還有專門討論帖,后來最世官方論壇“ZUI幸福的時光”也搬遷到了最小說貼吧,很多人的美好記憶開始搬遷。這兩年,我會按照前兩界文學之新的題目給自己出題定時寫文,寫完了又與范文比對,從中找出差距,下一次再深入渲染。當時和一個叫“哇哇哇”的網友一起互相出題批改網文章,我們都是最世的腦殘粉,我們的戈多都是TN3,穿越全世界去找TN3的那種瘋狂程度。但是她后來消失了,很久很久一段時間都找不到她,我甚至懷疑她是不是死了。后來我又和“小迪姐”,還有一個學心理學的妹子一起寫,但后來她們都畢業了,好像也不怎么寫文了。我當時很想不明白,明明那么喜歡寫文字, 為什么要放棄?為什么不找自己夢想的職業?難道不可以周末寫嗎?只是這其中的很多苦我到今日也終于嘗到。

當時每次我寫文章的時候我都會先看一二界文學之新的記錄冊,靠我的感覺來猜度里面的人誰是誰,我能把照片和人名對應上,雖然我都沒見過他們,但是文字里有形容,我熟悉那些場景,我曾無數次設想有一天我也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在賽場上因為失敗嚎啕大哭,像梁霄、解學功一樣,或者因為晉級而歡呼,像包曉琳、余慧迪等一干人。小四設計的田忌賽馬賽程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個得分表,解學功那組因為隊友不給力,全組淘汰,如果沒有落落的金牌,解學功說不好還是在外面漂流呢,而那一屆我現在最喜歡解學功。我深刻記得那些我想象的情節,后來我跟梁湘、跟朱紫薇、跟楊臣立、跟莫華杰核對,竟然是一樣的,我猜想的都是真的人物和真的場景,就好像我去過那個地方。那段時間,我一直在聽《What if》、《Destiny》、《Who i runing to...》等幾首歌,一夜一夜聽,一夜一夜用那個記錄冊激勵我自己,一直到后來每當我聽起這些歌我就會感覺我快要去參加TN的比賽了,我就會覺得我的夢想還在,我立馬就可以血脈沸騰翻江倒海。記得有一期,小四在最小說開篇寫:每年都有大量的年輕人帶著夢想涌進上海,到了年底又帶著他們死去的夢想回到了來的地方。我不知道我的夢想會不會死,但是我很確定我想去上海了,我要參加比賽,我還是有一絲希望的,如果失利了我就先到上海找個能做的工作潛伏在社會上,然后找機會進入最世。而我這么想進入最世的原因并非榮耀,而是我真正的喜歡青春文學以及喜歡最世那群人,還有我想出書,我覺得在那里我可以釋放我的極致潛力和達到終極價值。我可不想做一只被擺錯位置的花瓶。

等待三年,初上戰場

2013年6月,TN3終于來了,6月開始,11月結束,我在讀大三了,突然的到來,讓人感到急促,我把當時的很多稿子翻了出來,但是過了兩年后我發現我開始嫌棄之前寫的文字,于是全部舍棄又寫了兩篇。9月投了一篇,沒回應,11月又投了一篇,石沉大海,后面這篇還因為用力過猛超出了最高字數要求,不得不放個大綱版。這時候,“哇哇哇”又出現在QQ上了,我很興奮地去找她,我說“哇哇姐,TN3來了,一起參加吧!”她問我:“你是誰?我不記得你了。”也是從這一年開始,《最小說》的主題開始變得很前衛了,開始偏向都市年輕人的視角和價值觀,版式一年幾改,身邊的人買最小說的越來越少,而貼吧里賣舊雜志的多了起來。有些因為搬家,有些因為讀書觀變了,還有些對最世轉黑了,還有些是長大了,畢竟也有了七八年的時間。TN3比賽也不同于往年,采用了貼吧賽區,微博直播復賽現場,那些我們期待的全程記錄冊和優秀現場文集都不再出實體書。然后這一年,精美別致的ZUISilence也要取消了。ZUIINK開始出現了“Coming soon”模式,一直“soon”一直沒出來。他們都說小四忙著拍電影去了,重心都不在出版事業了。但我還是想去最世,只要《最小說》這本雜志還在,我就可以拯救它,哪怕是跟線上閱讀結合也好,我想去好好做一份我喜歡的雜志,我要去給最世的作家們催稿,尤其是落落,我要親自去她家樓下敲門。真是白癡。

《小時代》首影映 文字故事變成鮮活的光影

2013年7月,有一個重大關卡點,就是最世的第一部電影《小時代 青木時代》全國首映,我第一次去電影院就是因為看《小時代1》,去云南師范大學的小影廳,還是用老鄉的學生證購買的優惠券,那個時候看電影都是網絡上看過期資源,還沒有現在這種及時搶鮮看和支持版權的意識。但是《小時代》不一樣,我的青春里的一個故事陪伴我長大,然后它要變成光影以鮮活的方式呈現在大銀幕上了,這是令我們每一位曾經的忠實粉激動得可以跳起來的事情。那天從電影院看《小時代1》出來的時候,我跟刀和菊和阿鳳說了好多話,我一般是不喜歡跟別人說很多我個人的見解,但是那天評論電影說了好多,現在還記得落腳點是:作為一個非專業的作家導演的處女作電影,能拍成這樣已經很好了,能讓讀者想起很多小說中的情節,并把龐大的情節表達完整,就是成功的。我覺得小四他又創造了一個神話。

TN3文學賽落幕 結果是一枚炮灰

2014年,TN3落幕,我一如既往地成了一搓炮灰。這一年我開始大量給《最小說》投稿,小說、散文、詩歌、圖片稿都有,都是統一的系統回復。還有一年就要畢業了,我開始懷疑我的夢想,我是不是不適合寫作?跟我一起的很多朋友都小有成就,而我還是老樣子。我開始告訴我身邊的人再也不要喊我小作家了,不要跟別人說我的夢想,我怕讓大家失望,其實更怕自己失望。但實質上我對最世還是沒有放棄,4月份的時候我開始給最世投簡歷,在前程無憂上,每個月都刷一次,看到最世的崗位就差保安沒有申請過了,編輯、編輯助理、總裁助理我都申請過,甚至愿意去最世當保潔員,因為是自己喜歡的地方,感覺那里離幸福很近。年中的時候買了小四的新散文集《愿風裁塵》,里面有很多小四早年的文字,他努力掙錢,他想給爸媽續命,他買奢侈品,他的商業,他的死敵頭、流言蜚語和罵戰,他的電影,以及他面對的巨大輿論壓力的處理方式,我發現我很理解他,而且很支持他,有時候我很像他,所以他的價值觀我基本都是贊同的。比如奢侈品,用自己掙來的錢買,買多少穿帶多少都不過分,不需要愧疚;比如顏值,大家都喜歡看起來好看舒服的人。所以那時候,我也堅信有一天我會去到最世跟他一起做喜歡的事情。

獨自前往夢想之城——上海

2014年下半年,我決定去上海實習,我想既然那些比賽那些投稿和那些簡歷無法帶我去夢中的上海,那么我就自己帶自己去上海。當時投了最世的實習崗位,還投了幾個電商公司和廣告公司,運氣不太好吧,其他的幾個都通知了面試,還很順利,就是最世的公司還是沒有任何消息。還差點撥打官方電話去問了。

我到上海的那天,列車在下午進入上海,我非常激動,看到路邊因為天熱而光著身子的男人,就想起最小說中的那些南方小鎮的景象;看到小區的稀稀疏疏的曬衣杠,就想起最小說插圖里那些仿佛飄蕩著肥皂清香的窗口和午后陽光;看到小巷就想起易瑤家和齊銘家的那條弄堂,燈光昏暗,仿佛命運的狹長的憂傷。夕陽光斜,我坐在車上,有點害怕,我要去往的是中國一流的城市,我不認識這里的任何人,我沒有任何依靠;但又有點憧憬,我來了,我的未來,我的明天,我來了啊,多么艱難,多少次磕磕絆絆,我沒有放棄。我想著想著自己輕輕哭了一下。還夾雜著一點點背井離鄉的傷感。

我在上海南站落腳,人很多,節奏很快,迎面而來的那些人,我覺得他們都很明亮,而我雖然暗淡,但是我相信我也會一點一點地亮起來。坐車的時候,本來要做地鐵1號線,卻做成了3號線,到了中途才發現,然后又拖著大箱子返回再出發,因為遇到下班高峰期,最后實在是擠得不行了,我就坐在徐家匯下了地鐵,跟著人群走到了大街上。很大很大的世界上,我很渺小,我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要往哪走,有人來問我要不要打車,我搖頭拒絕,裝作很熟悉的樣子。后來我沿著街道一路找旅館,但是很可憐,找了一個小時都沒找到,并不是沒有旅館,而是房間全部被訂滿了。上海啊,真的是一座靠房租養活的城市啊,我感嘆。

黃昏的時候路過徐家匯公園,我還記得小四在《愿風裁塵》里面曾經寫過,他剛來上海的前幾年,沒有錢,周末不知道去哪里,他就會和朋友一起翻墻到徐家匯公園里面呆一整天。既然小四都是這樣過來的,我有什么好怕的呢?然后我又開始信心滿滿地找落腳地,我不知道打了多少電話,反正手機界面已撥電話全是陌生的本地座機號碼,也不知道又坐了多少地鐵站走過了多少站臺,從浦東做到浦西,最后在西藏南路找到一家賓館,最后一個房間,200塊,非常小,就一張床的空間。那晚晚上很怕東西被盜,睡覺都把門抵死。

第二天一大早就去面試,天氣很熱,去了三家公司,第一家是廣告公司,面試的大哥說我有靈性,但是想要個長久的,所以加了我QQ,讓我畢業了可以找他,還囑咐我回校要學哪方面的技能,我謝過大哥去了第二家;路上天氣很熱,我在路邊買了份《新民晚報》和可樂,站在攤前等綠燈,小攤販好像很不耐煩,眼睛死白死白的,我拿好到自己的東西就趕緊避走人,懶得瞧見他,于是匆匆喝了口可樂就把可樂瓶塞進了肩包里。第二家是一個創業的廣告公司,做一站式服務,我其實不太懂,照著我百度的頁面給他瞎說了幾句,還做了一份筆試,最后老板很想留我,我說我還沒確定,下午還要去一家,容我再考慮考慮,其實我心里有數——今天所有的面試都只是附加的備胎,我真正在等待的是最世的面試。從第二家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兩點了,而跟第三家約好的時間是三點,我對上海龐大的地鐵脈絡還不是很熟悉,左手拎報,右肩挎包,滿頭大汗、跌跌撞撞地去買地鐵票。結果就在這個時候,我的包開始瀝水,不,是可樂,天吶!那瓶可樂,全部傾倒在包里了,就像小時候尿在褲子上一樣。今天去面試找了很久,跑了很多地方,腳踝疼得不行, 哪里還顧得上尷尬,我只擔心我包里的簡歷、充電寶、電池、BB霜、翻曬霜、還有一些隨身物品,我趕緊跑去廁所擦,但是里面的紙巾已經全部泅濕了,不巧地鐵的衛生間又太小,隔間很小,里面又沒有什么臺面,我差點哭了出來,最終只得將所有的東西都倒在地上,用隨身帶的紙巾擦。包里又小又多,大夏天又熱,又是滿頭大汗,我把汗擦了涂了點廉價的防曬霜,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好狼狽,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糟糕的人。想起《小時代》里林蕭去《ME》雜志社面試也是窘狀百出,但這不足以安慰我自己,林蕭她隨囧但還有周崇光、還有顧里,可我只有我自己一個,我告訴自己,我只有單槍匹馬的一個人,我要挺過去。下午去的這一家在寶山區,坐了一個小時的地鐵,但是最終我把自己落在了這里,考慮公司包住和郊區清靜環境好,另外最世你嫌棄我,所以我也不能等你了,我太累了,我得先安頓下來。

好近又好遠 傻傻仰望

不死一次我總是不安分的,趁著我第一次去外灘玩的那個周末,我自己走路去了最世,按著最小說上面的地址,走到了國康路98號上海國際設計中心,我站在樓下看那棟樓,我不知道哪個窗口才是最世,或者整棟都是最世呢。我拍了很多照片,在下面坐了很久沒見到什么人后我就回去了。但晚上被告知最世已經搬了,搬到武定路940號去了。回想白天,自己好傻。后來我還請假去參加了上海書展TN3的決賽現場,在現場看到了小四,他很小很小,小得讓人心疼,他坐在第一排的靠椅位子上,就看不到了他的頭。那是我離最世最近的一次。

塵封的老書店 久遠的最青春

后來也沒有最世的消息進展。10月份的時候,我結束實習去了無錫江陰,去跟我爸媽住一周再回昆明的學校。第一次到江陰,我感覺到非常疏離,這是個工業重地,天空灰暗缺乏明亮的色澤;但又非常溫馨,因為小和慢,因為這里沒人認識我,也可能是因為這里的工業氣息太重,從而激發了我內心對文藝的渴望。那些日子我每天都在寫稿子,而且寫出來自己都很滿意。這個小鎮節奏慢 ,物價低,不吵不鬧,小街上還有一家老書店,店里書很多,但都是碼著的,不是擺著的,就像磚頭碼在一起碼成一面墻那樣。我的直覺告訴我這里會有最小說的雜志,果然我沒找很久就找到了好多最小說,沒有最新的,都是前幾年的,溫馨的,夢幻的,暗色系的人物封面,和年年的插畫的零碎的線條,紙頁都黃了,可是我很喜歡,買了好幾本帶回去看。我一直覺得《最小說》最美好的狀態是安放在這樣一個小鎮的一家安靜的小店里,而不是存在一家圖書超市。這家說點叫金山書店。店名是店主自己寫的吧,歪歪斜斜,但讓人感到安詳。

自創電子文藝雜志《夢旅人》?

實習那個月,被不喜歡的工作奴役,我感到備受摧殘,身體包括思想都是,于是在2014年9月回云南后就申請了自己的第一個公眾號“夢旅人”,我要跟我的小伙伴們一起做電子雜志,每期內容在微信上更新,在網絡上推廣,我們建立了微博、微信、QQ、貼吧這四大站點,宣傳主要靠貼吧和QQ空間的鏈接和導語來鋪。剛開始發展迅速,粉絲很快就有了200,但過了一段時間大家都忙了就又弱了下來了,開學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沒有稿酬激勵,加之換號搬遷,所以《塵埃》雜志一直都是500多號人在關注。但是那段時間我們確實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策劃,征稿,審稿,編輯,排版,發布,到后期的推廣等等。我記得有一次出特刊,我為了做全部版面整個周末都在宿舍不出門,餓了就喊外賣,弄得自己蓬頭垢面,但是發布了之后大家都很喜歡,然后我就很滿足很幸福,那是我們不依附別人而創辦的自己的文化和文字,那是真的因為喜歡啊。

大四末尾突然接到的神秘來電

再后來呢,就是我快畢業的時候,4月16號,還在昆明,我收到了一個電話,那個電話能讓我瞬間血液沸騰,她來自最世,溫柔的V姐問我是否方便去面試。我說方便,我馬上就要去上海,說我看過最世的什么什么書,說我很喜歡最世的誰誰誰........最后我們把時間定在了4月20號。其實這個時候距離我畢業還有一個多月,按理來說還應該待在學校,每個周末晚上學院還要進行打卡考勤。但我已經顧不得這些了,那邊是我的夢想,我的未來在等我,它在召喚我,我得立馬過去。

那天就好像穿越全世界去面試 然后被拋出全世界遠

這次借住在灰灰家,自己也在找房子,外加隔三差五地出去面試。20號那天,我特意梳洗裝扮了一下,去了最世。在外面等V姐的時候還下雨,梅雨季節濕熱難耐,一會兒就冒汗。最后她終于出來了,把我領進了會議室。會議室在樓下,辦公室在樓上,所以并無機會瞧見里面的細節,走廊上看到兩只大狗,很大,V姐說都是小四的。在宮殿般的會議室坐下來,我驚訝了一下,我說好像城堡啊,V姐笑。接著是面試,問了些關于職業規劃、經歷、為什么喜歡最世喜歡最世哪些作家的問題,我都一一作答。期間有個編輯主管過來問了我幾句話,后來說她沒什么問題就走了。后來還請了《最小說》的編輯李輝下來聊了一會兒,李輝是個才子,大家都這樣說,人很低調,穿衣風格讓我想起同宿舍的一個男生。跟他聊了一些,加了個QQ,后來他也得去忙了,我就暫時作別最世回去等結果。我想,我應該是沒問題的。我那兩天安心而且愉悅。我覺得這就是我來上海的意義,只要我有能力,我能去我想去的地方。可是第三天V姐告訴我,落落不要男的,她們部門從來沒有男編輯。我說我性子柔和,很萌,女生緣比較好,了解《文藝風象》的風格,文筆還不錯,做版面什么的沒問題的啦,但是最后落落還是堅持不要我,其實落落并未見過我,她那段時間在忙著拍《勝者為王》。后來我下午我不得不去一家廣告代理公司,結果這次也沒過,面試的女人問我你的夢想是什么?我說是作家,結果被她譏諷了一頓。

我們一路奮戰,不是為了改變世界,而是為了,不讓世界改變我們

那天回去,我蝸居在群租的小房間里,白天關著所有的門窗,拉著窗簾,不開燈,蜷縮在被子里,我很傷心,我問萳兮,我問我是不是不適合寫文字?我說我好難過,真的好難過,這個世界在試圖改變甚至毀壞我,這個世界真TMD殘忍,心里憤憤不平自己為什么不是富二代。后來一直用《熔爐》里的一句臺詞安慰自己,心里才得以平息——我們一路奮戰,不是為了改變世界,而是為了,不讓世界改變我們。

朝九晚十,做那些不喜歡的工作,是為了先活著下去

我想上天一定要讓我備受職場摧殘、磨損我的意志、讓我更加深切地體驗生存和社會苦難,才能讓我的文字擁有生活氣質,然后我就決定一心一意地去上班了。我去了一家創業的小公司,老板是臺灣人,待人很好,但說實話我懷疑這個公司只有我和老板兩個人,極度不踏實。老板準許我在家上班,只要每天的稿件和版面完成了就沒問題。雖然公司小,但是每天都很累,一個人寫稿排版美編加推廣,能做的都做了,那段時間我一個人支撐著一個母嬰平臺,我不喜歡它,我一直在排斥它,加之工資并不高,做得很痛苦。后來還因為狀態不好,好幾次被老板斥責,搞得我差點跟他吼起來,于是我提出離職。臨走的那天,老板好像很難過,想留我,但我一點也不留戀,我看都沒看他,感覺自己好像演了一回《甄嬛傳》。那期間對于最世其實是有點怨懟的,就好像林黛玉埋怨寶玉,你不識我,那我就在別處變強,等有一天我強大了,TN4舉辦的時候,我會風風火火地殺回去,然后告訴他們當年曾被他們拋棄。

最后就是2015年10月份,我來了我現在的公司,半年后,就在前幾天,準確來說是2016年2月24日凌晨,我在加班,實在累得不行了,我趴在桌子上。回想了我的這大半年,我在一個完全陌生的行業,做著一份我并不拿手的工作,每天還要遭受老板和市場人員的壓強,以及加班的煎熬,更多的是內心的抗拒,我到底是為了什么?為了錢嗎?為了買房買車嗎?每天聽著汪峰的《生存》來刺激自己,我快樂嗎?累得快暈了就摸一坨清涼油抹在眼睛上,一有時間就趕緊吃趕緊睡生怕自己猝死,頂著黑眼圈臉肉松垮,我還年輕嗎?我那么自戀,但我怎么學會了不洗頭發出門呢?年輕是要奮斗沒錯可我是在耗命,好那就耗命也無所謂,可是我得把它耗在我喜歡的事情上啊......我做了這些思想斗爭,最后我又想到了最世,那里有我喜歡的事情,我崇拜的人,我的夢想,我的自戀,我的青春和張狂,它就是我在上海的一座燈塔,我所有的迷茫、躊躇、凌晨加班、黑暗里爬行都是為了變得更好,都是為了接近那個夢中的星星永不落幕的彼岸。

絕境中的最后一柱信仰

然后,我給上次面試我的最世HR發了微信。我說我在外面太累了,我沒有激情,我想去最世,讓我去做保潔員也行,我會寫稿會策劃會審稿會編輯會排版會推廣還會勾搭寫手,我說讓我去吧。她說公司很低,我說沒關系,只要餓不死就行。她問我現在的工資多少,我說了,我的工資差不多是去最世2倍,但是我愿意窮一點,我愿意快樂一點地工作。最后她讓我給她發了份簡歷,我修改簡歷到半夜,發了過去。

上一次沒要你,這一次沒要你,以后也不會在要你,你就對這里死了心吧

但是HR接連好幾天都沒回復我,然后我就去問。這次HR跟我說了實話。她說她的工資比我還低,她之所以在里面是因為有個土豪老爸。圖書出版已經是夕陽產業,最世現在已然是一個影視公司。而且最世培養的都是富家子弟,工資不多,但是家境和人脈都非同一般。我進去了沒有意義,純粹浪費生命。

工資低我無所謂,實體出版文化沒落了我會做公眾號啊,顏值不夠我去整容啊,可是提到出身和上層人脈,我確實沒有,而且是什么都沒有。像我這樣一個來自中國最邊界的小鎮青年,祖上三代為農,父母老實巴交,脾性耿直不屈,又被故鄉的風氣敗壞傷透心,一個人來到大城市,在一畝三分田的群租房里茍且生存,并非貪圖繁華,我只是我相信在大城市里年輕人可以不問出身不靠關系,可以靠自己的能耐撐起一片天。可是我錯啦,拒絕我的是我最喜歡的公司,他們也有這樣的潛規則。

我妥協。抗爭無意義。

轟然倒塌 黑暗壓頂

當然我還是喜歡小四,我也不埋怨HR姐姐,只是我現在真的明白,在中國,有人的地方就有勢利,就都有這樣的規則。

或許是我生錯了時代,這個時代還很陳舊很小,就像很久以前梵高生在那個并不理解他的時代,如果他生在現代會不會更好一點?為此我問過我的上帝為什么不把我安的生命按排在未來100年后。

我太過理想主義,我太過相信這個世界的美好。導演們真應該找我去演肥皂劇的悲情主角。如果誰知道有一部戲是要演好幾十年的話,麻煩請找我。

這次之后,我真的決定,再也不去最世了......

他們請我也不去,我不是小公舉,沒那個寵命。

我是注定要在凡塵里蹉跎的人。

.......

至此,我的最世宮殿就徹底倒塌了。

剩下的殘骸?樸素的生活

前兩天,我們公司在做夢想板,就是要把夢想寫下來和畫下來,看看來年實現了多少。想了好久,我問我自己,我的夢想是什么呢?

然后我羅列了這幾個:

1、變更帥;

2、找個男朋友;

3、2次旅行;

4、換個大點的房子租;

5、讀20+本書;

6、有時間寫些文字;

7、提高工作效率,不加班;

8、換更健康的生活方式;

9、變強大,保護爸媽。

這就是我今年的夢想了,樸素又平凡的生存訴求而已。

我剛來上海的時候,有一個到上海出差的北京男孩請我吃了一頓飯,那天我很累,跟他說了我的夢想,他喝了點酒,他說你有夢想啊,有夢想,比我好多了,我身邊的人都沒有,我什么也沒有,而你還有夢想,我覺得你真的是個不一樣的人,我好久沒有聽到夢想這個詞匯了......我感覺他都快哭了吧。

今天晚上我給他發了條信息,他問我還好不,我說不好。

我原本想告訴他我的夢想死了,但是最后只是給他說我昨晚沒睡好。

他是個不吃水果不吃蔬菜不運動經常在半夜加班忘記休息靠吃藥片來維持健康的人。

他曾告訴我,你有夢想啊。

而我,剛剛親手埋葬了當年跟他說起的夢想,不帶一滴眼淚。

—END—

Hi~這里是夢旅人安可安。

安靜善良。

夢想是成為一名美男作家。

喜歡在揭穿真相后獻上一絲溫暖。

昨晚熬夜寫的文,下篇下次熬夜見。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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