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離園（3）

又是下課鈴聲。又是一臉嚴肅的鮑老師。只是這次的待遇，明顯比之前差了。鮑老師目不斜視地從離眼前走過，看也沒有看離一眼。同學們都紛紛從教室里出來了，但也沒有像之前對待徐杰那樣涌上來關切，反而是各自在空地里玩耍起來。

看來是司空見慣了啊。離苦笑一下，摸摸鼻子，獨自一人往走廊盡頭的男廁走去。一路上，都沒什么人打招呼。離其實一直以來也習慣這樣的被忽視了，有時候反而覺得這樣很自在不被打擾。但是，經歷過徐杰時候被環繞的情形，此刻的孤單反差就有些大了。離回憶著自己曾經的孤單影只，也搜尋著記憶中趙瑞的影子。竟然，有些想不起來呢……離有些吃驚。自己對小學生活，也顯得太淡漠了。或者說，那時候關注的，除了自己的小小世界以外，就是那些閃亮的人，其他的人，就像自己被其他人忽視一樣，也被自己忽視了。

離望著鏡子里的稚嫩面容。其實，也是不難看的樣子。有著嬌嫩的肌膚和端正的五官，只是皮膚大概因為常在外面瘋跑的關系，曬得有點黑不溜秋，臉上額頭有一些小小的疤痕，大概是調皮留下的印記，頭發有些長有些油膩了，遮住了眼睛顯得很不精神。但是撥開劉海，還是能夠看到一雙有神的眼睛。

離直直望著，盯著這張并不熟悉的臉。直到……上課鈴聲響起。

”糟了。“離暗嘆一聲，用百米沖刺的速度飛奔，總算在老師進教室前趕回，環視教室一周，坐到了僅剩的最后一排角落位置，那是顯然的留給差生的位置。

安穩坐下后，離悄悄舒了一口氣。莫名的，他還是不愿意惹人注目。這是屬于離的特質。

走進教師的是還算和善的歷史老師何老師，走過很多地方，講的歷史課也很有趣，一向是離最喜歡的課之一。離一邊思考著自己目前的處境，環視著教室里的同學，一邊聽著歷史課。離看到小蘇離正認真的聽課，不時認真地記著筆記，心中欣悅。這真是種奇怪的念頭，看著年幼的自己，竟有種看著自己孩子的父親般的欣慰。

若是自己有了孩子，會如何呢？孩子，這可是自己一直不敢想的啊，不敢想自己能夠承擔起為人父母的責任。甚至，都不敢想自己能夠承擔起為人夫的責任，因此，覺得自己也許就此單身孤獨到老，也免得拖累一個好女孩呢。

離輕輕搖頭，試圖甩去自己心中這些可笑的幻想。低下頭，才注意到趙瑞的課桌一片凌亂，筆記本、圓珠筆亂成一堆，還有口香糖紙、用過的紙巾什么的，桌面上也亂七八糟劃滿劃痕，實在讓人不能忍受。

離再次輕輕搖頭，然后輕輕打開趙瑞的書包試圖找出歷史書本。而書包里面也是亂七八糟，還裝著吃到一半的零食，碎末粘到了書包內部，實在無法伸手進去。

離嘆了口氣，最終放棄。他也可算是見識到了差生的樣子可以邋遢到什么地步。

放下書包，端正身姿。一邊注意著歷史老師的動向，一邊觀察著這些熟悉又陌生的同學，一個個名字在腦海中冒出來：徐杰、張偉棟、厲海、周濤、鄭潔、張佳佳、高艷、徐燕燕、郭丹、邵斌……時光荏苒，小學畢業以后，除了升入同一所初中進入同一個班級的，其他同學，有些好像就再也沒見到。而即使同校同班，以離的性格，也并沒有保持太親密的聯系，反而是一旦不再一處學習了，聯系也就斷掉了。

自己究竟，在干些什么啊……自己的人生，到底是怎么過的啊……一個人的世界，難道就自在自如么？為什么卻覺得越來越孤單？最后竟至于，想要其他任何人的生活，除了自己的。不過，這樣的想法，好像從很早的時候就有了呢。離的視線再次投向小蘇離。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小學，還是初中高中？還是更早時候的童年？離胡思亂想著，不覺間四十五分鐘過去，下課鈴聲又響了。

離回過神來，看大家都紛紛收拾書包，醒悟到這是放學了。他也趕緊隨便整理了一下書包，然后朝小蘇離走去。離決定了，不管之后怎么發展，他都要盡量接近小時候的自己。剛才在環視的時候，他發現，曾經暗戀的女孩，已經不再激起他的波動，他最愛的，還是自己。愛，還是要從自愛開始吧。

可是離沒想到自己剛靠近小蘇離，就遇到戒備冷漠的眼神，其中有害怕，還有不屑。離愣住了。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趙瑞，是個讓人害怕的人么？可是看到小小的自己流露的不屑冷漠，還是感到受傷。原來自己，也是個會出現這樣眼神的人啊，還是在這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自己，并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良善呢。就在離愣神的當兒，小蘇離已經快快離開了，周圍同學也是雀躍著跑出教室，只留下了幾個值日的學生。

離看著一下子顯得空空的教室，嘆了口氣，一個人獨自背著書包無精打采地往外面走。到了校門口，離猶豫了。離并不清楚趙瑞家住在哪里。而若是回自己的家……目前的樣子，也不會被接受的吧？不過，能夠偷偷看看現在家的樣子也好呀。

”嘿，趙瑞！在發什么呆呢？走啦！“正在變聲期的奇怪的男聲。離正在出神，被嚇了一跳，朝發聲處看去，確是幾個年紀稍大的男生，正從校門口走過。看他們那吊兒郎當的樣子，就知道是不良學生。

趙瑞，是同這樣的學生在一處的么？離暗暗叫苦。關于趙瑞的一些記憶也漸漸浮上來。怎么現在才想起來呢？離暗暗責怪自己。不過，也沒什么關系，就當去看看小小流氓的世界是怎樣的吧。

離突然有了探險的驚險感，輕笑著走到那群男生身邊。

”啪！“離覺得腦袋上傳來痛感，原來是被人拍了一下。

”越來越沒規矩啦。叫你才過來。還不叫大哥！“

離也搞不清這幾個人的身份，畢竟沒有趙瑞的記憶。于是憑著看黑幫電影的印象，恭恭敬敬叫道：”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