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了,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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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夏至。

這座城市里陽光已經(jīng)異常盛烈。

房間的空氣變得干燥而沉悶。

阿隨躺在木板床上,看著白色天花板上的裂痕,這條裂痕很長很清晰。

她記得徐東不止一次的說過要將裂縫補好,不會讓她一睜眼就看見破敗的現(xiàn)在。

他要給她,一個晚睡前可以看見滿天繁星,清晨可以曬著陽光起床的房間。

而現(xiàn)在,沒有這樣的房間,沒有這樣一個人。

分手不再是兩人的轉(zhuǎn)身告別,還有一同離去的物品,就連廚房里的炊具都要分得很清,被帶走的那只平底鍋是他買的。

阿隨還記得在沃爾瑪超市里,促銷員在喇叭里喊著特價品,他鉆進擁擠的人群,不一會兒,舉著一只亮锃锃的平底鍋,沖她咧嘴笑,阿隨,以后每天早晨你都會吃到出自你家男人之手的愛心煎蛋……

只是,那只平底鍋自從買來,就一直擱置在櫥柜里,也從來沒有煎蛋。

那時,剛畢業(yè)的他們都很忙,每天坐著地鐵,公交,不停轉(zhuǎn)線路,從城東穿越整個城市來到城西,只是晚上下班才能回到這間出租屋,即使工作很累,隔壁租客半夜吵鬧,水電房費一路飛漲,那時的他們對未來依舊雄心壯志,那時他們對彼此信誓旦旦。

是什么時候開始,一切都變得脆弱不堪,就像天花板的這條裂縫,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破裂。

剛畢業(yè)的徐東真的很像《奮斗》中的陸濤,他對設(shè)計的癡迷,對未來的規(guī)劃,對現(xiàn)狀的不屑,對她的承諾。

那時在北上的一列火車里,他們坐在硬座上,周圍人頭攢動,罵罵咧咧的中年男人,小孩的哭鬧尖叫,各種讓人抓狂的異味,行李架上放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他看著旁邊火車的軟臥,干凈的被單,寬敞的空間,他拉著她的手,握緊,看著她,認真的承諾著,阿隨,相信我,再也沒有下一次。

再也沒有下一次,去坐這樣的火車,去忍受這樣的環(huán)境。

是啊,再也沒有下一次,徐東開始在各個城市間飛來飛去,她也沒有再坐過這樣的火車,兩個人十指交纏,并肩而坐,從日落坐到下個黎明,從城鎮(zhèn)來到都市。

好像是一個很尋常的周末,徐東和她終于在一起,一睜眼,就看見彼此。阿隨起身,對依舊賴在床上的徐東說,“阿東,天花板那條裂縫越來越明顯了。”

徐東抬起眼皮,草草瞥了一下,“沒事兒,先就這么湊合住吧,也不漏雨漏水。”

阿隨愣了愣,泯了抿嘴,咽下想要說的話,可是,樓上稍有點大動靜,天花板就開始掉粉末。

她不想因為一件小事,而毀掉久違的要在一起度過的周末。

阿隨走進廚房,翻出平底鍋,阿東,這鍋到現(xiàn)在都沒用過哎,她撒嬌的笑著,“男朋友大人,要不要做愛心煎蛋來吃???”

徐東揉著眼從床上起來,“算了吧,一點早餐,我們?nèi)ネ饷娉?。”看著阿隨垮下的臉,徐東討好的攬住她的腰,“男朋友大人,帶你去吃好的。”

阿隨看著他,徐東工作很忙,很多時候都不再會回到這里,多半會在同事那兒休息。她不止一次的提議,可以推掉現(xiàn)在這間,去租離他公司比較近的房間。徐東總是一口否決,最開始,是他覺得自己辛苦點沒事,不能讓她受累,是的,相比之下,阿隨的工作地點比較近,后來,他說,攢錢,買房,再后來,他很少回來。

阿隨懷疑過,質(zhì)問過,總是得來一句,你不相信我,我也沒辦法。

我不相信你,我也沒辦法。阿隨想起這個普通的周末,一切隱隱間好像在重新整合,關(guān)于未來,關(guān)于當(dāng)下。

徐東帶著她走下樓,手里甩著一把車鑰匙,走了幾分鐘,來到附近的停車場。阿隨睜大眼,看著他開出一輛嶄新的,在陽光下閃著亮光的車。車里的徐東笑得很驕傲,很是揚眉吐氣,他坐在車里,看著車外傻站的阿隨,“阿隨,以后每天早晨你都不用再去擠公交了?!?/p>

早餐是在一家很普通的小店里吃的,因為阿隨這樣的堅持,徐東一臉不滿。

剛回到車里,徐東還沒來得及發(fā)動車,手機嗡嗡響起,他看了一眼來電,匆匆跑下車,阿隨坐在副座,看著車外,背過她去接電話的徐東,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徐東的背影,她很認真的看了又看,發(fā)覺自己竟然對這個背影充滿了陌生感。

“阿隨,公司同事有急事讓我?guī)蛡€忙,我……”徐東一臉歉意看著阿隨,“什么事???”“就公司的事兒”“你不是說公司給你放了幾天假的嗎?”“突發(fā)狀況啊,乖,你先回家,我處理完事,就回來。”

那天,一整天,阿隨只喝了一碗豆腐腦,吃了兩個包子。她在出租車里,一路跟隨,計價器幾塊幾塊的飛漲,城市慢慢開始嘈雜,她看著徐東將車停在一家名品店前,一個姑娘像蝴蝶一樣的從店里出來,撲向他,他一臉寵溺和討好,姑娘拿出一塊手表帶在徐東手腕,舉著他的手,仰頭,撒嬌。那塊手表太貴了,貴到她要幾個月不眠不休的工作才能買得到。

阿隨站在街對面,紅燈滅,綠燈亮,來往行人走在人行道里,時不時有人撞到站立不動的她。她看著徐東攬著姑娘的細腰,姑娘細細的高跟鞋踢踏踢踏踩在地面,踩在她心上。

其實她不怪徐東,她知道徐東想要的很多,他想過得很好,不必每天一身臭汗的擠公交,不想每天吃幾塊錢的盒飯,不想住天花板會掉灰的出租屋,他想出人頭地,他想在上流社會有一席之地。

阿隨忍住心頭酸澀,攥緊顫抖的手,他們說笑著走向她,而她只能踉蹌后退,轉(zhuǎn)身離開。

即使再愛你,也要狠下心去說分手。即使要分手,也要很漂亮的去說再見。

徐東,我愛你,從此刻起,我愛你,是曾經(jīng)。

徐東,快要夏至了。兩年前,我們在夏至?xí)r來到這座城市,兩年后,我們在夏至這天,分手吧。

徐東看著有個背影急匆匆的跑遠,看上去很像阿隨,心里一緊,又自我催眠。他想,阿隨應(yīng)該是在家。姑娘看著徐東若有所思的臉,不滿意的嘟囔,徐東,你在想什么呢?

徐東看著姑娘嬌俏的臉,這張臉上是昂貴的化妝品,是他通往成功的敲門磚。他定了定神,捏捏姑娘的臉,在想待會兒我們?nèi)ツ陌 ?/p>

回到出租屋,剛好房東打電話來,阿隨下個月季度租金該交了。阿隨抹了抹眼淚,阿姨,下個月我不租了。

掛完電話,阿隨開始收拾房間,衣柜里,書桌上,衛(wèi)生間,徐東的一切,全部裝進一個大紙箱里。她看著紙箱里放著的衣物,書籍,碟片,游戲機,男士洗面奶,剃須刀,毛巾,零零碎碎,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姆旁谝黄?,總覺得好像還缺點什么。

她在房間里轉(zhuǎn)了好幾圈,突然看向廚房,那只平底鍋被自己擱在電磁爐上。鍋里干干凈凈,一塵不染。

她拿起平底鍋,卻怎么也塞不進紙箱。

最后,平底鍋只能放在紙箱上。

她蹲在一旁,哭得一塌糊涂。

一個星期后徐東回來,一開門,發(fā)現(xiàn)一個紙箱,和紙箱上放著的平底鍋。

阿隨坐在小餐桌前,吸溜吸溜吃著打鹵面,沒有理會徐東的詢問。

面吃完了,胃里滿了,心也就不會再空了。

阿隨洗干凈手,站在茶幾前,徐東坐在沙發(fā)里,手機不時有震動,他低著頭,看著手機。手指不停的點擊,嘴角噙著笑意,阿隨,你看,這小視頻太搞笑了。

“徐東”

“嗯?”

“我們是什么時候來北京的”

“前年啊”

“前年什么時候”

“差不多這時候吧,怎么了”

“徐東”

“嗯?”

“夏至了”

“對啊,我記起來了,我們是夏至那天到的北京啊”

“是啊,徐東,我們從夏至開始新生活,我們再從夏至開始下一段生活吧”

“什么意思?”徐東隱約感覺阿隨要說出的話,他有點不安。

“徐東,夏至了,我們分手吧”

阿隨沒有再看徐東的臉,也不想再看見那張臉上做出的任何表情。

她獨自將紙箱搬到門外,“徐東,你的手機響了,你該走了。”她轉(zhuǎn)身,冷靜的看著他的手機亮起來。

徐東看著阿隨的臉,她的臉很干凈,沒有涂任何化妝品,眉梢很淡,眼睛很亮,透著堅定和離別。

徐東站起來,卻怎么也挪不動腳。

他看著阿隨走進房間,拉出來北京時的行李箱,沒有回頭的離開。

他站在房間里,發(fā)現(xiàn)這個房間變成了剛來北京時的樣子,布沙發(fā),舊茶幾,一張床墊,桌上沒有任何東西,只有窗臺上,魚缸里,金魚吐著泡。

她說,徐東,我不怪你。

她說,夏至了,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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