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而歸》第三章:夏暑熱,納清閑

太陽初上

隨著春天忙碌的過去,日子也一天天過去了,陳雪娜天天跟在陳山屁股后面到田地里去轉(zhuǎn)悠,時而除除田地里的雜草,時而給菜地澆澆水,時而從地里摘幾把菜。剛過六歲的陳雪娜在這樣的時光里,開心得不行,她學(xué)著爸爸的樣子,把手背在身后,像一個視察的小將軍,點兵點將點著田地里長起來的莊稼。這是陳雪娜最喜歡的時光,爸媽沒有太多的事情要忙,可以經(jīng)常帶著她玩,哥哥去上學(xué)了,放學(xué)回來還能教她識幾個字,她覺得自己就像是生活在童話里的小公主。

轉(zhuǎn)眼間,夏天快要到來了,初夏的時光里,已經(jīng)慢慢出現(xiàn)早中晚三個層次分明的溫差了。早上,當(dāng)太陽還未升起的時候, 有一點微涼,太陽照在遠處的山上,剛剛起床的陳雪娜和陳夏清,就會在院子里,抬起來,瞇著眼睛看著太陽,然后打出一個清脆的噴嚏,這個方法也是跟著他們的爸爸陳山學(xué)習(xí)的,倆小孩兒試了幾次后,就把這個方法用得特別熟悉了。所以,每天早上,都能看到這樣的景象:在一個院子里,一大兩小,看著太陽打著噴嚏,打完父子三人相視一笑,再開始洗漱。一切完畢后,就會聽到媽媽催促吃飯的聲音,自從自己家里有地之后,食物也變得豐富起來。早餐,可以吃上各種菜泡飯、炕飯,偶爾還會有荷包蛋、面條。

吃過飯,陳夏清就自己去上學(xué)了,而陳山和胡翠就會帶著陳雪娜一起到地里,去干上兩個小時的活兒。快到正午時,太陽在頂頭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不能在地里了,那個時候天太熱了,帶著草帽,頭上脖子上也不斷的往下滴著汗水,只能回去午休。

炎熱的夏天時光真的不短啊,從五月中旬開始,漸漸熱起來,一直到九月中旬才開始轉(zhuǎn)涼。在這樣的時光里,既然能在地里干活兒的時間越來越短,那么,陳莊這群勤勞的莊稼人就不會閑著,會開始去想其它辦法,在家里開始著自己家的副業(yè)。

有的家里,院子前后有果樹的,在這時就會迎來一個小豐收,李子、杏子、櫻桃等都會在這個季節(jié)吃上了。陳雪娜家里,后院種了一排櫻桃樹,陳山會把其中的一棵樹上的果子留下來,給自己家的孩子吃,另外的幾棵樹上的果實會摘下來,趁早拿到集市上去賣,給自己家里換點錢,順便給陳雪娜、陳夏清買上過夏換季的衣服。

雖然,陳山這個小家并不是很富裕,但是對孩子的愛卻是一點都不少。相對于其他孩子來講,陳山還是很看重孩子的教育的,也注重孩子性格的培養(yǎng),比如,有錢了,會去書店里給孩子買幾本童話故事等讀物,在給孩子買衣服的時候,也會帶著孩子一起去挑選,會尊重孩子的選擇。因此,陳雪娜的家里,總是會來一些小伙伴兒來看看書,這個時候,陳雪娜和陳夏清都神氣得很,還順道把看過的故事講給小伙伴兒們聽。陳雪娜雖然識不了幾個字,但是記性特別好,只要是讓哥哥給她講過的故事,基本聽上一遍就能復(fù)述出來。

再往后走,已經(jīng)接近了六月的天了,要去做的濃活兒只能趕早去完成。到十點左右就得回家,因為這個時候,天氣熱得沒有辦法再去做田里的活兒了。但好在胡翠,是持家的能手,她把整個家里的事安排得井井有條,在這樣天熱的時候,也不會讓自己閑著,依然會還會安排一些可以室內(nèi)完成的幾項重要的活兒。

其中,一項重要的活兒,便是為家里的豬崽準(zhǔn)備冬天的草食料。六月,正是萬物生長得最茂盛的時節(jié),山里,一片片看過去,綠油油的一片,整個山上,樹葉都競相散發(fā)著香翠清甜的味道,一陣風(fēng)吹過的時候,還會有一些不知名的花香鉆進鼻子里,讓人的心不禁為之一蕩。胡翠便在這樣的時節(jié)里,背上背簍,趕早下去,大把大把的刷一些槐樹葉回來。那些槐樹葉可不是在現(xiàn)在就給豬吃的,這個時節(jié)豬能吃的東西很多,但是到了冬天就不一樣了,那個時候,這些曬干在的槐樹葉便會成為上好的冬季豬草料了。

刷槐樹葉的活兒其實很快,到了槐樹林,放下背簍,三手兩腳下來,就是一背簍,一個早上的時間就是好幾背簍。去樹林的時候,有時,也會順帶著摘一點野果子,給兩個孩子帶回去。送到家里,堆在院子里,這些槐樹葉就堆滿了小半個院子,偶爾,還能看見從樹葉堆里爬出來的青色毛毛蟲,每每這時,本來玩兒的正歡的陳雪娜就會被嚇一跳,然后飛快的跑出老遠。在一旁看到的哥哥,就會哈哈大笑,然后,故意拿著小青蟲,追著陳雪娜滿地跑。在一旁正在把槐葉快速剁碎的胡翠看到,就會笑著喊兩個孩子跑慢點,別摔跤。

就這樣,在孩子的玩鬧中,胡翠連著一個星期的時間,都在準(zhǔn)備著槐樹葉,終于,在曬干裝滿了五個大麻袋后,這個活兒告一段落了。

做完這些,胡翠馬上又開始準(zhǔn)備著迎接六月六了,農(nóng)歷六月初六前后,會是陳莊在夏季最熱鬧的景象。那段時間,家家戶戶都會把家里的所有家具拿出來,清洗,打磨,再上一遍桐油,金黃金黃的。這個時候,就能看得到這樣的光景:每家每戶的院子里,都堆滿著桌子、椅子、門板,就連門框、水桶也是不放過的。這可是個細致的活兒,每一把椅子上的夾縫中,都要打磨到位,有時,用紗紙就可以,有時,還需要用磨紗石。整個家具磨完,再洗掉,露出整個家具的原木底色后,再開始一遍遍上準(zhǔn)備好的桐油。等上完桐油以后,就得放在太陽底下暴曬了。于是,從很遠的地方走過來,都能聞到濃濃的桐油味兒。經(jīng)過重新上過桐油的家具,再一次的呈現(xiàn)出了透亮金黃的色澤,就像新的一樣。

每每看到胡翠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陳雪娜就特別佩服媽媽,覺得媽媽好神奇,經(jīng)過媽媽的雙手就可以讓整個家看起來煥然一新。除了曬這些家具外,棉被、陳年臘肉、糧食等也是必不可少的。家門前的院子里,也就掛滿了新舊交替的棉被、臘肉。那些曬過的被子,滿滿的都是陽光的味道。而曬在院子里的臘肉,十分誘人,看著從臘肉上滴下來的油,透亮,最關(guān)鍵的是香味可以飄得很遠很遠,引來了貓貓狗狗,站在肉下面,不停的流著口水。這樣重要的節(jié)氣里,也是左鄰右舍比拼家底兒的時候,旁邊的劉嬸兒看著胡翠家里曬的東西,搭話道:“喲,胡翠兒啊,你家的東西可真多,這些年可是添置了不少家具呢。”胡翠趕緊接過話:“沒呢,這些都是些簡單的舊家具,款式也不好看,不像您家,家具新,款式也好看。”劉嬸兒聽完滿意的呵呵笑著。胡翠也應(yīng)和著笑著,手里依舊不停的做著自己的事。

這樣的夏天,雖熱,但是豐盛清閑。陳雪娜一家人,最享受的便是夜晚。吃過晚飯,洗過澡,把家里的搖椅搬到院子里,開始享受著整個夜色下的寧靜時光。有時,陳雪娜會隨著哥哥一起去捕熒火蟲,也會到其他小伙伴兒家里串串門兒,但最喜歡的還是吹著涼風(fēng),抬著頭看著天上的星星,依偎在爸爸的懷里,聽爸爸講那過去的故事。

陳山最喜歡跟她講的便是在那一段動蕩時光里,他是怎么樣珍惜上學(xué)的機會,怎么樣翻山越嶺去往另一個鄉(xiāng)鎮(zhèn)求學(xué),怎么樣在最后升學(xué)的時候因為家庭成份問題失去升學(xué)的機會。那個故事里,能聽出陳山有一絲不甘心,也有著一絲無可奈何,因此,每每到這個時候,陳山都會加上一句:“雪娜,你們現(xiàn)在機會好,以后,不管怎么樣,你要好好學(xué)習(xí),將來去到大城市念書。”雪娜懂事的點點頭,就著星光,好像能依稀看到爸爸眼里的點點淚光。

夜,就這樣靜下去,山莊也在更加下沉的暮色中,逐漸睡去,可是,陳山他們不知道,第二天他們一家人,將會迎來第一次重大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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