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年的臺灣金馬獎上,《大世界》擊敗《大護法》,奪得了第54屆最佳動畫長片。
我當時的心情先是為《大護法》惋惜,因為上映時我沒有想到它的尺度和敏感程度能夠那么大,我?guī)缀跏钦痼@的走出電影院的,甚至跟好友說出“如果能克服某些政治因素,《大護法》是能夠去沖擊奧斯卡的”這種話。
另一方面我又覺得有趣,《大世界》的觀看人數(shù)和熱度都比《大護法》低很多,在豆瓣上,《大世界》的標記是兩萬多人,而《大護法》的標記是二十多萬人,是《大世界》的十倍。
就是這么一部導演歷經(jīng)三年一手包辦的動畫電影,提名了第67屆柏林電影節(jié)的最佳影片,是繼《千與千尋》后第二部入圍國際三大電影節(jié)的亞洲動畫,也是中國第一次在在三大電影節(jié)主競賽單元亮相的華語動畫長片,幾乎達到了華語動畫電影的高峰。
我沒有理由不去愛這部電影,不光是外界給它貼上的標簽:成人動畫、動畫版瘋狂的石頭、敘事結構結構像蓋·里奇,故事很像科恩兄弟、劇情神似《兩桿大煙槍》、甚至外媒評價如果昆汀拍動畫片就是這個樣子。
更重要的是,如果翻拍成真人版,國內(nèi)只有賈樟柯王小帥和沒拍《微愛》之前的顧長衛(wèi)導演能夠拍好。
這三位導演的作品和《大世界》幾乎莫名的神似:十八線的城鄉(xiāng)結合部,灰頭土臉,既有著時尚土味,又有著極具煙火氣息的地氣,在夏天,臟亂不堪的嘈雜馬路邊上,人們聚在一起吃燒烤吹牛逼,上演著魔幻中國最舒服的一幕。
工地司機小張為了讓整容失敗的女友再去韓國整容,搶了老板的100萬元,本以為有了這筆錢就可以帶著女朋友去韓國,結果沒想到意外引發(fā)了各種連鎖事件,而原本沒有交集的一群人,因為各種陰差陽錯卷到了一起,命運也產(chǎn)生了交集。
相比劉健導演上一部的《刺痛我》,《大世界》除了更多的黑色諷刺外,還加重了中心:逃離。
畢竟一百萬本身就不是個小數(shù)目,小張可以帶著女友去韓國整容,剩下的他們可以旅游隨便什么之類的,總之要逃離原生地就對了。
參與搶錢的那對殺馬特男女,女人的愿望是去香格里拉,她覺得那里是天堂。
在現(xiàn)實里,帶有著藝術心的小鎮(zhèn)青年肯定也想逃離,但奈何受環(huán)境影響多年,這種“小城思想”一旦去了北上廣會立刻受不了,主要原因是沒錢,但還幻想著用玫瑰花煮湯會比用卷心菜煮湯好喝。
顧長衛(wèi)導演電影中的角色“姐姐”和王彩玲,這兩人結局的悲劇性充分的說明了十八線的小鎮(zhèn)青年強行為了夢想的后果。
電影有一處特別有趣,是兩個大爺對自由的討論,他從那里一本正經(jīng)的分析:把自由分為三個階層:菜市場自由,到菜市場想買啥買啥;超市自由,到了超市想挑啥挑啥;網(wǎng)購自由,購物車隨便清空。能達到這三種境界的人就是真正的自由。
可以設想一下,就算電影中的任何一個人拿到了一百萬逃離這里,去了更好的地方,但他們只能可悲的發(fā)現(xiàn),一百萬連上海的一間廁所都買不起。
對金錢的欲望越大,實則是在填補對未來的恐慌感。
十八線的小鎮(zhèn)青年出路是什么呢?就連《大世界》也沒給出答案,直到電影結束,死的死,受傷的受傷,仍對未來迷茫。
《大世界》其實就是寫給蕓蕓眾生的一首哀歌,前方的路不好走,偶爾有反抗的勇氣又被消磨,日子照舊百無聊賴,我們依然要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