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 我當真了

“看完了我們倆所有的聊天記錄。我發現我們之間最大的問題,可能就是:你不知道,我當真了。”

這是曉雨給自己日志的第一條評論。僅此一條,別無他人,她是寫給自己看的,寫給過去的那個自己,似乎在用一場無聲的文字宣告自己要告別的一切,面對新的生活。

這些不可示人的文字,不能昭著示人的情緒,曉雨為什么要偷偷寫下來,一切還得從一年多前的工作說起。

2012年10月21號,小雨從一所不知名的大學前往杭州實習,大學修讀的是英語教育專業,自己有幸去了杭州一家星級酒店做前臺接應。姑娘很認真,盡管是新來的,但是很招人喜歡,來住酒店的客人也紛紛給她很大的鼓勵,有好吃的特產也總想著分給小雨嘗一嘗。

每一天無論是多么忙碌和辛勞,她從不抱怨,臉上永遠掛著最燦爛的笑容。小雨是小地方出生,大學不是好的大學,自己知道如果不加倍努力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一直比同期來的學生用工很多。一有空閑就和前臺的外國經理學習英文交流和每一個比她懂得多的職工請教酒店服務的經驗,里面的老員工也都很樂意教她,帶她,所以,小雨一直很懂得感恩。

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小雨就已經很熟練酒店服務的各項流程了,經常會碰到一些年輕的客人向小雨索要聯系方式,小雨每次都是友善的回絕了。姑娘是個心地善良,單純至極的人,從來沒想過和陌生的客人有什么瓜葛,通常客人們看到她的笑容,也都會知難而退,不會過分為難小雨。

小雨今年20,可在感情上還是一張白紙,一路上也有很多人喜歡過她,追求過她,但沒有一個足以打動她,所以就這么一直一個人生活著。

直到去年十月的一天,一個比他年長十歲的大哥哥闖入了她的世界,他是她們酒店的客人。小雨在給他辦完入住手續之后,房間門卡忘記給到他的手里。后來自己躲在廁所里偷偷的給他打電話,說:“高先生。不好意思打擾您一下。我是......”。

他是第一個要加小雨微信沒有拒絕的客人。小雨也曾經讓他幫過自己工作上的忙。他沒有拒絕。很自然的。他們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第一次遇見高先生,小雨就覺得這位大哥哥十分親切。他的名字叫做高山,一家外企公司的主管,年輕有為。至今,單身。

高山平時業務很忙,但一有時間都會帶著小雨去吃好吃的,小雨在他的面前就像個小孩子,什么話都聽他的。

小雨回憶說:那應該是她第一次沒有拒絕別人對她的好,也可能是第一次離開家開始工作,第一次希望有人照顧,所以基本上沒有拒絕過他的邀請。

每次吃完飯,高山都會開車把小雨送回酒店的宿舍。

第一次送小雨回來的時候,高山還貼心送了份禮物給她。一個毛絨絨的小抱枕。在他眼里小雨就是個小孩子,一個什么都不懂還尤其倔強的孩子。所以他總想著盡自己的努力去幫助她,其間有什么私心我并不知道,只知道高山那段時間真的只是單純的像照顧一個妹妹一樣的和她在一起。

小雨和高山在一起幾乎從來不拿主意。關乎決定的事情都聽他的。

去年六月,高山有了幾天長假,便帶著小雨去了千島湖玩。他會牽著小雨的手在馬路上奔跑。鞋帶散了,他會蹲下來幫小雨系鞋帶,甚至還會背著小雨向前跑。小雨說,在他的背上,覺得特別溫暖。就像小時候在父親的背上一樣,那一天所有的風景在小雨看來都特別美。

一直以來,小雨都把高山當成哥哥的角色相處著。在杭州實習的那段期間,小雨每次要從老家坐火車回來。高山幾乎都要開車去火車站接她。

高山說不想讓小孩子太辛苦。他告訴小雨,看飛機起飛降落是一件特別浪漫的事情,還說要帶小雨去看飛機。小雨當時沒在意,以為只是大哥哥嘴上無意說起的。

小雨過生日那一天,同事們給她買了蛋糕,在外婆家給她過生日。高山發微信給她,說想見她。小雨說想去看飛機。

然后,高山就開車過來接小雨去了杭州的蕭山機場。小雨沒有坐過飛機,高山就像個細心的講解員從機場進口一直給她介紹。還說下次要帶小雨去坐飛機,坐那種國際航班,帶她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小雨那一刻,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運的女孩子,有一個像親生哥哥一樣的男孩子照顧著她。

然后,他們坐在機場的一片空地上,在夜色里看起飛降落的飛機和漫天的星星。小雨偷偷看著高山的側臉,那一瞬間,她覺得這個大哥哥好可愛。

接著。小雨遇到的每一件事情總喜歡和高山說。她覺得告訴他心里會特別踏實。小雨把自己家里的事情統統毫無保留的告訴了他,工作上遇到的事情也告訴他。

高山在小雨眼里是一個不喜歡埋怨的男生。很多事情發生了,他會想辦法去解決,而不是怨天尤人。她覺得這點特別好。每次坐在他的車上,要不就是開錯了方向繞了好多路,要不就是闖紅燈,要不就是和他說話時候車開到了坑里,要不就是下車后又找不著車鑰匙。反正就是不論怎么樣,他都沒有一點點生氣的樣子。

小雨告訴自己,要向大哥哥學習。遇到事情不能著急,淡定一點就好了。

過年邊上,小雨實習結束。高山讓她留在杭州,小雨那是第一次沒有聽高山的話,選擇了回家。

14年的1月12號,小雨買了早上八點的車票準備回家。11號的夜里,高山打電話過來,說送她。

那天夜里下了好大的雨。小雨拖著行李箱。被同事們看見。同事們都趕過來冒雨送她。再后來,小雨坐上高山的車回了家。

漫長的的路途,小雨坐在副駕駛上,外面的雨依舊沒有一絲變小的跡象,街旁的燈火依舊迷離,一切都不像是真的,小雨看著他開車,看著看著,然后就睡著了,似乎還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一個只屬于自己的小女生般的夢。

凌晨三四點的樣子,小雨到家了。她家住在六樓,沒有電梯。小雨硬要自己自己一個人回家,然后高山就幫忙把行李扛上了樓,自己住在當地的一家酒店。第二天中午的時候,高山發來微信說自己好餓,沒有吃飯。

那一天,小雨的媽媽做了一頓豐盛的午餐,然后自己就打包了一點用保溫盒裝著送去了酒店。這也是小雨第一次給別人送飯,也是第一次給其他人吃媽媽做的飯。那時候小雨覺得高山特別幸運。

之后呢?

分隔兩地,他們就很久都沒有見面了。只是通訊工具上的往來。高山總是讓小雨去杭州,他說他在那邊,可以照顧她。

小雨在家里沒多久就找了一份工作。做了一份,換了一份,然后就等到了六月份的畢業。

拿到畢業證書的那一刻,小雨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像長大了。突然很想找一份安定的工作努力的做下去。小雨告訴高山畢業的時間,高山說他想來參加小雨的畢業典禮。

小雨冷笑了一聲,哪有什么畢業典禮啊。不過就是去學校拿一本證書,然后就無情地宣布你和學校再也沒有一丁點的關系了。

小雨一直覺得上天對她不薄,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畢業后很順利的進入了一家在上海的單位。班里的很多同學都很羨慕,只是現實永遠不會按著你想要的劇情去發展,別人眼中的美好在自己看來,不過只是假裝幸福而已。

小雨一直都是一個倔強的姑娘,報喜不報憂,她不想別人看到自己不堪的樣子,總想竭盡自己所能做到最好,但是好多時候都是事與愿違。

進單位的一個禮拜,小雨就覺得這些工作讓自己喘不過氣來。暗暗地在心里對自己說,也許有多少布料就只能做多大的衣裳。這是她第一次對自己泄氣,所以工作得并不開心,唯一比較好的事情就是同事之間相處的特別好,她們都很照顧自己。

遇到了這么些槽糕的狀況, 很自然的,小雨還是習慣性的想告訴高山。他好像特別忙,但還是會第一時間電話她。微信她。鼓勵她。安慰她。而她的情況卻是一天比一天難熬。再然后,高山就開車來到小雨的城市看她。他執意要住小雨工作的酒店。但是,小雨拒絕了。然后他就去了別家。

高山來的那一天。小雨是中班。下班之后,他就過來接小雨。小雨去他的房間看他。

夜深了,他開車會很累,還有點發燒,不太舒服。于是就沒能送自己回宿舍。小雨就坐在他的房間里不理他,像小妹妹和大哥哥在撒嬌。鬧了好久,后來,高山居然打電話去總機,加了一床被子,打地鋪睡在了地上。小雨和高山拉鉤鉤說約定,只準他睡在地上,不許起來。就這樣,高山在地上睡了一晚上。

他和小雨開玩笑。這個一定不能告訴別人,太丟人了。

他不知道,小雨又是一個晚上沒有睡覺。就這樣一直看著他,像那天在蕭山機場的空地上看著身旁的大哥哥一樣,然后,她聽著他睡著的呼吸聲。好安靜。好美好。

他也不知道。小雨還時不時的給他蓋被子。怕他著涼。

他也不知道。他晚上說夢話,喊得是小雨的名字。

他更不知道。小雨是知道他的手機密碼的。于是,小雨就好奇的看了一下照片,然后就再沒打開過。

第二天,高山帶著小雨去了上海最高的地方。他怕高。小雨就拉著他的手。小雨突然開始變得好難過,不知道下次什么時候才能見到他。

單位那邊,工作了兩個多月。小雨還是沒能扛過去,離開了。她沒有告訴任何人,除了他。之后呢,他們還是會在微信上聊天,只是越來越少。小雨曾試探著問過他,她還對高山說,你一定不能騙我。

雖然真相有時候很殘忍,但無論如何比謊言都要好上很多。

很多話不說可能是好的,但就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終于,小雨還是說了出口,只是拐了很多彎。

“你爸爸媽媽不著急啊。還不趕緊給他們找個媳婦。”

最后得到的結果,小雨不知道自己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高山告訴了小雨。他沒有騙小雨。

小雨說:“ 所以你結婚了嗎”、

“是的”。

那天高山來上海看小雨。小雨無意之間,看到他的相冊第一張就是結婚證的照片。

嗯。她早就知道了。只是想親口聽到高山對她說,沒有騙過她。

小雨說結婚好啊。你一定要好好的對人家,那個姑娘一定要好好的管管你。拖到最后,還是沒忍住的說出了口:那你還會喜歡我嗎?

一直把他當成哥哥的人,當有一天他不再只屬于自己的時候。她就覺得絕對不能再去打擾他了。

小雨昨天和一個朋友聊天,他告訴自己,我是喜歡過高山的。小雨說,什么是喜歡。他說他對你不好,可你還是想著他。

小雨說,我現在都不知道他對我到底是不是不好。朋友說,自己的女朋友告訴過他。如果有一天開始懷疑你對我好不好的時候,那一定是沒有愛了。

再之后。小雨就哭了。

不過,小雨還是希望高山會幸福。希望他過的好。

真的。但是。高山你知道嗎。小雨是第一次有了想和別人一起走的想法。

前一段時間她去拍寫真。閨蜜們都說自己穿上婚紗的樣子特別美。小雨當時想到的第一個就是你高山。你是小雨第一個有結婚念頭的男人。她也為你拒絕了很多人。只是覺得其他人都不靠譜,覺得其他人都在騙自己。她只相信你,只不過,你還是結婚了。

小雨也不知道為什么要把自己放在這么一個卑微的點上。但是那一刻真的很難過。翻看著以前的微信,看著看著就流淚了。

還有好多好多,高山你不知道的事情。小雨那一刻,就是覺得自己好傻。

不過,當寫下那篇私人日志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了。以前她說,如果推開了那么多的人去選擇相信一個人,要是他對我不好,自己會瘋掉。

今天高山和小雨說,會不會因為沒有第一時間告知結婚的事情不理他。如果小雨不理他,他會瘋掉。

嗯。都已經不再重要了。小雨就是這么一個愛較真的姑娘。既然你已經有了別人。而她能做的就只剩下祝福了。寫下這些,也只是為了給自己一個交代。

僅此而已。

奧,忘記說了,高山是今年四月份回老家相親的,后來,相親的那個姐姐懷孕了。再然后,他們就結婚了。自始至終,小雨都沒拿過高山的一分錢,連去吃飯,小雨都是要求去便宜的小飯館,因為這樣她能支付得起。

小雨說,現在最喜歡徐志摩的一首是詩歌: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訝異,

更無須歡喜,

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高山流水遇子期,那是知音的故事,小雨遇見高山卻是不期的,這是你不知道我竟當真的故事。

小雨現在還在那家酒店上班,高山還是會像往常一樣去聯系她,只是她從未再回復。她這樣和自己說:這是自己的原則。

過些時日,小雨就不打算在那家酒店上班了,想換個新的環境,她還小,臉上還掛著笑容,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就像那天下雨的夜里坐在高山的副駕駛上,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只不過現在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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