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甘做影子陪著你的人，都是最愛你的人。

?1

?她又哭了。

?是在一個沉默的看不見邊的晚上。

她抱著一只大大的毛絨熊，開著一盞小小的燈。我又來了。

?她的眼睛紅紅的，手里拿著一支筆，在紙上畫著什么。我在她身后，努力地辨認著。那是一張兒童拙劣的畫，畫很簡單，是三個小人牽著手，旁邊歪歪扭扭地寫著“爸爸，媽媽，小晴”。

?我又像以前那樣看著她哭，在背后輕輕地擁抱她。她好像哭了很久，慢慢地睡著了。我這才敢輕輕地站起來，幫她掖好被子，撫平她小小的眉。

?她在夢中不安的皺著眉，我俯在她耳邊，輕輕地唱歌。

?“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投進……”

? ?就像小時候那樣，她小小的身子躺在我懷里，我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背，輕輕地唱著歌……

? ?當天微亮時，玄關處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一個男人走進房間，關了那盞小小的燈。我，離開了。

?清晨的時候，她上學去了。陽光下，她的腳步是那樣輕悄悄的，好像怕踩疼了什么。人很多，我緊緊地跟在她身后，偶爾會有莽撞的孩子踩著我，很疼。她偶爾會回過頭來，心疼地看著我。

? ?她背著書包默默地走進角落，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我只是坐在她身旁，陪著她沉默。

? ?快要上課的時候，幼兒園的老師走了進來。老師很年輕，有一張恬靜的臉。老師看著趴在桌子上的她，走過來關切地問，“小晴，你怎么了？”她抬起頭，大大的眼睛里閃著淚光，“媽媽……”

2

? ?放學了，老師牽著你的手送你回家。你的小手緊緊地抓著她，總是時不時抬頭望著她的臉，似乎總怕失去什么。

? ?你們到家了，你的爸爸滿臉疲倦的來開門。看到你的老師，他仿佛很驚訝，甚至是不可置信，“曉琴……”你抓著老師的手，脆生生地叫著“爸爸”，他這才如夢初醒般抱起你。你用手圈著他的脖子說，“爸爸，這是孟老師，不是媽媽……”你的老師微笑著點頭，“您好，沐先生，我是小晴的老師?！彼B忙讓開身請老師進去，在房門快要關閉的時候，我偷偷地溜了進去。

? ?客廳里的燈很亮，你去了自己的房間，打開了自己的那盞小小的燈，又開始畫畫。這次，你又會畫什么呢？我把頭湊過去努力地辨識著，可你仿佛存心不讓我瞧見似的，把燈光對準了我的位置，我無奈，只得在背后看你專心畫畫。

? ?當你把畫展現在燈光下時，我卻看見你的小臉上布滿淚痕，你似乎努力克制著，抱著毛絨熊，把頭埋在被子里，小聲地抽泣著。我走上前去，想把你抱在懷里安慰，可那似乎是徒勞。我心酸又無奈，只好把視線轉向了那幅畫，與之前不同的是，這張紙上沒有小人，只是寫滿了字――“媽媽”。

? ?這時候，房門被打開，你的老師和父親走了出來。老師走上前把你摟在懷里安慰，你卻只是更壓抑自己的哭泣。老師似乎不明白，一個孩子為什么會這么多愁善感，“孩子，想哭就哭出來吧。”你卻帶著哭腔，顫著音說，“媽，媽媽說，小晴一個人要堅強，就算她不在了。”老師心疼的看著你，你的父親卻是在看到那幅畫時，就已是一臉苦澀的了然。我親愛的孩子，我是多么嫉妒他們??！嫉妒他們可以擁抱你，安慰你，甚至是和你說話，玩鬧……

? ?你很快入睡了，他們關了那盞小小的燈，離開了房間。我卻固執的不肯離開，倚著從門縫里滲進來的光，傾聽著他們的談話。

? ?“小晴的母親患了重病，前段時間過世了，這孩子從小依賴母親，所以免不了會受打擊，所以希望孟老師……”“沐先生，您放心，職責所在，我一定會照顧好小晴的。”“謝謝，謝謝孟老師……”

? ?當客廳的最后一盞燈暗下時，我，不得不離開了。

3

? ?從那以后，老師每天都會送你回家，和你談心，給你講故事，為你唱歌，哄你入睡……她逐漸取代了我的位置，你獨自哭泣的次數少了許多，你的父親也開始振作，不再那么頹廢?？墒牵矣H愛的孩子，我還是嫉妒啊，嫉妒的發狂！

? ?事情終于發生了變故，那是一個你本以為與平常無異的夜晚，你的父親似乎鼓足了勇氣告訴你，孟老師，將是你的新媽媽。你的眼神從不可置信到受傷再到憤怒，你如同一只被激怒的小獸，奮力掙開老師本牽著你的手，頭也不回的沖出家門?？粗銢_出家門的那一刻，我心中竟有絲絲快意，很快地跟上了你。

? ?你不知跑了多久，終于躲在一草叢旁哭泣。我看著越來越黑的天空，心中那絲快意很快被擔憂與焦慮所取代。夜色漸濃，夜晚的風伴著寒意，你的身子也顫抖著。回去吧，孩子，夜已深了，外面的世界有太多危險。

? ?正當我不知所措時，你的老師趕到了，她把自己的大衣披在你身上，斥責道，“傻瓜，以后不許這樣了！”可手卻溫柔地拭去你的眼淚。借著路燈，當我看到你逐漸在他懷里安定下來和她眼角那來不及拭去的淚水時，我的心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放下。我想，我不能再這么自私了。

? ?當晚，她抱著你安然入睡，儼然一對溫馨的母女。而這，更使我堅定了離開的決心。我來到了你父親的房間，輕輕地吻了吻他的額頭。他似有感應般的抬起頭，輕喃著我的名字，“曉琴……”我在暗處對他安然一笑，他長吁一口氣，也報以一個釋然的微笑……

? ?來接替我的，是一個與你年齡相仿的孩子，也是一個調皮的機靈鬼，我想，她一定可以和你成為好朋友的。

? ?“我終于要走了。

? ? ? ? 終于，有人代替我來愛你。”

? ? ? ? ? ? ? ? ? ? ? ? ? ? ? ? ? ? ? ?――影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