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霜白、到此為止吧!不管是為了什么,都不要再往前一步了。”
宣帝負手立于宮門前看著玉階下的慕容霜白說道,漠然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種至高無上的威嚴。在他身前及四周、著明甲、披紅袍的羽林軍衛士早已彎弓上弦蓄勢待發,而身為羽林軍統領的南宮寒則侍立在宣帝身側,雙眼死死地盯著慕容霜白的一舉一動,右手按在劍柄上隨時準備出鞘。
皇城中,宮梁廊宇之上處處披紅掛彩,洋溢著濃濃的喜慶氛圍,今日本是皇帝陛下正式冊封小魚郡主為妃、喜結良緣的日子,然而這一切卻因一個人的到來而被打破,后來演變成了全天下最大的一場鬧劇。
原本應該在千里之外江南水鄉的慕容霜白,聽到消息后星夜兼程趕回長安,隨后又縱馬馳過玄武門擊殺了守城軍士,從太液池一路殺過金水橋,鮮血染紅了他那身原本白凈的衣裳,身上布滿了幾百道恐怖的傷痕,慕容霜白平生素愛干凈,眼里也容不得半點沙子,今時今日他卻全然不在乎,只見他披著散亂的頭發、邁著沉重的步伐、手執正在泣血的刃雪劍十步一人、步步緊逼令羽林軍將士節節后退,雖說是處于被動地位,可這些人眼中卻也全無懼色,若不是平日與他相識又深知此人與陛下和小魚郡主乃至南宮將軍的關系,在沒有得到陛下和南宮將軍的命令前不敢輕舉妄動,只怕他此刻早已成了羽林軍槍下的亡魂,身前的羽林軍被他壓迫至玉階之下后便停下腳步不再退卻,身后是皇帝陛下,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正當他們準備與慕容霜白魚死網破之時,慕容霜白也適可而止地停下了腳步。
他看著玉階之上的宣帝,布滿血絲的雙眼透露著一種令人無法拒絕的堅定:“小魚在哪,我來接她了”聲音中略帶一絲疲憊。
“你可知道、朕已召告天下今日將冊封小魚為妃。”
“我只知道,今日我一定要帶小魚走!”
“不可能了、若你執意如此,朕又該如何面對朝堂之上的群臣;又該如何面對這天下百姓,放棄吧、你若就此收手,今日之事朕可以既往不咎,日后你想要拜將封侯還是縱馬江湖朕都依你。”
“縱使萬里江山與我又有何用、我只要小魚一個,求陛下成全。”
“放肆,慕容霜白,你不要逼朕……”
“陛下,不要”
正待宣帝即將下旨射殺慕容霜白之時,身披鳳冠霞帔的小魚提著裙邊、光著腳丫跌跌撞撞地從宮廊之上跑了過來,奔跑中鳳冠之上的珍珠散落一地,身后趕來的宮女看見皇帝陛下慌忙下跪,小魚經過宣帝身旁時輕聲道了句“對不起”,宣帝本想伸手拉住她,可是一轉眼她卻奔向了玉階之下的慕容霜白,他強忍怒火攥緊拳頭,指甲刺破掌心滲出一絲鮮血,可這一切又有誰能看到呢,此刻他不禁想起了三年前抱著紫嫣的尸體登上白玉階君臨天下的畫面,難道今日又要重演當年生離死別的那一幕,再一次地感受那撕心裂肺的痛,不,他不希望也絕不允許這種悲劇在他面前再次發生,那樣紫嫣也不會原諒他的,然而,此時此刻,在某個角落的黑暗中,一支毒箭卻已經悄悄地對準了小魚的后背。
此時此刻、面對此情此景,南宮寒心中卻感到一陣焦躁不安,一直以來,不管面對什么樣的風雨,他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天生敏銳的直覺告訴他,危險即將來臨,將有事情發生,這種危險的感覺不是來源于階下的慕容霜白,而是——身后。
“小心!有刺客”南宮寒回身用身體擋住宣帝,一支箭鏃擦著他手臂的鎧甲射向小魚,隨后他抽出隨身的佩劍擲向暗箭襲來的方向,暗中放冷箭的刺客應聲倒地。聽到南宮將軍說有刺客,所有的羽林衛士都在一瞬間松開了弓弦,頓時萬箭齊發、箭如雨下。
慕容霜白見小魚中箭、急忙上前,隨后又見飛來滿天箭雨,他抱著她轉了一圈、用自己的身體為她擋下這箭雨,她聽到不斷有箭鏃刺破他的皮膚插入他的身體,她在他懷里、仰著頭看他鄒著眉頭卻仍滿含深情地笑著看自己,眼角流出兩行清淚“疼嗎”,她輕聲問道,他看著她搖了搖頭,“可是,我的心很疼,師父、對不起,我不應該那么任性的”說著她的嘴角不斷滲出一絲黑血,“別說話,我不怪你,小魚,我來接你回家”“嗯,我們再也不分開了”說完兩人深情的對視著,天地間,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變成永恒,直到后來,其他人才發現他們早已沒有了氣息。
待宣帝回過神來,慕容霜白已經被羽林軍射成了刺猬,看到這一幕,他怒發沖冠,一氣之下一把奪過身旁羽林衛士的長弓對著身邊的人一頓狠砸“誰叫你們放箭的,誰下令讓你們放箭的、好啊,你們都來跟朕作對,都來背叛朕,朕今天就要……”
“陛下,……”南宮寒一把奪過宣帝手中的弓,丟在地上,隨后跪求道:“陛下,事已至此,還請息怒”
宣帝攤著雙手,一臉的落寞與疲憊,有羽林軍士上前去掰慕容霜白和小魚的身體,卻無法將他們分開,許是穿心的箭將他們的身體連在了一起。
“夠了,找個地方將他們葬在一起吧,這是朕欠他們的,還有封鎖消息,此事不得外傳,違令者,斬!”說完,宣帝拖著疲倦的身子轉身走進大殿中,重重地關上了宮門。
不知是何緣故,原本晴空萬里的天空此時竟烏云密布,漸而電閃雷鳴,下起了傾盆大雨,暴雨匯聚成流,沖刷著此間一切血腥的痕跡,就連金水河中的水也被鮮血染成了紅色,后來,長安城中的老人們在茶樓閑談議論時總會講到,當年那場突如其來、接連下了一個多月的大雨,伴隨其而來的是因連降暴雨,洛河之水猛漲、河口決堤,沖毀淹沒了城郊的許多村莊,甚至差點淹到了長安城,老人們都說那是有人做錯了事,這是上天在懲罰他們,然而,事情的真相又如何,只不過是帝王們用來堵住悠悠眾口便被史官們載入史冊的胡謅之言。
當陌輕塵縱馬趕到玄武門時,只見遍地伏尸,城門已經被關上了,他在城門外用力的敲打著城門,換來的卻是城樓之上羽林軍手上閃著寒芒的羽箭,若不是隨后趕來的小侯爺言成從背后把他敲暈,只怕今日又將會多一個屈死的亡魂。
那日,皇宮中所發生的事或許除了當時在場的人,所有人都不得而知,只是,自那天以后,江湖上再無白衣慕容這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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