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往南約一百五十米,有一片耕地,其中屬于我家的有半畝左右,因為澆水不方便,所以那片地前幾年一直種著白楊樹。13年冬天,除了兩家的樹依然長著,其他家的樹都賣掉了。挖出樹根,這又變成可以耕種的土地了。當然要種其他東西了。
14年春,當時我在家,家里決定在這片地種花。“花”在我們當地方言里指棉花,如果指鮮花的話,則要加上兒化音,作“花兒”。對農民來說,棉花的“花”當然要比鮮花的“花”更正宗。
棉花發芽很難。種棉花的地需要先耕一遍,而且墑要大,點種子的時候不能埋得太深,覆蓋種子的土不能太實,種完后更不能在上面踩。如果地的墑情不好,為了保墑,種完后還在上面覆蓋一層地膜。以前,我家每年都要種棉花,冬天做棉襖,絮棉被,都要用棉花。如果冬天穿一件全是新棉的襖,那真是太暖和了。自從有了羽絨服后,每年就不再種棉花了。
種好后不久,我就出國了。后來聽說出苗不全,又補的苗。雖然奶奶跟我說過,但我已忘了14年收了多少棉花了。
15年,我在國外,那片地種的還是花。
大前天,我回國的第十四天,下午用了三個小時,那片地又中上了棉花。這次沒有蓋地膜,因為天氣預報告訴我們,16號會下雨。16號,也就是昨天,果然下雨了,而且雨量還不小。
每次種花的時候,路上會有人經過,有事的寒暄幾句,沒事的就駐足閑聊。無論是寒暄還是閑聊,都會包括如下部分(本地方言音):
-這是種什(音:是)嘛唻?
-種點兒花。
-等著跟明明(指作者)娶媳婦兒哴?
在2014年,我是那么單純,我不明白種棉花怎么就跟娶媳婦扯上關系了?難道棉花還帶著“吸引小姑娘”屬性?種上棉花就會有姑娘哭著喊著要嫁給我?
如今是2016年,我還是那么單純,但我弄清楚了種棉花和娶媳婦的相互關系。棉花沒有“吸引小姑娘”的屬性,但有“隱性間接含蓄逼婚”的作用。
因為按我們當地習俗,無論是娶媳婦還是嫁女兒,都要在婚禮前準備幾床棉被,全部用新棉。做棉被的那天,家里的女主人會請幾個人幫著縫,主家會給幫忙的人幾塊糖。很久以前生活水平低,每次我媽去幫別家做棉被,我都很期待帶回來的那幾塊糖。如今給糖更像是一種形式習俗了。
就是這樣,棉花和娶媳婦有了剪不斷理不亂的關系。
如今,如果你家里沒有適婚男女也沒有剛剛借過婚的兒女,那你種棉花動機很純粹,賣或者留著自用。
如果你家里有適婚男女,那你種棉花的動機就不純粹了,你在暗示兒女:你可該結婚了,我要準備給你結婚用的棉被的棉花了。
如果你家里有結過婚,但過了一段時間愣是什么事都不發生,那你種棉花的動機就更不純粹了,你在暗示兒子:你倒是加把勁啊,我可開始準備給孫子做小棉被棉襖的棉花了!趕緊的!……
……
如今我家已是第三年種棉花了。
哦,對了,大前天種棉花的時候,我奶奶告訴我,去年摘了七袋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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