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支教 | 這片土地的溫度

沒有人能真正了解他們的世界

說來,此刻的我是第五次站在這片土地上,除了家鄉和讀書的地方之外,這是第一個來了如此多次的地方,離我的家鄉近3000km。

有人曾這么跟我說,或許你曾經是這里的人,否則很難解釋你為什么愿意一再來到這里,我愿意接受這個答案。

我想一切應該從這個小村子說起,這個我覺得其實并不閉塞的村莊有一個很美麗的名字——“納塔”

他坐落在甘白縣道上,而我們的學校就在柏油路邊上,是村子里最高的建筑,視野可見范圍內最醒目的建筑,每年只要過了那個村子最后一個彎道我就會對司機或者隊員說,“ 快看,過了那個彎道就是納塔啦,最前面那個白色高樓就是我們的學校了。”

第一年

我一路數著雪豬子突然就看到了一群特別的屋頂,后來我才明白原來這一群遙遠就能感到不同的建筑竟深深的牽絆我的心。

第二年

我和我的隊友們一同坐車上來,在離村子還很遠的時候我的心就止不住快速跳動起來,那種好似回到故土的心情不知你們能不能理解,一切都那么熟悉,空氣間都是曾經呼吸過的味道,我深深記得這一次的感覺,以至于在很久以后我夢回納塔時都是那種心跳。

第三年

這一年我是在318上搭車到納塔的,說來真的幸運到不行,只搭了一輛車就直接從新都橋到學校門口,這一路不是晴天,在近5000海拔處下雨的寒冷直逼我的眼瞼,但回家的感覺,讓一切漸暖,我早早就坐立和司機搭話,“師傅師傅,我馬上就要到啦”,師傅噗地笑了“好嘞”,我將手伸出窗外感受雨水落在手心,是暖的。

或許感受一片土地的溫度不是用身體,而是


由于學校的絕對便利性,我無論出門洗澡買菜還是趁網都只需要在學校門口豎起大拇指

絕對的免費,我不曾花過一分錢,當然如果他要錢我就會說“哦,那對不起哦師傅,我不搭了”,不過幸運的是百分之99的師傅都不會要我的錢,而我靠著“哦呀(好的,是的,沒錯),卡左(謝謝),得莫(再見)”橫行。

搭過我的師傅我已經記不清了,有4、50個之多吧,或許更多,各路司機都有,有本地的有外地旅游的有政府官員有貨車司機,而跟陌生人在一個空間里我已經全然不會尷尬了,如果愿意聊天的師傅我幾句問答就能把話題勾起,如果不愿意的師傅我也不會多說,幾句話下肚就安靜地看窗外的風景,這個久久不會看膩的綠色和藍色。

多數師傅會問我是哪里的,在這里干什么,我例行的回答,唯有一次例外,是搭乘一位得榮縣政府官員的車,他們是去白玉開會的,而學校因為敏感時期停止授課,我沒有說我是老師,而說我是來玩的是游客,不過一路聊下來我最終向他們吐露了我的真實身份,他們感慨說“你真是了不起,我替白玉的孩子向你致敬,感謝了”,我下車了,但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其實這一路只要有人問起得知了我的來歷之后都會敬以謝意并稱贊我的行為,有很多藏族師傅,也有愿意搭乘我的外地人,有因此來學校了解情況愿意捐贈的人

也有不少僧眾,而我對他們的回應多是“不會不會,其實我做得很少”“你做得還算少嗎,這么艱苦的條件,你又這么年輕”而此時我多是笑笑報以回應,我知道此時說的再多都沒用,心緒的復雜是很難一兩句話說清的。

但,我心里知道,其實只有納塔,其他的地方我好像并不愿意如此,是有感情的,這里的山水河流花草,每一只看似長得一樣的牦牛和每一只我都不敢靠近的藏狗,每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更是每一個我都認得出長得不同的孩子,是情感愿意再回來,愿意挨過寒冷的冬日愿意“浪費”青春和他們耗在一起。

我由心的知道我真的不是什么很偉大的人,也不是什么愿意奉獻的人,我很小氣的,我害怕別人浪費我的時間,我也沒那么好的心去幫助那么多的人,我只愿意在這里,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一方村頭村尾不過700米的地方

一方有那么多我愛的小孩的地方

我并不愿意去其他的地方,或許有很多地方比這里更需要,但三年前選擇了這里我想這里也僅有這里是我愿意耗費生命去承載的地方,所以沒有什么偉大,我承受不起,也沒有很多無私的心去包容那么多的感情那么多的人,而我的所愿意理解的“支教”,是希望每一個“支教”的老師都對他們曾經支教過的地方用心,發自內心的愿意去幫助那些孩子,那些或許不是因為經濟貧困而是因為教育資源落后的地方,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在真正接觸后才知道很多道理的真諦,我很感動昨天搭我的人說的話,“這邊的小孩窮嗎”“有窮有富,和內地是一樣的”“那就是教育資源跟不上”我激動的猛點頭,其實能遇上“懂”的人真的很少,而能遇上“懂”我的也很少,所以我不常多說去否定他人對我的肯定,因為“真相往往是殘忍的”,讓他們知道這方土地上有這么些人,愿意不遠千里來到異土,僅僅是為了帶給這些孩子知識快樂,其實這樣也挺好的,記得有個師傅跟我說過“謝謝你哦,小姑娘,愿意增加民族間的交流,很好很好,將來你一定會被歷史記住的,會被這些孩子記住的”,我很震驚,但也流于感動,或許在這些人心里,這是一個美好的人吧,我沒有否定他。




對于孩子,其實在很長很長的時間里我一直在想終究是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我常在深夜食堂的時候質疑自己,如果說前兩年過于沉溺和孩子的快樂時光,那今年我終于用“上帝視角”審視這一切,我脫離那種纏繞,那種不舍,換之以欣賞,滿足,我想我可能明白了,而這樣的紐帶在前兩年的纏繞中早已逐漸形成,難以割舍。

是被需要,相互陪伴,給予歡樂,回到童年童無憂無慮

是孩子們會拉著你的手呼喚“魏老師”不依不舍,祈求你來給他們上課,會在你進入教室的時候歡呼,會在下課的時候問還是不是你的課,會在課后拉著你的手和他們一起玩耍,會讓你感受到那種被需要的滿足感,雖然在新老師來的時候他們會圍繞著新老師,但也會在你出現的時候問“魏老師為什么不給我們上語文課了”但聽到我說因為不想給你們上課時出現無限失落的感覺,拉著你的手不停質問為什么,那一刻感覺自己是被需要的,是滿足的。

是在課后時而有一些孩子會來找你,沒什么特別的事,只是想和你聊聊天或者隨意玩耍一番,我會帶他們來到我的房間,坐在柔軟的地毯是聊聊天,說說話,或者看一部電影,會做飯給孩子們吃,也會和孩子一起去牧場玩,我想這樣的陪伴,我的心情永遠是愉悅的,不用什么特別的東西,我就忍不住開心的笑

是天氣微涼的時候我坐在走廊曬太陽,看著孩子們嬉鬧的快樂,有時是男同學間的兄弟戰,無所謂地板的灰(或許地板上的灰比他們衣服的臟干凈些~)在地上打滾,帶勁兒的拖拉,好像這樣是勝利的,有時是男女同學間的追逐,幾個女生一起圍追一個男生,不一會兒好似男生故意慢下來被女生抓到,大家都很開心的模樣,會讓你看了也不由的笑出聲來,有時會有一個男生尤其愛揪某個女生辮子,女生永遠不會生氣,男生永遠帶著征服的喜悅,我嬉笑著看著他們,即使女生叫“魏老師”魏老師也是無動于衷的,我知道這是屬于孩子間的特別的情感,回憶wu地被拉回十幾年前,自己也常常這樣和好伙伴一起追逐欺負自己的男生,那種簡單卻又帶著喜悅的游戲很多年沒有這樣單純的玩了,那時候其實心里什么都不知道,很想被某些男人揪辮子,然后展開課間十分鐘的追逐,兩個人都 氣吁吁但其實內心都無比的開心,十幾年后我再看著這些孩子間的玩笑嬉鬧,內心的愉悅真的使我笑出聲來,他們給予我的快樂和被感受的童年的滋味,是我要感謝我的孩子們

是有時在喇嘛班上會被一群男孩子氣的說不出話來,卻在下課被幾個小喇嘛安慰并和你一起出氣說他們不聽話,希望魏老師不要生氣了時的感動

是在課間半小時有小喇嘛沒有選擇和大家一起玩,卻在廟宇邊緣一朵一朵采摘著一種名叫“格格梅朵”的白色花朵,我發現他的行為,但沒有靠近,因為我發現他看我時的靦腆的笑,我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果不其然,是他在為我編織花環,孩子不會說漢語,但他的笑容包含了一切

是比較小的孩子喜歡翻滾著從山坡上往下滾,他們身著裙子卻喜歡倒立時的可愛,他們想讓你看到,喜歡你的歡呼,喜歡你的喜歡

是比較大的孩子把裙擺扎起來,跳過比你還高的繩索,你的驚嘆和他們的沾沾自喜

喜歡看著他們表演,喜歡和他們待在一起的每一天

“有時候說不清楚是誰帶給誰的多,我想,長久的給予一定是相互的。”


今年,我在學校有了自己獨立的空間,十幾平的小房間,我想當的滿足,一張單人床蓋著我喜歡的印花被,一個三層的書柜堆著我不惜花費快遞寄上來的書籍,一張窗戶下的書桌面對著大片的天空和遠處的喇嘛廟還有包裹著村莊的山峰,一平方大的洗漱區致使我早晚都不用去“遙遠”的廚房洗漱,當然還有一個擺放著冬季冬季冬季還是冬季衣物的衣櫥,里面藏匿著孩子送的香包致使每次開門都是談談的花香,最后還有一方柔軟的天地,不久前剛剛鋪上的地毯,導致我這篇推送的文稿不是在床上而是在柔軟的墊子上完成的。自認為還挺滿意的天地,帶給我不少歡愉。

很多人都在疑惑我會不會無聊,會不會寂寞,無所事事,其實這一個月的假期我本不打算回家的,想就在這方天地呆一個月,因為對我來說,我可以一個人自娛自樂,永遠不會感到無聊

我可以在太陽剛剛爬上山頭的時候坐在窗前發呆,看著陽光漸漸灑滿整個村莊,我可以在午后陽光灑在書桌上的時候繼續發呆,舒適的光照在我的雙手,好像被陽光寵信,平靜祥和

我可以打開kindle,在書桌在床上在地毯上看著我喜愛的小說,在清早在午后在晚間,漸漸入迷漸漸歡喜又漸漸睡去,一本又一本孜孜不倦

我可以在上廁所的時候看電影,于是一部電影常常可以看很久很久

我可以在做飯的時候聽歌聽紅樓,時常入迷,以至于被“突然”進來的人嚇到舉起菜刀尖叫

我可以在沒有課的時候練練字,在晚飯后和翁姆and那只永遠不會叫的乖毛毛一起散步,回來就回到房間學習到9點,然后半小時運動叩長頭打坐調整呼吸

我有一堆的想法,一堆的計劃根本沒有更多的時間去完成(因為課程實在多),這個突然降臨的假期,喜憂參半,但我的生活絕沒有無聊,打發時間的說法

我想,一個人如果內心是寂寞的,那就算再多的人陪同也是孤獨的。

其實如上我回答了這么長時間里常常被問到的問題,那是個什么地方,你在支教?好偉大,為什么要去長期支教,你在那樣的地方沒有網絡沒有娛樂不會無聊嗎?

希望我的回答能讓你們初步了解,了解我的支教生活,但以上回答僅僅代表我個人,我不知道大千世界里其他支教老師的想法如何,非常歡迎有想法的你來找我“瞎聊”~~~

下期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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