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房間,短短靜靜的趴在床沿,在空調下吹著暖風。
林小喵洗完澡吹干頭發,坐在只擺放著簡單幾支化妝品的桌子前,沖了一杯牛奶,她坐在椅子上盯著面前冒著熱氣的牛奶發呆。
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便再沒睡過一次安穩覺,大概是他親口說出分手那天,又或者更早些的時候。有時候會整夜整夜的失眠,有時候會凌晨四五點鐘醒來再也睡不著。
拉上窗簾后,屋子里便陷入了一片黑暗。她喜歡這樣的環境,每次面對這樣朦朦朧朧什么也看不清的環境的時候她都能靜下心來,好像只有在這樣的環境里她才能放下所有的偽裝真真正的做自己,即便是哭花了妝容也不會有人看到。
“喵”
短短似乎不喜歡這樣的環境,她打開了床頭柜上的小臺燈。
微弱的燈光將屋子里的氣氛襯的氤氳朦朧,她一直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很久很久,久到那杯牛奶已經完全涼透。
最終她像往常一樣倒掉了杯子里的牛奶。
她看著在枕邊安然入睡的短短,張了張嘴,卻最終什么也沒有說出口。就像分手的那天一樣,明明心里有一大堆的話想說,到了嘴邊卻像是失了聲一樣,說不出一個字來,只能任由眼淚嘩嘩的往下流。
她不喜歡他跟別的女孩子走的太近,不喜歡他跟別的女孩子沒完沒了的聊著天,她不喜歡他對她不耐煩大吼大叫的神情,有太多太多的不喜歡。
可只要他對她一點點的好,她就能忘記所有,忘記所有他曾給她帶來的傷害,她以為只要是他,只要是他就沒關系,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他總有一天會明白自己對他的好的。
她總是這么認為著。
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著自己。
“我們分手吧,我跟她在一起了,我喜歡她”直到那天她在手機屏幕上看到這句話的時候,她才明白她跟他真的沒有以后可講。
手機屏暗弱的光將她的世界照的一片蒼白。
她自欺欺人所構建的夢境終于破碎了,她又不是傻子,怎么會看不出來,喜歡一個人,嘴上可以不說,可是他眼睛里看別人所流露出來的光怎么隱藏的住。
那天林小喵抓著手機蹲在馬路邊哭了好久,來來往往的人群從她身邊走過,投來奇怪疑惑或者幸災樂禍的眼神,明明這個城市已經到了人滿為患的地步她卻覺得世界空蕩蕩的只剩下她一個人。
是什么時候不再喜歡了的呢?她曾經一直在問自己這樣一個問題。
在很早的時候吧,在自己仍然一心一意義無反顧的時候,就不再喜歡了吧。
在他一次次不耐煩的在公共場合對自己大吼大叫的時候吧。
懶得去想了。
之所以忍受著她大概是沒有找到下一個合適的對象吧。
那些他對我的好,如今要給別人了……
看著他對別人的好,她好像才明白過來,他好像從不曾愛過她。
這樣的想法反反復復的出現在林小喵的腦海里,揮之不去。每晚做夢的時候,清晨睜開眼的時候,暮色低沉的時候。
她摸了摸短短的爪子,閉上了眼睛。
【她碰到我的那一刻我便醒了,長久以來在外流浪的生活讓我的睡眠變得很輕,即便如今已經不再需要擔心被高空的雜物砸到,被孩子用石子扔到,可那些滲透到骨子和血液里的那份警惕和不安怎么也改變不了了。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黑暗,空調指示燈亮著,扇葉擺動,發出細微的聲響,我能感受到她周圍浮動一層黑色的霧氣,是鉆進柜子里的那個東西,她忽然蜷縮緊身體,眉頭皺的更緊了,發出輕微的抽泣聲。
靜悄悄的夜里,從遠方忽然傳來砰砰砰的響聲,像是一顆跳動的巨大心臟。
隨著聲音的鼓點節奏,纏繞在她身上的黑色霧氣有節奏的忽遠忽近,她抽泣的聲音大了起來,身體發出輕微的顫抖,她應該做了什么很傷心的夢吧,我鉆進她的懷里,試圖給她一些安慰,人類在這個時候一定很需要個依靠吧,就像當時我流浪在外經歷無數個難熬日子的時候那樣需要一個依靠吧,睡夢中的她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存在,輕輕的把我抱在懷里,呼吸也漸漸的平穩下來。
一直是這樣子,她每天醒來都會露出極為痛苦的表情,回來的時候疲憊不堪,似乎在極力的忍耐著什么東西。
是什么東西讓她如此勞累和恐懼,作為一只貓我想不明白,她卻待我極好,按時給我做飯,洗澡,把我抱在懷里,跟我說一些話,問一些我聽不懂的問題。
我想要去做點什么可是我又感覺我什么都做不了。
那個黑色霧氣盤踞在這間屋子里經久不散,她睡著的時候便纏繞在她的身上,伴隨著遠方奇怪的咚咚聲擴散收縮。緊接著她的身體便開始便開始蜷縮,顫抖,之后又流淚不止。
那個黑色的霧氣便是造成她這樣子的原因么?
已經一個月了,她經常會半夜忽然醒來,淚流不止,清晨的時候,捂著臉痛哭。
我在旁邊看著什么也做不了。
那是第一次,我走出了這個家門,我相信這個世界上一定有著什么東西能夠幫得到她,就像當初她幫助我一樣。
我上了那個轟隆作響的輕軌,到了人很多的地方下了車,我想這么多的人,一定有能夠幫助她的存在吧。
我小心翼翼的前行著,避免被人踩到或者惡作劇的抓住,這個城市如此喧囂繁華,到處高聳的大廈遮天蔽日。
我不知道能否在這茫茫人海中找到那個能幫助她的人。我不知道該怎么尋找。
我突然覺得有些沮喪,連自己具體要找個什么樣的人都不知道,就這樣匆匆忙跑了出來。
我靠在路燈下小憩。
透過人群的縫隙,我看到了一趴在桌子上懶洋洋的少年,身上透露著與這些人不一樣的氣息。
我向他走了過去,他看到我依然懶洋洋的樣子,說了一句對不起,本店暫不接受牲畜界的生意。
在這茫茫的人還中我只能聽得懂他們的話語。我想他應該就是我要找人的了。
聽他說話的語氣,像在做著某種生意,除了她我沒有跟其他人類近距離接觸過。
我盡力的讓自己的毛發柔順下來,讓自己顯得和善些,我趴在他的桌子上。
靠他很近,這應該是一種友好的信號吧。
幸運的是他沒有趕我走,我不知道他每天在看些什么,我只能這么陪著他。
他給我起了名字叫“招財”。
其實相比于“招財”,我更喜歡“短短”,因為我并不能招來財寶,而且我的腿也確實很短。
原來他的店已經到了快開不下去的地步了,我決定試試,我希望她能開心起來。
我想她笑起來的樣子一定很漂亮吧。】
林小喵再次失眠了,她坐在床上背靠著墻,短短舒服的趴在她的懷里。
收養短短后,她便不再抽煙了,偶爾會喝點果味酒,第一次抽煙的時候,嗆得她眼淚直流,眼淚一流情緒便上涌,順勢便蹲在地上狠狠的哭了起來,哭出來就好了,哭出來就沒事了,她這樣安慰著自己。
她將窗簾拉開一角,望著窗外出神,夜色低沉的像是要滴出水來。
原來這么繁華的城市,在這個時候也這樣安靜啊,白天熱鬧了那么久,夜晚這么安靜,會不會也感到孤獨呢。
她想著,將窗簾放回,下巴輕輕放在短短的小腦袋上。
“短短,你們貓會做夢么?會做很可怕的夢么?”
林小喵輕輕的問道。
林小喵有些難過,就像她不懂得短短的喜怒哀樂,別人也很難明白她心中所想。
算來已經過去兩個月了,她漸漸開始能在一點鐘前睡著,但偶爾也會失眠,流淚的次數也減少,但還是難過,想起他的時候,看到他跟她在一起的時候,路過他們一起去過的商場,飯店,看到合他身的衣服、鞋子都會覺得難過。像是有人狠狠的捏住自己的心臟,喘不過氣來,卻再也哭不出來了,明明鼻子發酸,眼睛發酸,可就是哭不出來了。
“短短,我覺得我好像喪失了再去喜歡別人的能力了,也覺得沒有人再會喜歡我了,短短我覺得好累……睡吧”
她把短短放在枕頭邊,躺了下去。頭埋在被子里,緊緊地蜷縮著身體。
在遇到他的時候她曾以為自己終于找到了出路。
夏小一站在巨大的玻璃墻幕前,倒影里彰顯著這座城市的繁華滄桑與頹敗,陽光刺眼,他帶上巨大的墨鏡遮住了半張臉龐。
不是特別緊急的事情,夏小一不喜歡用傳送陣,他總覺得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應該經過一些過程,目的地很重要,路上的風景也同樣重要。從一個地方突然到達另一個地方顯得空蕩而又不真實。
快速行駛的輕軌像是一頭奔跑的巨獸,發出沉悶的咆哮。
下了車后,夏小一便坐在花壇邊,看著對面的賣藝人,聽了許久的曲子。夜幕降臨,他用手指輕輕的敲擊著身旁的磚塊,以一種古怪的節奏像是在彈奏一首曲子。
像是迎接新生,又像是為人送葬。
“半夜的響聲是你發出來的吧。”夏小一將脖子往衣服里縮了縮,好冷啊。
“對不起。”夏小一身邊坐著一名半透明形態的男子,當然也只有夏小一才看得到。
自從成了如今這副樣子后,陸宇便對很多事情已經見怪不怪了,比如他對面的這個少年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將他從輕軌里強行拘了出來,又比如自己突然從另一個人的身體里分離出來。
“多久了,我是說你一直消耗自己的力量連接斷裂的輕軌多久了。”
“大概有一個多月了吧。”
“你這樣會消失的。”
說實話像他這樣的東西,夏小一還是第一次看到。
非妖非魔。
“之前我還一直擔心這樣的情況來著,不過現在遇到了你,我就不在擔心了。”陸宇笑了笑。
“我可救不了你。”
“只是終于有人能夠看到我了,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說。”
“請你告訴剛才那個姑娘,以后不要再坐那輛車了。”
“就是剛才路過的那個姑娘么。”
“嗯。”
“好,我答應你,不過你現在能告訴我,你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么?”
夏小一突然覺得很難去形容他。
“嗯,我算的上是他的前男友……的一部分吧,說來很奇怪,開始跟她在一起的時候身體只有我一個人,兩個人相處的很開心,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感覺到身體里漸漸的滋生出一些奇怪的東西,讓我煩躁,不斷的擠壓掠奪著我對身體的控制權,直到三個月前,我被完全趕出了那副身體,也就是那個時候,那副身體對她提出了分手,我拼命的想阻止…后來我的用這幅樣子就這樣跟著她,她每天情緒都不好,經常哭,也瘦了,而且總有一些奇怪的東西纏著她,讓她噩夢不斷,之前我還能進入她的夢境壓制噩夢,直到后來有一天我發現她乘坐的那輛輕軌的連接處似乎要斷裂了。那天我像往常一樣跟隨她上班的時候,感覺到輕軌的震動頻率跟往日有些不同,自從變成這樣子后,對有些東西很敏感”陸宇聳了聳肩。
“嗯,繼續”
“我就跑出車外看了,車廂鏈接處快要斷掉了,之后我就附身在那里,連接著兩節車廂,可是這樣我就不能再時刻在她的身邊了,她晚上總是做噩夢我放心不下,就發出特殊的頻率抗拒著那些東西,可我不知道效果如何,好幾個月過去了,我原本以為她可以過得好一點了,可是剛才看到她……”陸宇攥緊拳頭隱忍著不讓自己的淚水流下來。
“你附身上去后,脫離不出來么?”
“嗯,很奇怪,像是被什么東西困住一樣”陳宇點了點頭。
夏小一撇了撇嘴,“以后半夜不要發出奇怪的聲響了,很吵。”
“可是……”
夏小一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打斷了他“她的事情和輕軌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
說罷,他手指一點,一個小小的五芒星在陳宇額頭閃過。
“去吧,把你想說的話都說了,然后就離開吧”
“離開,為什么?”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噩夢便是另一個你,無法忘卻你,怎么狠下心來去恨他。”
“原來是這樣。”陸宇失落極了,原來她一直以來這么難過,過不好竟是因為自己。
夏小一腳下藍光一閃,消失在原地。
“這次遇到神仙了吧。”
那晚,林小喵睡得格外的好。
“短短,我夢到他了,夢到我們剛相識那會,夢到他跟我說了好多好多話,夢到他讓我去一個地方,夢到他跟我說讓我不要難過,會一直在我身邊,夢到……最后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今天周末,林小喵并不急著起床,她躺在床上跟短短說了好多話。
“短短,無論真假,我都想去他說的那個地方去看看,去過了,今后就好好生活。”
吃過早餐,林小喵抱起短短出了門。
走到輕軌口卻發現被封鎖了。無奈之下,她只好打車,隱隱約約聽到工作人員說著“昨晚究竟發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兩節車廂竟然成了一堆廢鐵,監控也查不出什么東西來。”
“師傅,去西海路87號。”
難得的,夏小一端著小狐貍泡的茶望著窗外發呆。
林小喵推開門,門鈴叮當作響,短短掙脫她的懷抱,向窗邊跑去。
“短短”林小喵急忙追了過去。
服務生為她上了一杯咖啡。
這次小狐貍沒有湊上來,兩個人坐著沉默了很久,該知道的她都直到了,不該知道的她沒必要知道。
出了咖啡館,夏小一將短短送到林小喵的懷里。
“還是叫它短短吧,它好像給我招不來財”夏小一笑了笑。
起風了。
“他其實一直在用你想不到的方式在你身邊守護者你從沒離開,別再難過了。”
夏小一將圍巾圍在林小喵的脖子上,拍了拍她的頭。
“嗯。”林小喵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吶這個掛墜給你”夏小一攤開手掌。
這是林小喵很久之前戴的掛墜,后來就一直放在他的家里。
“哎,喵啊,等我們結婚的時候我再還給你,親手,給你戴上。”
林小喵忽然笑了,也哭了了。
“想好了么,進了這掛墜之后,你雖然能感受到她的氣息,但同時也會面臨著沒有盡頭的黑暗與孤獨。”
“嗯。”
上江市接連下了三天的雨。
這場雨過后,這座城市依然會彌漫著令人窒息的迷茫和孤獨,仍會有無數孤寂的靈魂蜷縮在弱小的軀殼里做著詭異而荒誕的夢境,誕生出更加可怕的夢魘獸,不過只要有愛就沒問題吧。夏小一不知道林小喵之后會過得怎么樣,陸宇在最后拜托他能不能替他照顧林小喵,他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
【她笑起來的樣子果真很好看】
短短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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