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篇隨心所欲,不越距的文。就是想練練文筆,想寫就寫,想停就停。全屬構思。
2018年7月,我遇見k,是在畢業(yè)后的那年夏天,那年他24歲。
k是一個讓人第一眼看上去就覺得這是一個很溫順的人。就像那毛絨絨的。第二眼看上去,才發(fā)現眼神里藏著深深地疲憊。日后接觸,才發(fā)現,第一眼和第二眼都是騙人的。
k是個碼農,搞計算機的。長得很是壯實。他媽看著他,眼里藏著滿滿的自豪感遮都遮不住,我們家阿牛可聰明了,比隔壁家的阿狗每次分數都高,老師在班級上夸得他不要不要的,可讓我在阿狗他媽面前長臉了。每次說的時候,k都一臉羞澀的看著我。
其實k臉上長了滿臉的痘,其實k每次只比阿狗多考兩分,其實k跟女生說話從來不看她們的臉。那個時候,k的臉都會通紅通紅的,臉上的痘就像一個一個疙瘩,像苔蘚。
k不擅長交流,一言不合,就要動手。其實那只是看著而已,k心中還不知道是有多害怕呢,因為懦弱,所以壓抑。
他不過是茫茫人海的一粒沙。放眼望去,世界的舞臺不會為他投下鎂光燈。
2020年,k殺人入獄,被判12年。
再遇到他,他滿臉干干凈凈,那些標志著青春的痘痘不復往昔,人瘦了,瘦的皮包骨頭,人佝僂了,不復我記憶中又高又壯的樣子。他就像我剛認識那樣,溫順而又疲憊。卻又不是那個樣子了。如果從前他還能順著人生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走著鋼絲,現在卻是人生走到盡頭,精神被掏空,那種絕望就像瘟疫一般,讓我顫抖。如果以前是溫文爾雅,現在就是粗魯不堪。他的一切都已與時代脫軌,他已經不屬于這個社會。
他眼神無波,帶著世故滄桑的味道,語無倫次的開口,就好像急于找人傾聽他的那些年。我完全相信,就算是一個陌生人,他也會毫無保留地傾訴與他。
“我越是告訴自己要謙讓,告訴自己要原諒,越是想描繪她的好,可恨的是,那通通不管用。我越是想著她的好,我就越是恨。我的忍耐著不發(fā)作,可恨的是,她還在我眼前晃,用那種自以為討好的語氣,這反而增加了我的怒氣,那種感覺就像水壺里的泥垢,越積越厚,我受不了了,我憑什么總是忍氣吞聲的那一個,我憑什么要帶溫文爾雅的假面具,我憑什么要在你面前忍住我的悲傷,于是我操起桌上的啤酒瓶砸了上去……”
“之后我就回到了家里,這一切沒有一個人看到。我懷著膽顫的心等著一切的審判。結果兩個星期了,一切都是安安靜靜。”
“你以為我的心就這么安靜下來了?砸上去的那一刻,我的腦子立刻清凈了下來。她從前的種種好,嗖的一下鉆入我的內心”
“她死后,她的好友親人都去悼念他,每個人都在細數她生前所做的好事,不勝枚舉。當時,我的愧疚自責一涌而上,堵在心口。我好想她還活著,只要她還活著,我敢打賭那一刻我可以為她做任何事。我好想再和她說說話,她的所有我都可以原諒。沒有哪一刻哪個人在那時更期待這個世上有神佛了。”
“同時我又埋怨她,為什么有這么多人悼念她,為什么有這么多人喜歡她,她只能是我的,想著想著,我又惡毒的想,死了好,死了好啊。哈哈哈……這以后再也沒人和我爭了。”
他陷入了極度癲狂的狀態(tài),完全沉浸在其中,無法自拔。我靜靜在一旁看著他,等待著。過了十來分鐘,他似乎清醒了,繼續(xù)說道:
“在之后的一個月里,我每天過得神經兮兮的,壓根沒人來抓我呀,可是不知道什么東西總是纏繞著我,讓我難以恐懼難安。胸口總是疼,我又不敢看醫(yī)生。因為我看每個人,都覺得他們在對我指指點點。”
“每當我疼的時候,我眼前都會浮現往日那些溫馨的回憶。因為我經常胃痛,她都會二話不說背著我去醫(yī)院。往昔越是溫馨,我就越是醉心于瘋癲的狀態(tài)。我就越是感覺她還活著。周圍的人看我這么痛苦,怎么還可能懷疑我,哈哈哈……”
“每當我醒過來,現實更加讓我難以承受。所以我更加樂于在夢中,誰知道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呢,現實夢境傻傻分不清,痛苦讓我更加沉迷。我就像在海里看著這個世界,你知道嗎?那是扭曲而折疊,搖擺不平。”
“后來我清醒了,我就去自首了。”
那是以自欺欺人的方式活下去的唯一動力,最后他沒有期待了,他覺得世上再也沒有對他那么好的人了,他選擇以讓法律制裁的方式,交給命運。
“哈,你別這么疑惑的看著我,你想問既然我這么愛她,為什么我要走法律程序,而不干脆利落點自殺呢。”
“當時我痛苦到極點,無處發(fā)泄。我怎么可能已死一了百了。不夠,我希望所有人都憎惡地看著我,所有人,所有人!他們越是厭惡,我就越是痛苦,哈哈哈……只要痛苦著,那么……”k陷入歇斯底里中,我猜想他可能在獄中把這種情緒回憶了上千遍。以痛苦的方式活著,活著懲罰自己。
我石沉大海,我無路可逃。
我無期可待,我無跡可尋。
我受盡欺凌,我無冕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