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龍客棧【107】見聞錄(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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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phyr05

《接龍客棧之107見聞錄》目錄
第二章

第三章 團(tuán)結(jié)緊張嚴(yán)肅活潑的多邊會談


多年以后,當(dāng)我站在艾瑞姆星的精靈王樹下仰望遮天蔽日的古老樹冠,總是想起那個陽光刺眼暑氣蒸人的中午。當(dāng)時,惠洪百貨的中年婦女一個響指過后,我眼前一黑。

也就眨個眼,暮色已四合。從正午到黃昏,中間沒有一點點過渡,仿佛瞅見我來,太陽就被抬上黑色擔(dān)架麻溜送走,只扔下我呆呆地站在一座溫暖亮堂的仿古屋前,離門大約三五尺的地方。這屋占地不大,也就兩個相鄰商鋪打通的門面,也不高,就二層小樓的樣子,門楣掛一匾:接龍客棧。門框有對聯(lián),上聯(lián)【要打出去打】,下聯(lián)【能說進(jìn)來說】。于是,我就進(jìn)去了。來都來了。

進(jìn)門吃了一驚,廳堂十分之大,若是把桌椅都移開,踢場足球賽都沒問題。心里又謹(jǐn)慎起來。四周靜悄悄的,就柜臺一個女人埋頭不知在干什么,長發(fā)遮撒。我壯著膽子輕敲臺面,問:“請問,咳咳,請問這里有沒有一個叫百曉生的人?”

那女人頭也不抬,卻是右手翻舉一塊牌子,從上往下四行字:回收/手機(jī)/平板/電腦。

這四行字把我鎮(zhèn)住了。原來街頭巷尾那些坐個馬扎豎個牌子殷勤向每個行人注目的“回收黨”,他們的大本營就在這里。沒想到生意做得這么大,看看這廳堂,年度總結(jié)大會坐上一百圍綽綽有余,可能還是流水席,觥籌交錯,此樂何極。

“手機(jī)倒有一個,但還不想換。那個,掌柜的?Excuse me?”我試著又喊一聲。

那女人終于抬起頭,將頭發(fā)往耳邊攏一攏,我倒退一步。如此光潔的額頭,卻占了半張臉,額頭正中紋著一朵花,花瓣密密收緊,不是玫瑰就是月季。定睛再看,似乎額頭如潮退去,恢復(fù)正常。眉間略寬而眼睛細(xì)長,面部線條到鼻下收成一口玲瓏小嘴,使下巴也柔和起來。我曾在書上看到形容女子“長了一張長方形鵝蛋臉”,現(xiàn)在算是有深刻體會。

她用那動人的眼眸疑惑地打量著我,很自然的,“天然妙目,正大仙容”八個大字就跳出我心腦。她兩腮鼓勁似在嚼著什么,轉(zhuǎn)頭看了眼舉著的牌子,突然噗噗噗地吐出二十幾個橄欖核——幸虧不是對著我。我簡直給迷住了,這么秀巧的小嘴,突然變成一門馬克沁重機(jī)槍,裘千尺跟她一比就是渣渣。她若無其事地把牌子收起來,微笑著抹了抹嘴,道:“你剛才說什么?”同時從臺里掏出一個那種宜家出產(chǎn)的盛沙拉的玻璃盆,滿滿都是橄欖,招呼著:“剛摘的金玉三捻橄欖,要嘗嘗嗎?”

“我說,你們這是不是有個人叫百曉生?”一邊不客氣地拿起橄欖,還挺好吃的,不澀,回甘悠遠(yuǎn)。

“老四他不在,去了歸云莊。你找他有事?”

我把左小指的層層繃帶解開,亮出愈加嶙峋刺激的“爪子”給她看,說:“據(jù)說我家祖上有麒麟血統(tǒng),幾天前突然就變成這個鬼樣子。聽說百曉生什么都知道,我就想找他問問這該怎么辦。得虧是左手,要是右手這樣我現(xiàn)在可能連筷子都拿不好……對了,掌柜的你怎么稱呼,貴姓?”

“哈哈哈哈哈,”她連笑了好幾聲,看樣子竟不害怕,說,“我是客棧三當(dāng)家,叫我薔薇吧。你可以先住下,等老四回來。少年,會講故事吧?我們這客棧啊,故事就是房錢,懂?”

想不到有這種好事,這設(shè)定我喜歡。不過我還是問仔細(xì),“現(xiàn)在就講嗎?要講幾個?薔薇…姐姐?”

薔薇手一揚,“今天攏共也沒幾個人在,改天到齊再講。每月最少一個,你要能天天講也歡迎,嘻嘻嘻。得,給你房卡,107房,一樓人氣很足的。”

她在“人氣”二字讀重音,我呢,今天一整天好像鏡頭來回切換,腦子有點跟不上,也沒什么異議。住哪不是住,又不用錢,至于安全問題,——沒來由的,就覺得薔薇應(yīng)該不會害人。嘖嘖,好厲害的美人計。

我把背包往肩上顛了顛,向107房走,又想起一個問題,轉(zhuǎn)頭,“誒,薔薇,你額上那花是玫瑰還是月季?在臉上刺青不怕毀容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趕緊滾。那是薔薇,所以我叫薔薇啊。滾滾滾。”

我搖搖頭。女人為了美貌,膽子比誰都大,恁大一朵花就特么刻頭上,要我我頂多刻只螞蟻。

這時我才有空四周張望。客棧顯然坐北朝南,龐大壯碩的大堂在南,中間隔一進(jìn)天井,天井卻不大,可花草全無,就未免顯得空曠,只一塊白地,倒是干干凈凈。頭頂一塊天,孤星二三個正漸漸爬上來。天井北部,就是客房主體,一路排開,正中對著門口是105房,往西數(shù)到101,往東數(shù)到109,我就往右邊走。

就聽左邊門聲作響,102房的探出個頭來,“Hi,新來的?是人是鬼?”

他踟躇地走過來。嗬,好一條壯漢,怕不得兩米高,少說也有二百斤重,手大腳大頭大臉大,感覺出場自帶BGM《All About That Bass》——I'm all about that bass, 'Bout that bass…'Bout that bass…'Bout that bass……十分懾人。就是不知為什么走得很慢,接近小碎步,走到105門口站住了,隔著106問我:“你是人是鬼?”

這大個子怕是有病。“廢話,當(dāng)然是人。難道你是鬼?”我不想搭理,端著房卡,發(fā)現(xiàn)壓根沒有感應(yīng)鎖,什么鎖都沒有,怎么開啊這是!

“不是這樣的,”大個子終于敢走過來,“這房卡不是用來開門的,是用來認(rèn)人的。你把房卡貼額頭,讓它‘認(rèn)識’一下你,門自然就開了。”

這倒有趣。我將信將疑照做,門果然開了,大個子又指點說,“喏,進(jìn)門后就跟酒店差不多,你把卡插上,對。這房間就‘活’了,現(xiàn)在這房間也認(rèn)識你了,以后卡不用帶,你走近自動開。”

他如此熱情,我倒不好給臉色,笑道:“哥們謝了啊,就是別怪我多嘴,你們老家跟你打招呼都先問是人是鬼的?是人怎么說?是鬼又怎么說?”

“不不,誤會了。我隔壁101就住著個鬼,最近有點敏感。你是人簡直太好了。其實一樓是人最多的,除了101,基本都是人,樓上就不好說了……”

“誒誒,你等會兒。真的有鬼?還不好說?那又是什么鬼!那你呢?敢問仙鄉(xiāng)何處?怎么稱呼?”我這心里一跳,人生地不熟,整一出聊齋可不是好玩的,不過自從手臂異樣,世界觀頗經(jīng)重塑,些微幺蛾子老實說還是有點心理準(zhǔn)備的。

大漢似乎得意起來,哈哈一笑,“放心吧我也是人,剛從上海過來。但我叫路人癸。”

“癸哥你好。我叫康斯坦丁馬卡李奇,你叫我李奇好了。木子李,大可奇。”我一邊說著一邊把登山包放下,肩膀巨酸。

路人癸示意我別忙安頓,反正時間大把,要帶我去認(rèn)識幾個朋友,比如他隔壁的鬼。我一聽,覺得不錯,長這么大,見鬼的事遇得多了,見鬼倒是頭一回。

他掄起大掌猛擊101房門,嘭嘭嘭。我駭然地望著他。這是拆遷隊出身的嗎?敲門跟擂鼓一樣。他說,“瑞林的魂兒還不穩(wěn),不大點聲他聽不見。其實我很溫柔的,不是粗魯?shù)娜恕!?/p>

就這兩米高的個兒,三丈寬的腰圍,說溫柔有人信?

門開了,路人癸突然從口袋摸出一副墨鏡戴上,秒變堂口保鏢。我以為他只是耍帥,懵懵地跟著進(jìn)去,瞬間差點被閃瞎。

這房里也太特么亮了!仿佛裝了十幾支工地的射燈,眼前白茫茫一片,只聽路人癸這賤人在狂笑。據(jù)我所知,工地那種射燈等閑都是1000瓦,現(xiàn)在起碼是一萬瓦,假設(shè)這地是凸透鏡的話,恐怕這會兒我已經(jīng)炸了。

“喲,又來新人了!抱歉抱歉,死癸你也不言語一聲,很好玩么!來,兄弟,你慢慢睜眼哈,燈已經(jīng)關(guān)了,慢慢睜眼,慢慢適應(yīng)一下,沒事的。”

當(dāng)我睜眼,路人癸已坐在沙發(fā)上吃花生,還笑瞇瞇地努努嘴,問我要不要來點。而一個朦朦朧朧迷迷糊糊的東西正飄在我面前,可能是觀察到我已經(jīng)能視物,那東西閃爍幾下,漸漸聚成一個人模樣,眼耳口鼻俱全,四肢健在,就是右手臂黑著,泛著一股金屬的冷光。

“歡迎啊,我是瑞林,你叫李奇?沒嚇到你吧?因為我這情況有點特殊,客棧有個高人指點我說必須在強(qiáng)光里修煉,跟健身靠對抗性運動產(chǎn)生肌肉一樣,我這就是對抗強(qiáng)光來固魂培本。哈哈哈,來來,喝杯茶,壽眉O不OK?這茶倒還是死癸帶過來的。”

沒想到倒是一只挺慈祥的鬼。

“喂,李奇,你別聽小林子瞎咧咧,這小子也是一肚子壞水。帶你過來‘爆照’也是他的主意。他說,以后新人來客棧,就得先‘爆照’!不關(guān)我事啊。我這么老實的吃瓜群眾,哪有這個那個鬼心思,你說是吧,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

反正我就豎了兩根中指,坐下來喝茶。實際是我對瑞林這個鬼十分好奇。

壽眉挺香。我心情也放松了,就問:“瑞林,我冒昧問個問題,鬼就是你這樣的?看起來似乎也沒什么嘛,跟書上講的差不多。有什么特別的體驗可以分享一下嗎?”

“嗯,謝邀。那下面我分三點來講,首先給你講個故事……這故事就是變鬼其實一點不難,我是彈電吉他被電死的,后來我琢磨著,可能是電流能夠產(chǎn)生一個磁場之類的東西,所以我是變成這款鬼。其他的,像那些溺死的上吊的服毒的被槍斃的,我死的經(jīng)驗還淺,就實在答不上。當(dāng)然,做為過來人,有些事兒還是可以講講。咳咳,第一呢,瀕死的那五分鐘是非常難熬的,上次展開描述的時候把死癸嚇得跟鵪鶉一樣,我就不說了,你領(lǐng)會精神,等你死過就知道了。不過我猜呢,如果睡死過去的,可能好點。第二,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搞音樂。你看看我,玩玩電吉他都死去活來的,當(dāng)初要是當(dāng)碼農(nóng),估計也沒這禍?zhǔn)拢阏f衰不衰?第三,這個最重要,我放在最后說。第三,想搞音樂也行,但熱血要藏在音樂,不要隨便飆。比如有個心愛的姑娘倒在別人懷里,最好還是冷靜點。后來我想想吧,有什么不能攤開來說呢,是你的掙不掉,不是你的留不了,緣分的事情,嗨,瀟灑一點,哥們。”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現(xiàn)實版的人鬼情未了?信息量忒大。

似乎瑞林也覺得氣氛略沉重,轉(zhuǎn)頭問起大馬金刀的路人癸,“死癸,蘇月亮還沒醒嗎?”

“沒有。她情況比你還慘。你好歹死了,一了百了。聽薔薇說,她現(xiàn)在的魂魄時刻想沖出來,上次要不是無戒和南嶼硬塞了一魄,說不定她已經(jīng)散一地了。唉,多漂亮的一個小姑娘。可憐吶。”路人癸也郁郁起來。

我偷偷問瑞林,“蘇月亮又是哪個?癸哥的女朋友?”

“哈哈哈,不好說。蘇月亮住103,一天要睡22個鐘。老癸每天要去張望個十七八次,據(jù)說是怕她掛了。我看啊,這里邊有騷情。”瑞林說完一躲,剛好躲過路人癸掃來的腳。

“去死吧魂淡。我媳婦還在向日葵村等我呢,明年中秋我就娶了她你信不信!”路人癸惡狠狠地說道,滋溜了一口茶,花生嚼得起勁。

“呵呵,那為什么不是今年中秋?”瑞林說。

我看他們要開打三百回合的樣子,趕緊起身,“我先去洗澡了啊,開飯了叫我。”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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