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高考只有一天的時候,我緊張又平靜再緊張的心,終于在飄渺的雨夜中安靜下來。結果如何已經不重要了,福與禍,都已經成定局,改也改不掉了。我所希望的是,我愛的她,和她愛的他都可以找到自己的他。
2012年,我高考,6月5日的夜晚也像今天一樣大雨突至,風拍打著窗戶,發出咚咚咚的聲音。一切就要結束,卻還沒有結束,我捏著亮哥給全班同學的信,想拆又不敢拆;我翻著她和他寫給我的同學錄,想哭又不敢哭。
我叫蘇秘,94年生的大個子女漢子一枚。從來都是風風火火,樂于助人,有情有義。蘇果這么跟幺兒這么介紹我的時候,我竟然還有點臉紅。蘇果和幺兒說,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幫忙,只要我能解決的,絕對不會推辭。
遇見他們的時候,我14歲,那時的天空還很藍,夏天入夜的時候,青蛙還在咕呱的叫個不停,蚊子趕也趕不走,嗡嗡的叫著人心煩。
蘇果是我的初中同學,可能是因為八百年是一家,所以我們都姓蘇,分到那個班的時候我們還不相識,我還是坐在角落的大個子,她是那個坐在前排的小不點,我們還沒有交集。記不清是春天還是秋天,她發作業發到我身邊,冒出一句:原來你就是蘇秘,我才正兒八經的瞧過她,不大的個子,長得白白凈凈,扎著馬尾辮,穿著一件鵝黃條紋的T恤。我沒有理她,畢竟成績好和成績不好的學生,涇渭分明。也不記得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們的世界慢慢靠攏,最后穿插到彼此的青春中。
蘇果比我矮一個頭,整個中學時代,她都是扎著馬尾辮,走在我前面的時候,馬尾辮一甩一甩。她會從教室前面走到教室后面,找我借一卷膠帶,她會從教室走到衛生間,陪我上一趟廁所,她會挽著我的胳膊讓我舉著傘陪她走過落雨天。我們成了好朋友,她會在體育課和我說笑,和我吃同一包辣條,我會在下課時等她,請教她一道我看也看不懂的數學題,課間午后都能看見我們一起的身影。日子平和而安靜,直到徐幺出現。
我不認識他,蘇果把他帶到我面前時,我有點小生氣,她什么時候交的新朋友我卻不知道。但是,當徐幺伸手出來,介紹自己:“你好,我叫徐幺。”那一瞬間的笑容打消了我的不快。
徐幺是樓下班的,所以同在一級,我竟也沒見過,但他那年的笑容卻記到今日。聽蘇果說,她是在一天放學回家的路上遇到徐幺的,那天路中間明晃晃的躺著一條蛇,蘇果就被嚇傻在路這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幸虧遇到同樣放學回家的徐幺,這才跟著他膽戰心驚的走過去,如此聊起來就認識了。我聽了之后有點懊惱,自己住在學校附近,不能陪蘇果一起上學放學,如果我在,蘇果就不會那么害怕。
大三的時候,幺兒去看我,還聊起那段往事,蘇果怕蛇的樣子提起來似乎還在眼前,我看著日漸成熟的他,很是為他高興。 有了徐幺的陪伴,蘇果的上下學終于有了陪伴,她的身邊多了一個身影,和我聊天的時候,也總是提到徐幺。我們不再是兩人出入,什么事也會拖著徐幺,一來二去,便熟絡了起來。幺兒外號是我叫起來的,他那時候還比我矮,又是最后入我們小團體的。我會搜羅好看的漫畫悄悄塞給蘇果,蘇果也會買了零食分給我和幺兒,么兒籃球賽的時候,我們會跑去加油助威。
后來幺兒變的沉默起來,我們說話的時候他也不插嘴了,有時候放學也沒影兒了,蘇果有點著急,卻也不知道怎么辦,我安慰她,又不知道這該怎么安慰。一學期又結束了,蘇果還是那個名列前茅,我還是那個不上不下,幺兒的成績從全校榜的前面掉到了中間。這有點奇怪,蘇果也覺得奇怪,她的幺兒成績一向很好。 不知道是哪年了,蘇果和我聊天,聊到那年,還是很奇怪,幺兒到底怎么回事,莫不是偷偷談了戀愛我們卻不知道?我沒作聲,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我們還是常在一起扎推玩,個子高的我不是喜歡在這個人頭上摸一把,就是在那個人肩上搭一把。嘻嘻哈哈,就像當年的香樟葉落,沒個正型。
幺兒找到我的時候,眼睛通紅,像受了打擊,我嚇得半死,好歹也是男生。他問我:我是不是有病啊?一上來問的我是一頭霧水。我笑,說,嗯,你有病,病的還不輕,大周末把我約到這就為了說這個。他說:你能親我一下嗎?我笑不出來了,僵在那里久久不知作何反應。
初三的一個周末,老家的淺灘上,一個男生要求我親他一下,世界突然就變很不好了,青春也沒像小說里寫的那樣悸動。我轉身就要走,幺兒抓住了我的手,他的話我到今天還記得,他說:我好像不太正常。
對啊,你是很不正常。我嘀咕。
我好像不喜歡女生。
是啦,你現在不喜歡,以后會喜歡的,還小嘛,我心想。
我好像喜歡男生。
后面的話我聽不太清了,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男生還可以喜歡男生。我比剛才還僵。
多年后的我覺得當時的自己真傻。
這是我和幺兒的秘密,蘇果都不知道。 后來的我們升了同一所高中,有一天,蘇果突然看著在打籃球的幺兒說:蘇秘你知道嗎?我喜歡徐幺,很久很久了。
那天太陽很辣,刺的我眼淚都要下來了,我坐在離幺兒十米的地方聽著離我一寸的蘇果跟我說她的小秘密。幺兒回頭跟我討水喝的時候,我都沒聽見。 我知道蘇果喜歡幺兒,可是我一直假裝不知道,直到今天想起來,我還是很無措。蘇果,你知道嗎?你永遠也不能得償所愿。
蘇果開始小心翼翼的對幺兒,看他打球,陪他聊天,給他送吃的,有時候也給我送吃的。我看著蘇果,想說點什么,卻又說不出來,她依舊扎著馬尾辮,臉上因為戀愛總是帶著心動的粉紅,她越發愛笑,在我面前說起幺兒時總是眉飛色舞,我聽她說他,也會開心的微笑,她的他讓她感覺很幸福,真好。
幺兒跟我說他喜歡高三某學長的時候,我們高二,他有點不好意思,卻又有點躍躍欲試,我開始有點懂他了,能成為他的聽眾也很好,他會懷疑自己,會笑話自己,可是又阻止不了自己。他開始接受這個與眾不同的自己。他接受自己時的笑容真好。
我們依舊過著自己的日子,偶爾沒心沒肺的大笑,轉眼就畢業了。吃散伙飯后的我們,聚在KTV使勁喝酒,好像不醉一場就不是一場青春。蘇果臉紅撲撲的對著幺兒告白,眼睛里有閃爍的希望,現場一片起哄聲,幺兒看了我一眼,又回過頭看她,只說了句:你喝多了。
蘇果的眼淚簌的一下出來,指著我:徐幺,你是不是喜歡蘇秘,你說啊!說這句話的蘇果我好像不太認識。
吵鬧的KTV一下安靜下來,有些人在竊竊私語。
徐幺攙起蘇果要送她回家,可是被蘇果一把甩開。她沖到我面前,抬起頭抓著我的衣服質問我,
蘇秘,你說啊,你是不是喜歡徐幺,你是不是TM的一直就在看我笑話。
我驚了,我第一次聽到蘇果說粗話,驚的我半天不知道該怎么反應。幺兒過來把她抱走了,我還留在原地被大家看笑話。
畢業后的很久,蘇果發短信跟我說:對不起。我只是笑著回復她,沒事。 幺兒回來后問我,你沒事吧。我笑笑,沒事兒,眼淚卻吧嗒吧嗒掉下來。
我沒事沒事兒。
恩恩,我沒事兒,我只是喜歡了蘇果很多年,久到不知道什么時候喜歡上的,是因為她一甩一甩的馬尾還是因為她粉紅的臉頰,是她跟我介紹幺兒的時候還是她跟我說她喜歡幺兒的時候。蘇果不知道,幺兒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高考結束的那天,雨也停了,幺兒考完后在學校門口等我,我們一起等著蘇果。她那天穿著淡粉色連衣裙,裙擺一步一搖,她沒有看我們,徑直走了過去,一點兒也沒猶豫。幺兒抱了我一下,跟我說:再見。
你連再見都沒跟我說一下,就從我的世界消失了。
我再也沒有見過蘇果,幺兒也說沒聯系。我已經快不記得你的樣子,只記得那年我前面一甩一甩的馬尾辮。
后來幺兒戀愛了,那個男生跟他說,我不喜歡男生,我只是很喜歡你。
非一般,又怎么樣
還不是照樣
尋找最愛是誰的答案
庸俗的海枯石爛
世俗又憑什么為難
———《不一樣又怎樣》蔡依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