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2日，冬至，距離平安夜還有一天。
任晚挽合上書本，一雙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環顧四周，再三確認沒有人注意到自己后，探手摸到一個皮革本子，手指動了動，抽出夾著的紙張，迅速放到桌面上，用一個草稿本蓋住，隨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同桌還在奮筆疾書，與書本上的難題作斗爭，她看著雙手壓著的草稿本，嘴角揚起一抹弧度。
而后微微躬身，小心翼翼地挪開草稿本，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粉色的信紙，上面的字跡看著有些別扭，似乎是一筆一劃拼湊出來的，有點像是刻意隱藏筆跡，看到最后一行字的時候，任晚挽白皙的臉上泛起可疑的紅暈。
“晚挽。”后桌的方糖伸手戳了戳她的后背，任晚挽慌亂地拍桌，安靜的教室“砰”的一聲，大家抬起頭看著她。
方糖收回手，不解中帶有一絲擔憂:“晚挽，你沒事吧？”
任晚挽尷尬地搖頭，手幾不可查地輕微移動，直到草稿本完全覆蓋紙張:“沒事，你戳我干嘛？”
方糖解釋道:“早上你還讓我提醒你來著，現在時間到了，該聽單詞了。”
“哦？好。”任晚挽顯然不在狀態，單詞讀得磕磕碰碰，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一抹目光一直追隨。
作為一個一直成績優異的學習委員，做事負責的好孩子，被請求替請假的英語課代表聽寫單詞，誰知任務沒能順利完成。
第二天，她向課代表道歉后，敲敲方糖的課桌，“去食堂？”
方糖抬頭，盯著她瞧了半響，點頭，“好。”
兩人如往常般說說笑笑打了飯后坐到桌邊，突然，方糖正色看著任晚挽，猶豫了片刻后道:“晚挽，你是不是找男朋友了？”
任晚挽扒飯的手一頓，抬起頭笑道:“我當是什么事這么嚴肅地瞧了我又瞧，沒有的。”
見任晚挽耳根發紅而不自知，方糖也不揭穿:“晚挽，現在高三，我覺得我們不應該分心。”
每學期開學她們幾人都被找去談話，長輩的期盼她們各自都清楚。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任晚挽很優秀，自己一直以她為榜樣，她覺得，任晚挽不應該半路分心，就像她所知道的和在電視劇看到的、父母教導的，早戀最終無果。
她所看到的、察覺到的，結合任晚挽的反應，她想自己或許是猜到了什么。
任晚挽點頭，想到那張信紙，她的臉微微發燙，“糖糖，我有分寸的。”畢竟相處了那么久，別人她不知道，但方糖有沒有看出來她還是知道的。
2.
12月24日，平安夜
南方城市冬季雖不算嚴寒，也只有幾度。
漆黑的夜空深沉而遙遠，綿綿細雨在路燈的燈光照射下，折射出一種唯美感。
路上還有積水，任晚挽撐著傘繞過教學區回了寢室，暖氣撲面而來，她摘下圍巾，爬上床在背包中翻找，隨后心情愉悅地收衣服洗澡。
直到洗完衣服回教室，任晚挽的臉仍發燙，室友當是熱水熏著了，方糖看著教室另一個方向，又偏頭看看任晚挽。
任晚挽深呼吸一口氣，嘴角微微上揚，轉身見方糖一臉狐疑，拍拍她的肩膀，貌似不經意地開口道:“糖糖，發什么呆呢？該上晚自習了。”
方糖準備回答，余光瞥見班主任進了教室，只得閉嘴想著回寢室再說。
“晚挽，喏。”不知從哪個方向遞來一張便條，任晚挽接過，打開后，很是鎮定地在上面回了幾個字，又按原來的方向遞了回去。
方糖以為任晚挽會收到什么轟動全班的禮物或驚喜什么的，畢竟有那個人的存在。但直到回寢室，除了女生之間互換的小禮物、蘋果，就不見后文了。
“咦，你居然沒收到什么特別的？”她一臉八卦，好奇地看著任晚挽坐在床上清點禮物。其實，她似乎開始有些好奇兩人之間的后續了，連幾個小時前想問的問題，想知道的答案現在都不想知道了，這么快將那些諄諄教導置之腦后會不會有點不太好？
“怎么，你覺得我應該收到什么？”任晚挽攤手，狀似無奈地攤手道:“我也很好奇怎么就沒有什么特別的禮物呢？要不，糖糖，你給我準備一個？”
方糖朝任晚挽的床鋪方向飛過去一根棒棒糖，眉眼彎彎:“喏，平安夜快樂。”
任晚挽接住，“成，我收下了。”
熄燈后，任晚挽窩在被窩里打開手機，QQ上彈出消息，她點進去。
灰太狼的頭像，默認的氣泡，簡單的一句“平安夜快樂！”，被窩里明明還沒有太高溫度，她的臉上卻爬上紅暈。
回了一句“同樂”后，剛準備退出聊天界面，那邊很快回了消息:“晚安！”
沒有多余的話語，沒有曖昧的氣氛，任晚挽將手機放到枕底，閉眼回想那一幕，干凈羞澀的少年，紅著臉將粉色的紙塞到她的手中，落荒而逃。
外面綿綿細雨已停下，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芳香。
3.
方糖以為年少的歡喜該是轟轟烈烈的讓大家都知道，但任晚挽的態度讓她再一次刷新自己的觀念。
那個和女孩子說話會臉紅的少年，那個叫做原修遠的少年，她知道的時候，著實吃了一驚，怎么都沒想到兩個平日看起來毫無交集的人，早已不知不覺中暗生情愫。
高一時，任晚挽和原修遠和其他幾個同學一起代表學校參加全國青少年創新科技大賽，原本處于兩條平行線互不相交的人以這種方式相識。
她還以為學霸是不會早戀的，那個讀圣賢書的少年，居然鼓起勇氣告白。
她也沒有想到，平時大大咧咧的任晚挽原來也會害羞，每回兩人見面，耳根都能紅透。
“晚挽，你該不會是背著我學習了吧？”期末模擬考，一直在前十徘徊的任晚挽進入了前五，一直拖后腿的化學這回同樣發揮超常。
方糖郁悶地嘟嘴，她還在前十徘徊，這回都差點懸出去了。
任晚挽看著桌面，緩緩地搖了搖頭，“哪有？我這不一直和你黏在一塊兒嘛。”
“咦，這是……？”方糖好奇地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個簡約風格的厚課本，打開后手一抖，抬頭:“果然不是我們單身狗能比得上的。”
課本上用不同種顏色的筆字跡端正地寫滿了化學方程式、知識點等各種各樣的，堪比一本輔導書。
任晚挽的臉又紅了:“他送的圣誕禮物。”
果然，學霸送的禮物都不是常人所能想到的。這厚厚的一本，沒有足夠的時間能寫得出來嘛？也難怪大家都不會去懷疑兩人會早戀。
她就說嘛，圣誕節怎么可能不給自家女朋友送禮物，這不，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那些物質上的禮物怎么能和這禮物比較？
“看不出來我們班的原學霸挺有心的，如果能讓我遇見，那我得第一時間把他收了。”
素日在熟人面前沒臉沒皮的任晚挽再一次不爭氣地臉紅了。
4.
高考的前一個星期，原修遠約任晚挽去了一趟南岳大廟。
濃郁的香火味，莊嚴肅穆的鐘聲，擁擠的游人。
任晚挽神情認真地雙手合十叩拜之后，閉眼搖出了簽筒的簽，看了看上面，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去解簽。
原修遠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待她走過來，笑笑，問道:“怎么不去解簽？”
任晚挽抬頭，反問道:“你信這些嗎？”
“那得看情況。”
“我留著它不去解，不論好壞，至少還能有個猜測的空間。”
結果的好壞，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沒有付出就沒有收獲。高考前來這兒燒燒香拜拜佛，不僅求平安，還求學業，其實大家心里都清楚，有沒有用，其實差不多能看出結果了，來這里，多半是求心里安慰。
穿過回廊，原修遠突然拉住任晚挽:“你……”
“嗯？”任晚挽轉身，一臉不解。
想了想，原修遠別扭地開口道:“我能知道你的志愿嗎？”
任晚挽挑眉:“不想說怎么辦？到時候又多了一個競爭對手。”
原修遠語塞，半晌才出聲:“那就不說了吧，沒關系的。”
任晚挽“噗嗤”一聲笑了，少年面色茫然，不明白她的笑點在哪里。
如果方糖在這里，一定會驚訝，大大咧咧的姑娘家提到自己的少年會臉紅，在面對那個少年時卻如多年好友般熟稔自然。
任晚挽搖動小手指，面色神秘地低聲道:“你過來，我告訴你。”
原修遠糾結片刻后彎腰，在少女耳語后驚喜之色難掩，少女卻豎起食指放在唇邊。
一高一矮，兩人的影子歪歪斜斜，漸行漸遠。
他們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卻又不會讓人覺得突兀。
少年時不時的側頭，嘴角揚笑。
在青春之花綻放的年華遇見彼此，相互勉勵，共同進步。未來無法預料，但不會覺得遺憾。
喜歡的少年是你，你是年少的歡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