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期末,從辦公桌柜子里拿出高高的一摞子學生素質報告書,一本一本翻開,拿出筆,一筆一畫書寫,苦思冥想,一詞一句斟酌,學生的評語,是對他們一學期學習生活的肯定與總結,也是家長們得以期盼的佳音,必須認真對待。
剛參加工作不久的新同事小黃看見了埋頭認真書寫的我,說了一句,牛老師,你的性格跟你的名字好像哦。我抬頭淡然一笑,哪里像了?牛嗎?她說,不是姓,是名,勤奮的勤字。我哈哈大笑起來,女兒曾經笑過我,牛開勤,牛開始勤奮起來了,說明你以前是個懶人。
說起名字,還真有點小故事。
父母給我的名字是小琴。七十年代,農村的孩子,男娃一般叫小兵子,小軍,小強,小明等等,女娃一般叫小芳,小梅,小蘭,小紅,小花等。小琴就是我那個時候的乳名,也是后來的學名。姓牛,開字排行,姓名牛開琴。
子曰: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名字與身體一樣,父母給的,從未想過要改變。一直到初中三年級,因為學習的刻苦,需要勤奮才能實現夢想。于是,悄悄地把自己的名字琴改成了勤,希望不夠聰明的自己勤能補拙,笨鳥先飛。
這是我現在給我的學生講的課文《青蛙看海》所蘊含的道理。青蛙有一個看海的愿望,他要想看到大海必須登上前面那座山,可他沒有像松鼠一樣四條善跑的長腿,也沒有像蒼鷹一樣有力的翅膀,它最終跟著松鼠,一步一個臺階,到達了山頂,看到了大海,實現了愿望。
講這篇課文的時候,想到了自己那個時候,就是以青蛙奮起直追,人一己百的意志力要求自己,考上了師范,實現了農村孩子跳出農門的愿望。
前年初中同學會,一位曾經教過我一學期語文的老師,當著眾多同學和昔日老師的面,不知道是夸贊我,還是揭我的老底。“哈哈,牛開勤,當初你要是不勤奮怎么可能考上師范?比你聰明的大有人在,可惜他們當初沒考上”。這番話說得在場的所有老師和同學們的一陣哈哈大笑,我也會心一笑,心里卻是五味雜陳,不是個滋味。
當初的我不勤奮能行嗎?當了一輩子農民的父母,起早帶晚,辛苦勞碌,省吃儉用供女兒上學。一輩子泥腿子的父母,多么希望女兒能給他們爭個光,他們也就苦而無悔了。
為了能讓我安心上學,上到初中的妹妹自告奮勇退學回來,幫助父母種田。能干的她其實比我聰明,也比我好學,可她把機會讓給了我,對她的虧欠又怎能讓我不刻苦?
對我們充滿殷切希望的老師,循循善誘,諄諄教誨,三尺講臺,嘔心瀝血,年少的我們又怎能辜負他們的期望,不去一搏?
所以那個老師,說起我勤能補拙的事,我一點也不自卑,畢竟我是真的不聰明,畢竟那時我是真的很勤奮。
名字的故事在繼續。
上了師范以后,學習上有所松懈,卻突然喜歡一道菜,水芹菜,也稱“路路通”(因為水芹根莖里面是長圓的,一節一節,一直通到末梢)。在我們江蘇乃至周邊一帶的省份,每到春節,人們有吃水芹的習俗,尤以我們揚州為最。人們不僅居家要吃水芹,就連大小飯店也要隆重推出。這“路路通”寄托了人們美好的愿望。
相傳早在商朝,先民們就食用水芹,商朝的一代神廚賢相伊尹還把水芹列為天下美食之一。至于周朝則顯得隆重些了,人們不僅要食用水芹,還把它列為祭祀的祭品。“思樂泮水,薄采其芹。”這是《詩經·魯頌·泮水》中的詩句。這個“芹”就是水芹,這是從一個方面描繪采收水芹的勞動場景。
每年三十晚上,母親必做一道菜,炒水芹,記得母親喜歡用腌制曬干的豬耳朵切成絲狀,跟水芹一起炒,放點常用作料,大火在鍋里翻炒幾下即可,看起來青翠欲滴,聞起來清香撲鼻,吃起來爽口脆嫩。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也比不上這一盤簡簡單單的炒水芹。
本就簡單的我,情有獨鐘水芹,后來,又悄悄把名字的勤字改成芹。當然,這一切,父母不知道,他們也不會懂。
工作以后,單位里的那些同事,特別是會計,自以為我的名字就是那個最原始的琴字,也不問,即便我簽名或者登記了,他們也會視而不見,或者轉個身就忘記了。就這樣一個琴和另一個芹一直交錯打架。
后來有了身份證,也是這個琴,可是好多的證件和證書卻是那個芹,結果帶來了不必要的麻煩,有時不得不去當地派出所開姓名證明。再后來辦理第二代身份證,索性又回到了初中那個勤奮的勤。當然是取得了父母的同意,這點他們倒是大力支持的,善良勤勞的父母,當然希望自己的孩子傳承他們優良的傳統,勤勤懇懇,任勞任怨。
所以現在的我是勤勞的勤,雖然有時看起來懶懶的,懶得出門,懶得逛街,懶得打扮,懶得說話。但是,我依然是勤奮的,因為,我還是喜歡老師眼里的那個笨笨的傻傻的女孩,勤能補拙,人一己百。我依然喜歡勤奮讀書,我的記憶力不好,人家讀一兩遍記住,我讀十遍總可以了吧。
放假了,天氣雖然冷了,給孩子們布置每天閱讀的任務,也給自己準備了一堆書,一支筆,一本筆記。
活到老,學到老。不說了,讀書吧。人生一個勤字,天道酬勤。開勤,開始勤奮,為時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