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家的馕都是不一樣的味道 ——我在新疆

在烏魯木齊二醫院附近稍微有點遠的地方,有一條街。我出院的時候,辦完所有的手續,跟貓貓兩個人走出醫院,走錯了路,找不到公交車站,兩個人兜兜轉轉,走了一條又一條的馬路都沒有找到吃的。大冬天,這樣的疲憊總是讓人心灰意冷,但一定要吃飯的信念讓我們終于在天黑黑的時候找到了一條巷子,里面全是賣吃的小攤和門臉。

如果您曾經聽說過新疆特色美食,一定知道馕,對,不是狼。幾乎在每個街角都會有賣馕的鋪子,站在堆滿了馕的攤子口,也一定能看到維吾爾族大叔在屋子里搟面或者在馕坑上貼敲好了花紋的生馕。沿著巷子走,熱騰騰的牛奶、香脆的核桃、甜絲絲的葡萄、噴香的蔥花與芝麻,還有烤羊肉的味道在你路過每一個攤子時鉆進鼻子里。新鮮的從熱炕里出來的牛奶馕(在新疆把牛奶叫做奶子,所以牛奶馕就叫做奶子馕,最初,著實叫不出口),核桃馕,葡萄馕,芝麻馕,蔥花馕,肉馕擺在你的身邊,手掌大小的只要一兩塊錢,就能買一個,貴的只要五塊錢,你怎么能不嘗一嘗,吃一吃?

每一份馕都是實實在在捶出來,所以“打馕”并非虛詞,人的力氣捶到了面里,面也就有了韌性,烤熟的馕就有了特別的嚼勁,這是在新疆以外的地方很難吃到的感覺。我常常想,每一份馕的味道都不一樣,除了有火候和食材的不同,也跟打馕的人捶在面團上的力氣與揉搓的時間、方式有關,大概正因為如此,每一家的馕才會有獨特的味道。

說著馕,總是想起新疆。新疆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地方呢?別人問,你去過新疆哪兒?我總是十分猶豫,我常常看著對方,我知道對方期待我說出那些名聲在外的景,還有,危險的故事與新聞里的事件。而我也卻是曾經傾聽過別人的回憶。但,新疆除了景,終究還有人,還有普通人的生活。除了曾經的回憶,還有當下所有人為了生活而付出的努力,這種努力是保衛安全的軍人與警察們默默無聞卻足以讓人淚下的付出,也是每個家庭,每個普通人為了重新獲得普通的生活而做出的簡單的堅守。

我走過的都是小小的街,平凡的巷子。我看到的就是這些平凡的生活。從東邊的路走到西邊,然后在巷子里買上幾家的馕,幾家的酸奶子,或者坐在低低的餃子店里看對面的小伙子十點鐘把新鮮的牛奶拉到家門口,不一會兒就有路過的人拿著小罐子或者塑料袋過來招呼站在屋子里的小伙子,小伙子用勺子給把牛奶舀進大家的容器里。半個小時或者四十分鐘,這一大桶牛奶就賣完了。還有,十一二點鐘,打馕的鋪子開了門,夫妻二人一人揉面,一人敲花、烤馕,一會兒熱馕就堆在了攤子上,差不多堆到兩三個保溫杯的高度,他們就收工了,在這中間會早上上班的人路過買馕,大多買上兩三個,帶走。馕,最香的時候是從馕坑里取出來大概三五分鐘的時候是最好吃的,這時候不燙嘴,而香氣伴著熱氣徘徊在馕身上,咬上一口,酥脆的面餅和熱騰騰的芝麻或是牛奶香氣,從口腔飛奔到胃里,連毛孔都會張開。要是正是冬天,凍的可是受不了,這樣一口熱騰騰的馕總能溫暖到你的胃,讓你想再看看這灰色的城市里還有些什么。

是的,烏魯木齊遙望著博格達峰,在每個角落似乎都能看到山,還有山頂的白雪。這座城市的建筑顏色暗沉,而在這個灰色的城市還有些什么呢?

有那層眾所周知的看不見的隔膜。是的,確實是存在。那么殘酷的事件怎么可能會沒有傷疤?但是,也有低聲細語的交流,這讓我從掀起的簾子縫看到了內心的溫柔與真誠一角。微博上熱門的爭議總是與信仰與民族相關,因為沒有深入的認知,不說信仰,不說身份。我們平常見面要問個路,總不會先說:“哎,您好,問下您哪個星座的呀?”?等對方回答是自己可心的那個星座名才上前問個路。同樣的,在這里我看到的只是普通人,只說一點我見到的馕與印象。

我從唱著歌,彈著琴的學生的眼睛里看到真實的歡喜,也從他們給我講的故事里,感受到細膩而且熱烈的感情。小小少年在足球場上奔跑,讓人看到中國足球的希望;街邊琴行的樂隊演出比廣受歡迎的電視節目還要精彩;十四五歲的少年一遍遍教我彈琴的指法,曬太陽的大爺給我細細說去博物館路。腿傷沒好的時候,一瘸一拐的走路,忽然有位阿姨掀開自己的長裙,告訴我可以去買一個跟她一樣的護膝,轉身離開的時候,又叮囑我要多穿點……我記得,曾經有個少年帶著小心翼翼的眼神,告訴我:其實,我們就是普通人。

你說,新疆占全國陸地面積的六分之一,你說新疆有喀納斯,有伊犁大草原……早穿皮襖,午穿紗,圍著火爐吃西瓜,是的,這些都是新疆,但是,新疆人的生活是什么樣子的呢?他們的身上像你我一樣的普通故事是什么樣子的呢?

如果你愿意了解一個普通的新疆,那么,我有很多話想說,不過,最著急想要告訴你的那句話是:新疆,是個有許多普通人生活的地方。

而那遙遠又迫近的未來是值得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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