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不下馬,各自奔天涯

《一代宗師》里有一個鏡頭,張震演的一線天受了傷,血流不止,在車廂里遇到宮二。搜查他的日本兵過來了,一線天正準備拼死一搏。此時宮二果斷坐到一線天身邊,用自己的大衣將他遮住,再往他肩上一靠,假裝一對夫妻,幫一線天躲過了搜查。

找來找去只找到這一張圖片

日本兵走后,一線天也默默地走了。我依稀記得,整個過程兩個人沒說一句話,但這個段落讓我印象極其深刻,深刻得超過了我對男神梁朝偉在片中的印象。

這個片段中,我的感覺是:宮二的女俠之氣被表現得淋漓盡致——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俠氣當中,包含了該出手時就出手的果斷,包含了不拘小節的豪邁。

正所謂英雄惜英雄,宮二顯然看出了對面的一線天是個英雄人物,所以盡管萍水相逢,卻毫不猶豫冒風險救他一命。宮二靠在一線天肩上時,皮毛大衣映襯著她的容顏,簡直艷光四射,活脫脫一對美女配英雄。然而,二人并沒有再生出任何瓜葛。

宮二救一線天之時,未曾想過要他謝,僅僅因為“我敬你是條漢子”;一線天被救之后,也坦坦蕩蕩獨自離開——大恩不言謝。二人能夠做到如此干脆,沒有上演俗氣的美女英雄劇,只因為宮二不僅僅是美女,宮二也是英雄。

這一幕劇,把江湖兒女的劍膽琴心、俠骨柔情,表現得酣暢淋漓,宮二與一線天,是一種“相逢不下馬,各自奔天涯”的豪情與灑脫,只有大俠之間方能有如此情義。

這讓我想到金庸筆下的郭襄與何足道。

郭襄四處游山玩水,在少林寺山下的竹林里遇見準備上少林寺踢館的何足道。

二人只是閑談幾句,何足道見郭襄這小姑娘長得這么美,又有大俠氣質,仰慕之心油然而生,于是奏一曲《百鳥朝鳳》,“華彩熱烈、儀態萬方,不僅暗含自得之心,更是真情流露”。而郭襄不愧為大家出身,毫無矯揉造作之態,還一曲《考槃》,怡然自得,放達高遠——既是知音,又是自隱。

何足道后來又把《考槃》和《蒹葭》合為一曲,頗有纏綿之意。二人你來我往,相互傾慕,電光火石之間,似乎就要上演一段愛情故事了。然而,故事到此戛然而止。兩人各奔東西,相忘于天涯。

在這里我不得不配上一段徐志摩的詩——《偶然》: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而另外一部電影,我忘記叫什么名兒了,只記得,劉德華在里面演一個喪心病狂的復仇狂魔,殺了很多人。坐車時遇到警察巡查,劉德華果斷坐到一個年輕女乘客旁邊,亮了亮手里的槍,示意她不要聲張,然后讓她把頭靠在自己肩上,偽裝是一對情侶,騙過了警察。

可是這女乘客不是宮二,也不是郭襄,她被劉德華的高大威猛玉樹臨風所吸引,想要有進一步發展,于是約劉德華喝咖啡。劉德華陪她進了咖啡店,她點好餐,劉德華說了句“對不起”,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這姑娘哪里知道,自己面對的這位帥哥是個身負十幾條人命、心中只有報仇火焰的亡命徒,怎么可能有時間有機會跟她談戀愛。

對姑娘來說,如果故事的結尾停留在公交車上,到站之后兩人各自下車,各奔前程,或許會是一個美好的記憶,或許會余韻悠長,回味無窮。可惜啊,鬧成了這樣,變成了“被帥哥拒絕進一步交往”的尷尬。

再回到《一代宗師》,或許王家衛安排宮二與一線天的這一次短暫相遇,是為了暗示八卦掌與八極拳同為中國武術之精髓,二者雖無明顯交集,但相遇之時,也是英雄惜英雄吧!

并且如果沒有宮二的幫助,一線天可能就死在火車上了,就不會再有“收小混混為徒,進而使八極拳傳遍香港”的后續了。中國武林人士就是在這樣相互扶持下,共同繼承著老祖宗的東西,雖然這相互的扶持有時是在無意之間。

扯遠了,明明是要說偶遇的事情啊!

最后說一點:我們大家都不是宮二和一線天,也不是郭襄和何足道,我們不是行走江湖的豪俠義士,我們只是凡夫俗子,我們要找對象,過日子。

所以呢,哪天遇到讓你心動的人,無論是在火車上,竹林里,還是在公交車,別學宮二和郭襄,還是學那個女乘客,該留電話留電話,該喝咖啡喝咖啡。即使會有被拒絕的風險,那也比去冒那錯失良緣的風險要好得多啦……

附:《一代宗師》我是在考研期間偷溜去電影院看的,3D版,場面極其宏大,制作極其精美,內涵極其深刻,然而看完之后我就忙于復習了,也沒再多想。前段時間突然想起來這個段落,就扯了這么些。

我沒有再找原片段來看,因此記得不是很清楚,金庸的小說也懶得再翻出來,全都是憑零碎的記憶在胡扯。所以就算哪里細節寫錯了,也無所謂啦,要的就是這種不拘小節的豪氣!好吧,我就是懶……

推薦一本書,《武俠從牛A到牛C》,氣象學女博士“大臉撐在小胸上”寫的,本文中郭襄與何足道的描述就有借鑒她的書,超級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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