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顏笑笑的笑
江湖是個缺少情愛的地方，卻又是最多情愛的地方，只不過究竟是真情摯愛還是男歡女愛那就說不清楚了，有的人相信這江湖是個多情的江湖，例如許尋芳和楚隨心，如果他們愿意整個江湖都可以是他們的情場，他們的歡場，然而多情之人必受多情之累，所以他們兩個人的生命之中出現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叫做顏笑笑，江湖之中的男人很少有不被她吸引的，江湖之中的女人很少有不嫉妒她的，而她卻很少在乎這些事情，這個世上她只在乎過兩樣，一個是她自己，另外一個還是她自己，所以這些年來為她生為她死的，其實不過都是庸人自擾的一幫子蠢夫拙漢罷了。也許許尋芳瀟灑倜儻，也許楚隨心率性不羈，但是在顏笑笑看來，他們二人也不過就是為情所困的庸人，她完全不在意這二人會不會斗得個你死我活，她只在乎自己的那千兩黃金何時能夠到手。
什么千兩黃金？這與顏笑笑這樣一個女子又有何關系？當然有關系，很大的一個關系。這個關系江湖上沒有幾個人知道，因為整個江湖沒有幾個人有知道這個關系的資格，但是顏笑笑知道，而她自己卻道自己實在不算是個江湖人，可她不是，還有誰敢自稱是呢？有風月場中的老手們曾經說過，顏笑笑這女子是個謎，她有謎一般的美好，人雖就在你眼前、耳畔、身旁，但心在哪里誰都不知道，可能日子久了連她自己都已不記得了。可她記得自己是誰，記得那個夜黑風高的晚上，記得這個江湖對她而言究竟有多無情，這世間的人對她又有多寡性，也是在那一晚她明白自己有多無助、多脆弱、多可憐，自那一夜過后，第二天醒來，江湖少了一個純情的少女，多了一個風情的尤物，她從那一天起，只信自己，只認金錢。
所以當一個“大人物”聽顏笑笑這樣說的時候，不自覺的笑了，他笑這女人太有心機，也笑自己沒有看錯她，選錯她，這件事好像只有她做得到、做得好、做得巧，也只有她愿意做。畢竟能夠算計許尋芳和楚隨心的人雖然不多，但不是沒有。可是真正愿意算計他們二人的，恐怕只有這樣一個女人了，怎樣的女人呢？一個愛自己多于世上一切的女人，一個可以讓世人都愛上自己的女人，一個即使害了你你依舊會執著的愛她的女人。是以這“大人物”承諾了顏笑笑一件事情，據世人所知，他是絕少承諾什么的，但今次例外，只因這女子實在是討人喜歡，喜歡得令你咬牙切齒，喜歡得你恨不得殺了她飲她的香血，喜歡得即使你想殺她到最后還是舍不得。這位“大人物”讓顏笑笑挑撥許尋芳和楚隨心一戰，無論結果誰輸、誰贏、誰生、誰死。顏笑笑只是一笑，然后說：“一千兩黃金，一件事情，我便應了這件事情，您覺得可以嗎？”
“你就不問問原因？”“大人物”飲了口茶問道。
“您可許我問？”
“不許。”
“那您還問人家？”顏笑笑假裝嗔怒道。
“想看看你是不是真聰明。”
“那人家聰明嗎？”
“只怕是太聰明了些。”“大人物”一笑，將她攬入懷中。
正如顏笑笑不問“大人物”做這事的原因，“大人物”亦沒有問這事的緣由，因為大家都是聰明人，這女人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的，是什么？很簡單，這兩個別人眼中那個的大俠、人物，在她眼中不過是兩個臭男人，在心里恐怕連一兩銀子都抵不過吧！女人就是這樣，任你在別人眼中千般萬般的光輝，我看不上你就是看不上你；隨你在別的地方位高權重，在我心里你占不了一席之地，就絕不會留位置給你。
關于顏笑笑是如何讓楚隨心與許尋芳開戰的，沒人知道，即使是“大人物”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這女子做到了，而且很成功，江湖上的人有一半都很關注這件事，只要這兩人一開戰，有很多事情就會不一樣了，若許尋芳敗了或者死了，他的尋芳館就不那么可怕了，他手下的六大花魁，十二棵樹，三十六朵花，七十二根草就會亂上一陣子，那么杭州的一些黑道生意就會興隆就會囂張，白道好漢們就會頭疼上好一陣子，官府衙門也會沒什么功夫去處理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事情，一些人一些事就容易做一些。若是楚隨心輸了或者亡了，那么以他為首的“好事不出門”一伙俠盜，可能就在江湖上沒那么好站住腳了，那么蘇州一帶的不義盜匪、不仁富商、不法官員就會無所顧忌，沒有顧及就會肆意妄為，那么當地百姓就會民不聊生，那么那一帶地方就會亂，就會不穩，就會有人生事。有些人就是會趁亂好辦事，因為只有亂才會趁他們的心，如他們的意，為了亂他們不管別人死活，亦會做出一些不擇手段的事情。即使許、楚二人真的是旗鼓相當、平分秋色，到時候斗得個兩敗俱傷，那么蘇杭二州依舊會亂，亂得讓他們連養傷的機會都沒有，傷養不好，自然也就強不了太多，結果還是個死，依舊是個亡。
代價如此之大，許尋芳為什么還要約戰楚隨心，難道他笨嗎？應該不笨，要不然他不會年紀輕輕就練就高深的內功，瀟灑的刀法，并且創立了可以稱霸一方的“尋芳館”；成本如此之高，楚隨心為什么非要迎戰許尋芳，莫非他蠢嗎？自然不蠢，否則他就不能初入江湖就有一身充沛的內力，隨性的劍法，而且還能領導一群可以叱詫風云的好漢。那么，他們為什么要戰，因何要斗？恐怕是因為一句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既然已經是江湖人物，就有江湖人物的無奈，有些戰斗不能避免，有些決斗不可不去，只因闖蕩江湖要夠強，只有戰勝斗贏才算是強，不戰不斗就說明你弱，你弱江湖就沒有你走的路，沒有你吃得飯，沒有你睡的床；你弱，別人就可以任意的欺負你、侮辱你、踐踏你，許尋芳不想被人欺負侮辱踐踏，楚隨心亦不想如此過活，所以他們必定一戰。
可是好端端的一個在蘇州，一個在杭州，平時也沒有仇怨，怎么就想要戰，想要斗了呢？
因為一個人。
誰？
顏笑笑。
她笑了，在一個蘇杭武林人士聚會的“笑江樓”笑了，那一笑傾城、嫵媚、驚艷、多情、意味深長，這笑本來是朝向一眾英雄、一群好漢的，可她的目光卻只落在一個人身上心上，那人不是別人，是楚隨心，這樣一來好像那樣傾城、嫵媚、驚艷、多情的笑容只給了楚隨心一般，別人可能沒去注意，可能顏笑笑的美已經足以另他們忽略一切了，若此刻讓他們落黃泉，赴地府他們也無所謂了，可有個人不一樣，這個人不是別人，是許尋芳。顏笑笑在只對楚隨心笑的同時，極附深意的無視了許尋芳。這區別對待，讓許尋芳很不舒服，很不服氣，很不高興，他甚至有些生氣了，因為他覺得自己要比楚隨心強，他家世好，他武功高，他名頭響，他長得英俊，他作風瀟灑，你為什么不朝我笑?不朝我笑也就罷了，偏去向那個連把像樣的兵刃都買不起楚隨心笑，你是覺得我不如他嗎?他有什么?窮鬼一個，爛命一條，居無定所，滿臉的猥瑣，一身的邋遢，憑什么贏得你這女子的笑?許尋芳嫉妒了，他知道這樣想有些小家子氣，也明白這會顯得很沒有度量，所以他沒有表現出來，他雖然年輕但是不幼稚，雖然年少但并不無知，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明白自己的責任，他沖動不得。
許尋芳其實早就想要和楚隨心會上一會了，因為他想把“尋芳館”做大、做強、做好，這勢必要擴大自己的勢力范圍，他可以說是杭州附近的霸主，可是一到蘇州，別人就只聽楚隨心的號令，因為蘇州一帶楚隨心才是頭領，雖然他無權、無錢、無勢，但是當地人愛戴他喜歡他支持他，這與別人對許尋芳的敬畏不同，那是一種很隨心所欲的跟隨，一種自由自在的擁護，是以楚隨心像大哥多于領袖，這一點很可怕，這比讓一個人害怕你才聽從你來的困難，讓人敬畏容易，但讓人甘心賣命難。許尋芳一直擔心楚隨心做大，因為蘇杭二州太近，誰也不敢保證楚隨心不會一腳跨過界來，誰也沒有把握說楚隨心沒有野心，時間在行走，人心在變。許尋芳一直在擔心，此時此刻此地顏笑笑的笑，讓他更擔心了，于是他決定做點什么。他的決定是約楚隨心決斗，因由是為美人。這其實是個很聰明的做法，在外人看來這是一場大規模的爭風吃醋，是風月場里的風流韻事，兩個男人之間的俗事。不會有任何門派、官府、人物來斥責你爭名奪利、擴張勢力，也不會有人覺得自己的勢力受到威脅而出手，即使有人看穿悟透這里面的玄機，也不好插手兩個男人為一個女人而起的爭斗。有些事情不說破就給自己留了后路，不拆穿就給自己留下后招，許尋芳明白，其他的江湖人物自然也清楚，所以這樣的一戰，大家都關注，都駐足，都議論，卻無人插手，至少現在沒人動手。大家都在等，人們都在算，等結果，算得失，這結果和得失，決定了他們動不動手，何時動手，動手做什么。
等結果的，說明你沒有冒險的精神，算得失的，證明你沒有勝利的自信。只要你還在等、還需算，那你注定會等到機會喪盡，算到優勢全無。這世界上的機會從來都不等人，所以有些人為自己造勢，會造勢的人不少，能造勢的人也有，但造的巧妙的卻沒幾個，姬小白算一個。在此時此刻此地，他只要站出來就已經成功了一半了，何況他不只是站了出來，還說了三個字：“打不得！”
今天之前，沒人知道姬小白是何許人；今天之后，江湖上無人不知姬小白。一些人說話做事很會把握時機，他不鳴則矣，一鳴必定驚人。姬小白挑對了時機，也選對了地點，所以他一定會出名，即使最壞的結果，也會有人記得他，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顏笑笑在遠處看著這愣頭青一樣的小子，笑了，笑得充滿了風情，“他當他是誰?”
姬小白當自己是誰?他可以是很多人，他可以是姬大黑，姬二黃，姬三紅……但他選擇做姬小白，至少此時此刻他是以姬小白的身份走出人群，走入戰局的。他入戰局是為了勸兩位江湖人物不戰，可是他來得早了，那兩個人都還沒到呢！此刻就站出來，在一些人眼中顯得太傻太笨太蠢了，可是剛剛還在笑的顏笑笑，臉上已經收斂了笑意，她意識到這個身著青衫，輕搖紙扇的男人，絕不傻，并不笨，也不蠢，他聰明，他機智，他甚至可能很有智慧，因為他比那兩個人到得早，早就占先機，早就有準備，早就可能壞了她的好事。（未完待續）
圖片來自網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