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請罪
自從子闌為胭脂擋下了昆侖虛老十的那一劍受傷損及心脈，胭脂便起早貪黑、寸步不離地照顧著子闌。他二人的關系目前進展到何處，白淺并不清楚。連著兩天了，除了煎藥、煮粥、熬湯，胭脂并未怎么出子闌的院落，只有師父墨淵和大師兄時常去探望子闌。據其他幾位師兄從大師兄疊風那里傳回來的消息稱，子闌心情愉悅，恢復得不錯，痊愈指日可待。
出了這檔子事兒，白淺這兩日心虛的很。除了她，那日圍觀的所有師兄全被師父墨淵罰了。師父墨淵責罰人的法子萬古長青，仍然是抄經文，背佛理。藏書閣中大半有些破舊的經文佛理典籍，借著這次事件，終于有個恰當的理由被重新謄抄一遍了，也是件好事。唯有老十和十五兩人被罰得頗重，不止要抄經文，每日還要抽出半日時間去清掃上山路上的那九千九百九十九級石階。
老十被重罰倒是合情合理，他自己也知錯悔過了，并且認罰。唯獨十五，對師父予他的懲罰十分不理解，心中倍感委屈。因當年十五與十七最是要好，私下里十五已經偷偷找白淺訴過兩次苦了。白淺對師父給十五師兄的重罰也想不太懂，只能在兩人偷偷蹲在后院的裟欏雙樹后碰頭時，為郁悶的十五師兄遞上一把瓜子，然后幫十五狠狠吐槽一下師父，僅此而已…
后來，白淺細細的想過，從那日事件的經過來看，其實她還是應該很感激十五師兄才是。若不是十五師兄見情況不妙，趕忙拉著她躲開了動怒的師父，估計眼下抄經、掃臺階的人就是她了。白淺對十五師兄總是有些心懷愧疚，于是拍著十五師兄的肩膀，很仗義地決定，替他分擔一部分抄經的任務。這個決定一經說出口，白淺頓覺自己心中豪情萬丈。
這兩日墨淵沒再單獨找她，致使白淺終于得空以照看兩個奶娃娃為由，趁機躲在自己院中補足了近幾日虧欠的睡眠。阿離和應兒終日同幾個小童子漫山瘋玩，不見蹤影。只有火麒麟貼心地陪在白淺身邊，趁白淺補眠的時候，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桌前，替白淺為十五師兄謄抄經書。(ー_ー)!!
五日后的晌午時分，白淺與火麒麟單獨在小院里吃了午飯，又回到書桌旁開始抄經。伏天已過，昆侖虛漸漸有了入秋后的涼爽，舒爽的山風透過窗戶吹進來，不一會兒就讓人眼皮打架昏昏欲睡。恍惚中，白淺仿佛又夢到了那只渾身冒火的巨大火鳥在空中盤旋搜尋。當那鳥發現她時，一雙圓圓的眼睛冒著金光，似有種魔力一般的蠱惑人心，讓她動彈不得。緊接著，那鳥一個兇猛俯沖，一雙鋼勾一般的爪子朝她抓來。
正在此時，噩夢戛然而止，一只手不識相的將白淺拍醒。白淺揉揉困倦的雙眼，當看清一旁拍醒她的人竟是幾日未見的胭脂時，馬上醒了神。胭脂一臉落寞地坐在白淺床榻上不說話。一旁的白淺和火麒麟見狀皆一頭霧水：“什么情況？你不是在照顧子闌嗎？怎么回來了？”
胭脂強打了精神，緩緩嘆口氣道：“經過這幾日調養，今日子闌能下地行走了。剛才我照顧他吃了午飯，他便要去拜見墨淵上神，說是要向墨淵上神請罪。”
“請罪？！”白淺驚呼出聲：“他何罪之有啊？難道說他認為那天他不應該替你攔下十師兄那一劍？他也認為殺了你，便能替我師父報仇了？”白淺心中惱火，說話的聲調也高了幾分。
胭脂雙眼中隱隱透著淚光：“不，他不會那么想。他心地善良，幾次出生入死救過我。若是他認為我死有余辜，又何苦為了我去拼命？”
白淺相信子闌的為人，也曉得他對胭脂的情意不會作假。剛剛胭脂的話也不無道理。可自從他為胭脂煉丹，失去半身修為后，便獨自一人枯守無妄海，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自我放逐，又怎能不說明，那是他在幫了翼族人后，心中自覺愧對師父，以此自苦為自己贖罪呢？以子闌這種極有原則，又十分迂腐的性子來說，讓他舍棄深愛的胭脂，為那些虛偽自私、八竿子打不著的天族人守一輩子的無妄海，他也不是做不出來。
白淺原本對他們這次重逢的結局十分看好，可眼下這樣的情形，不由得讓她的心涼了幾分。白淺坐在胭脂身旁，側臉望著她：“你有什么打算？”
胭脂搖搖頭，她也不知他去請罪意欲為何，也不清楚還能怎么做。幾天的相處下來，兩個人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凡世間開酒樓茶館的那段歲月，二人情意相通，卻誰也不說破，這樣的感覺真好。恐怕這一生再難有這樣相處的機會了。這幾日照顧子闌雖身體疲累，于她卻內心歡喜雀躍。她既希望他的傷能早些痊愈，又希望與他相處的時光能過得慢些，再慢些。前一刻他還溫情脈脈地看著她，下一刻就丟下她去向墨淵請罪，她真是不懂。
胭脂深吸了口氣，故作輕松，隨后吩咐火麒麟去山里尋應兒回來。白淺心下有幾分了然，于是拉住胭脂的手，有些難過：“這與我料想的完全不同。是我行事太魯莽了，傷了子闌，也險些傷著你。”
胭脂回以溫和的一笑：“無妨，你也是為我好！我倒沒妄想那么多。能與他相處這幾日，對我來說已經是老天格外恩賜的了……此次墨淵上神請我來，就是為了見你一面，讓你安心。如今我也該回大紫明宮了，翼界還有許多未了之事。”
白淺無言以對，心里只狠狠埋怨子闌薄情寡義。連帶著對幾日不見人影的墨淵也有幾分怨恨。這些男人心里只裝著天下蒼生，為了大義能犧牲一切，以身殉道。心愛的女子在他們心目中，恐怕不過是一時情不自禁的貪戀而已。天下太平無事時，興許有心和你談情說愛卿卿我我，腦筋一抽就能轉身把你丟在身后不理不睬。
白淺越想越氣，一張俏臉冷若冰霜，抬眼透過窗戶瞧見院子里火麒麟已化為原身，馱著應兒和阿離兩人落下云頭。白淺拉起胭脂道：“我們走！有什么了不起？不理這群臭男人，我隨你一道回大紫明宮。”
白淺走到屋外，招來一片祥云，拉著胭脂躍上云頭。身后火麒麟馱著兩個娃娃亦匆匆跟了上來。應兒坐在阿離身前，緊緊抱著火麒麟的脖子，一雙大眼睛從空中看著昆侖虛壯麗的美景震驚不已，已然顧不上說話了。
阿離卻開心地問：“娘親，你要帶我們去哪里玩？”
白淺回頭瞧了瞧兒子道：“娘親帶你去應兒的家鄉可好？”
一旁的胭脂深覺此舉不妥，就算要離開，怎么也要向墨淵上神辭行才顧全了禮數，如此一走了之，實在是有些任性妄為。
“阿音，我們先去同墨淵上神辭行再走吧！”胭脂拖住白淺的手。
白淺并不以為意：“管他們呢！他們男人若是想丟下你，可會好心地提前與你商量一聲？你若是去辭行，興許又被我哪個愣頭愣腦的師兄拿劍劈了，到時候還有誰會顧及你的死活？還是一走了之的好……”
白淺話音未落，匆匆飛行的云朵前方金光一閃，一道墨藍色的人影已攔住了眾人的去路。白淺來不及停下腳下的云，直直便朝那人撞去……
首發于2017-10-01
修改于2019-02-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