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 ? 即將月落日升的時候,天色是一片海一樣的暗青,只有朵朵浮云飄在上面,悠閑靜謐。驀地,一道黑影劃破這幅畫面,隱入云層中去了。
? ? ? “喂!沉淵,你能不能慢點,你這身上連個鞍都沒有,本姑娘會掉下去的。”這個猛烈的沖刺讓潘達斯很是不適,畢竟雷龍以前載他們飛行的時候都是很平穩的。
? ? ? “不許再叫這個名字!”雷龍聲音有些低沉,喝止了她。
沉淵,
沉淵。
這名字都多久沒有人叫了。
“潛龍沉淵,鱗爪飛揚。你以后一定非池中之物。”那人笑嘻嘻地跟他說。
他笑起來酒窩細狹,像一條線。所以那時候,潘達斯總一本正經地說他這不是“酒窩”,而是“酒線”。其實,沉淵第一次在辟雍庭外見到扶疏的時候,就注意到他的酒線了。那時候大家雖然都化為人形,但不知是通靈神獸積威太久,還是這些尚在年幼的神獸們要故作成熟,大家基本都是不茍言笑。只有他喜氣洋洋的,完全沒有通靈神獸的樣子,正在對著潘達斯大吹特吹,說自己一定能夠通過雷霆試,奪取最高榮譽。
“能通過雷霆試,那豈不是有機會成為長老?”圓圓臉的潘達斯和一眾小弟一邊嗑瓜子,一邊一臉崇拜地看著他。
這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厲害的神獸所化。沉淵有點不屑地掀了掀眼皮,轉眄間仿佛看到一個人有相似的表情。
再要辨認時,她已經要轉頭離去了。于是,沉淵只看到烏黑的發和她眼下到嘴角弧度清冷的線條。
? ? ? 這是隼翼。
鷹隼試翼,風塵翕張。
2
? ? ? 事實證明,他們二人的鄙視不是沒有道理的。
當扶疏第八次在庭訓上被打趴下之后,潘達斯也不禁動搖了自己的信念,她癟癟嘴道“老大,你要不然還是別試了,先休息休息吧。我都看不下去了。”
? ? ? “我還能打,今天還可以再試一次。”扶疏也不在乎小弟的變心,他擦了擦額角的血,扔掉毛巾就準備上場。
? ? ? “嘖,你這小子,怎么這么倔呢!萬一身子骨打壞了,以后不是再也試煉不成了嗎?你還有的是機會,下去吧。”常歧長老帶笑斥責了他一番,扶疏這才作罷。
? ? ? “真是,無聊啊!”沉淵百無聊賴地抿了抿唇,瞟了眼臺上的隼翼。只見她表情淡淡,負手而立,看不出在想什么。
? ? ? 他們到底都想干什么呢?沉淵有時候想,“我在這里又是為了什么呢?”
自小家中族長就告訴他,所有通靈神獸的最高追求就是通過辟雍庭的一層層試煉,最后通過雷霆試,獲取長老資格。“這不僅是通靈神獸的最高榮譽,也是族群的最高榮譽!你要極力爭取!”
? ? ? 想必,這群拼命的人,就是奔著這個最高榮譽去的吧。
? ? ? 但是這又怎么樣呢?
3
但是這又怎么樣呢?
? ? ? 沉淵在打斗間突然晃了神,一個下勾拳猝不及防到了臉前,他格擋不及,被結結實實揍了個正著。這拳力度可不小,沉淵直挺挺被揍下臺去。
? ? ? “送他去醫館!”對著這個不成器的弟子,常岐不由得怒氣上浮:原身雷龍,資質上佳,偏偏不知上進,每日只知道劃水混日子,將來會有什么出息?
可能每個老師都對不成器的學生發出過這種怒其不爭的感嘆吧。
? ? ? 這廂,不爭氣的沉淵被送到醫館,看到了一個不想看到的人。
他閉上了眼。可偏偏有人不讓他如意。
? ? ? “是你呀!我是扶疏!”熱情明朗的聲音響起,沉淵無奈地睜開了眼睛,點點頭作為回應。
? ? ? 沉淵一轉頭,扶疏就看到了他的臉,瞬間吸了一口涼氣“你怎么打成這樣了?!你這么厲害也會被打成這樣?”
? ? ? 沉淵好笑又尷尬,但他不想提這個話題,面色仍是一片冷峻:“我不厲害。”
? ? ? “我以為獸族的人都很厲害……”扶疏低了聲音。
? ? ? “難道你不是獸族?”通靈神獸,難道不是只有出身獸族才有資格嗎?沉淵有些詫異了。
? ? ? “你可知道這辟雍庭本是神界守護者的訓練場。神界守護者,其實不僅僅包括獸族,還應該包括木族。只是數千年前的輿淵之變后,守護者再無木族的身影。為了徹底消滅我們的合法性,就連名字也抹殺掉了!一個沒有歷史的部族,一群沒有身份的人,還有什么資格再競爭守護者呢?”
? ? ? 扶疏說著,漸有激憤之音。
? ? ? 沉淵一陣震動,不成想這每日拼命的傻小子,竟還背負著這么沉重的歷史。
? ? ?
4
? ? ? 傷病好后,沉淵發現后山有一片空谷是個避人的好去處。泉水叮咚,側柏倒懸,蘭草星零,黃櫨生煙。
? ? ? 沉淵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問題,他每日就在杜仲樹上發呆。
? ? ? 直到有一天,有呼嘯的劍聲打斷了他的思索。有白衣的少年躍起、翻騰、沖刺、轉身,然后再次躍起、翻騰、沖刺、轉身,然后再……
? ? ? “唉,老大,你是不行了,你這練得還不如我呢。”圓臉少女嘆了口氣,執起凌光劍將剛才的招式演練了一遍,“常歧長老說,這劍法的關鍵是快!但是快,要求體質一定要好。你雖然勤奮,領悟力也不錯,可你這體質,再練個三五十年也過不了雷霆試啊!”
? ? ? 扶疏抿了抿唇角,拿起劍又苦練了起來。
? ? ? 潘達斯見狀,徑去樹下避日頭了,未料一抬頭,正看到沉淵躺在枝椏上看著扶疏發呆。
? ? ? “喂,冰塊臉,你怎么在這里?這是本姑娘的地盤。”潘達斯想逗逗他。
? ? ? 沉淵一語不發,一躍而下,轉身就走。
? ? ? “唉唉唉,說一說就生氣啦!扶疏,攔住他。”
? ? ? 扶疏一見是沉淵在這里,想到二人一同生過病的交情,立即停住了練劍。“沉淵大哥,既然來了,就休息休息吧。”他把住沉淵的手臂,拉他去了杜仲樹下。
? ? ? 沉淵話很少,基本都是潘達斯和扶疏在打著機鋒,說俏皮話。言談間,說到了“雷霆試”的問題,潘達斯揶揄道:“唉,聽說這雷霆試極難通過,幾百年才能有一個人過關呢。想我當年剛進來的時候單純呀,竟然相信了你的狂妄之言!“
? ? ? 扶疏笑了笑,又斂去笑意,極認真、極認真地說:“我一定能過雷霆試!”
6
? ? ? 日頭一天天強烈起來,照得山壁都反射出刺眼的光。只有這扶疏練到手上都洇出了血,還是不肯停下來。
? ? ? 潘達斯嗑著瓜子,對沉淵說:“你說他能過嗎?”
? ? ? 沉淵沉默了一會兒說:“或許能吧。”
? ? ? “那你呢?怎么就沒見你努力呢?”
? ? ? “我不知道,也許我只是沒想好,為什么要努力?我們是通靈神獸,自然是以本體狀態訓練,效果來得最好,為什么要在這里用人形訓練,突然耗費時間?而且,我也不明白,就算拿到了長老資格,又有什么意義呢?”這就是沉淵一直在思考的問題。但從來沒有人問他,你是怎么想的,他們只說,你要努力!你要爭取榮譽!為了你自己,為了部族。
? ? ? 潘達斯不意會從這個冰塊臉中聽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一時間呆住了。正好扶疏帶著明朗的笑意走了過來:“怎么了?你們在說什么?”
? ? ? “別告訴他!”沉淵極低、極低地提醒她一句。
? ? ? “沒有,我們在說,你這體質,這么弱。原身到底是什么植物?是竹子嗎?”潘達斯笑著挑了挑眉,她一向最知道用什么辦法可以轉移扶疏的注意力。
? ? ? 果然扶疏立即紅了臉,結結巴巴道:“不……不是,你這死熊貓,別……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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