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平靜只能存在于當下。“等著我把這做完,然后我就可以自由自在的過平靜的生活了。”這種說法是可笑的,“這”是什么?一個畢業證書,一份工作、一個房子亦或是還清一份債務?如果你是那么想的,那么,平靜永遠都不會到來。永遠還有另一個“這”緊隨著當下的這一個。如果這個時刻你沒有生活在平靜中,你將永遠都不能活在平靜中。如果你真的想平靜,那你必須現在就平靜。不然,你所有的只是那份某一天能夠平靜下來的希望。
—— 一行禪師,《太陽,我的心》
現實與理想的差距是一切煩惱的來源,尤其是當我們將縮小差距當成人生目標的時候。
我們習慣了設定目標,為之努力,然后取得成功。在需要執行力的世界中行動,這是一個必然的過程,也是一個有效的模式。
但是當這個行動模式被用在切斷煩惱時,它是無效的。
執著于目標,也就是在強化現實與目標之間的差距。執著于“切斷煩惱,走出不愉快”這個目標,只會讓我們的大腦自動衍生出更多的煩惱和一系列的不愉快。
學會在此時此刻接受差距的存在,并不會讓我們忘記目標,也不會阻止我們在行動上取得成功;學會在此時此刻放下對差距的執著,反而會幫助我們切斷煩惱的來源,幫助我們在行動中感受到平靜。
放下包袱,輕裝上陣,我們距離終點更近。
行動模式聚焦于關于現實的想法與理想的想法之間的差距上,旨在達到預設的目標。相比之下,存在模式并不擔心現實與理想之間的距離,至少在原則上,并不執著于達到任何目標。這種不強求的取向本身就可以有助我們從行動模式的狹窄目標聚焦中釋放出來。它還具有另外兩個更加重要深遠的意義。
在存在模式中無需不斷的監察和評估世界的現狀是否在趨近我們所設立的目標。這一點反映我們是以非評判、接納的態度去留心事物。在存在模式中,我們發現可以擱置對體驗的評價,我們不再對體驗評價為“應該”如此或者“必定”如此,是否“正確”或者“不正確”,是否“夠好”或者“不夠好”,我們是否“正在成功著”或者“正在失敗著”,甚至放下評價我們感覺“好”或者“不好”。每一個當下的時刻可以被如實地擁抱,以它本身的深度、廣度、豐富,而不需要一個“隱藏著的議程”來不斷地評估我們離理想狀態相差有多遠。
這是多大的解脫!但有一點需要明白,那就是當我們放下這樣不斷評估體驗的時候,我們并非是隨波逐流、行動沒有目的或目標。習慣性的、無意識的行動并非唯一的動力源泉,我們依舊可以帶著意愿和方向來行動。因為我們也可以在存在模式中采取行動。區別在于,我們不再狹隘的集中于或者執著于有關目標的概念上。這意味著,當現實并不符合我們概念中所形成的期待或者目標的時候,無論他們是什么,我們都無需感到那么煩躁或者癱瘓,難以動彈。
另外,我們依舊可能在某些時刻變得非常、非常的煩躁,甚至可能有癱瘓、難以動彈的感覺。但當我們容讓覺察去接納哪怕是那樣的感覺時,那么如同我們在下面的章節中所見到的,恰恰這個覺察的姿態,可以帶來更大程度的自由,可以讓我們得以與事情的本相在一起,而無需改變此刻現狀。
我們已經提示,當我們轉入存在模式覺知到我們普遍對目標的無意識執著時,有著第二個深刻的意義。那就是,當我們不再聚焦于我們的感覺和理想感覺之間的差距時,可能就不再會體驗到行動模式中自動衍生的、一系列的不愉快情緒了。
當我們從行動模式轉入存在模式時,我們覺察力的轉換可以“切斷”那些額外煩惱的來源:我們為煩惱而煩惱,為擔憂而擔憂,為憤怒而憤怒,或者為想經由思考脫離通苦的努力之失敗而困擾,這一切都徒增著我們的不快樂,令我們可能易于陷入不滿和抑郁,而這份覺察則移走了這個不滿和抑郁的惡性循環的主要燃料。當我們不再不斷的擔心我們的體驗錯在哪里時,我們就可以敞開心扉,感受自身和世界更大的和諧合一的可能性。
我們曾經被教誨:設定目標并為之努力是達到理想之境、通往幸福之道。那么,可能難以相信,不執著于目標,哪怕是有價值的目標,可能是走出煩惱之道。
但既然我們已經明白,執著于“修正”自我無價值感這個目標可以錯位地將我們引入過度沉思和抑郁的漩渦中,或許,我們就可以看到正面的不強求的取向會有助于我們徹底避免那個陷阱。它讓我們不再對心境加以批判和譴責,不再試圖從不想要的感覺中逃離。從而,我們可以抑郁性沉思的習慣,并且把自己從這份窮追猛打的拉扯中解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