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素來不太喜歡觀賞夜景。
但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晚上特別想出門，尤其今天這個無星無月的深秋之夜，特別想出去走走。
我便一個人穿了風衣，來到這一帶享有盛譽的河濱公園散步。說是公園，實際上也就是在一小段河岸上栽了些花、草、樹，用方磚鑲幾條林蔭道，并修了幾個為游人駐足的貌似樹樁的水泥桌和水泥凳而已。可是，來這里玩的人卻不少，尤其是在夏天的傍晚，這里更是熱鬧非凡。
眼下，河水已經很淺了。白天，喧囂的市聲把流水的聲音壓得很低，幾乎聽不見了。而此刻，嘩嘩的流水聲卻不絕于耳，這種單調的音響使這個夜晚顯得愈加寂靜。我便默默地徜徉在這寂靜里。
因為已是深秋，所以，散步的人漸漸少了。望著灰暗的江流，不禁想起唐代詩人孟浩然的《宿建德江》一詩：“移舟泊煙渚，日暮客愁新。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只是今晚不見皓皓月影，不然，在清澈的微波蕩漾下，也該“月近人”了。太可惜！
風是從河的上游吹來的，也仿佛帶著流水的喧嘩，在耳旁不住地絮語著，慫恿著，它好像在告訴你什么，又好像怕你明白似的匆匆而去。一種朦朦朧朧的感覺產生在這朦朦朧朧的夜色里，這種朦朧的美感，有如霧里看花，叫人渴望追尋，并提煉出一種清新的意象來。
古人不是說“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嗎？我覺得這種感受已在此刻顯現出來。這靜靜的夜不是在那汨汨的流水中顯得更加無聲嗎？
然而，我卻于無聲處聽到了一種聲音。仿佛來自天國，那么遙遠，那樣縹緲，隱隱約約，若有若無，若即若離，猶如貝多芬美妙的《田園》交響曲的最后一個樂章的最后一段音樂，使你神往，令你回味。
那裊裊的余音快樂地糾纏著我，叫我的靈魂充滿了不安與寧靜。
這個聲音占據了我整個的心！
我聆聽著這個聲音。我仔細辨認著這聲音究竟帶著一種怎樣的顏色。
啊！那是秋天的聲音......那是春天的聲音……
那是誕生在這寂靜中的聲音。我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好像受到了一種啟迪，一種心靈深處的快意便油然而生。
于是，我開始惋惜自己的來遲了。我為何不曾知道這寂靜的夜色里還蘊藏著靈魂的喧響呢？這種神秘莫測的夜使我豁然開朗起來！
我下了決心，一定要每天把心交給這靜悄悄的夜……
1985.11.14（原創復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