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講一講我們的故事,一段不純粹的愛情故事。
他和我上同一節課,然而他總是遲到甚至逃課。于是我養成了一個習慣,快到上課時間喜歡猜測他今天會不會出現。他時不時出現的時候,常穿著Timberland的黃色鞋子,懶懶地背著一個Nike的包包,手腕上系著紅色的手環,頭發亂糟糟的時候喜歡戴帽子。我們幾乎不說話,下課后抱著電腦各自飛奔去下一節課的課室。
有一天,他很反常地在上課鈴響之前到了。他開口問我,你吃早餐了嗎。我搖搖頭。于是他遞給我一塊小蛋糕,上面寫著“SweetSam’s”.
我笑了。因為他就叫Sam.
美國東部的這個小城,冬天很長。在南方長大的我看到了人生中第一個掛滿紅葉黃葉的秋天,和下著初雪的圣誕節。三月份星星還很冷,那天晚上他給我買了一個麥當勞的冰淇淋。我們把車停在一個沒有人的田徑場,打開天窗,把喇叭開很大聲。我和他說我去沙漠的故事。我說我是怎么樣為了找沙漠里的泉水,沿路穿過沙漠里有野狗的墓地,怎么樣爬上沙漠的頂峰,把背包一甩,喝一口啤酒陷在沙里看星星。我咂咂嘴,想起了那天甜甜的啤酒味道。然后側頭遇到他的目光,竟然像喝啤酒的時候看到的星空。我想,這就是愛情的開端。
愛情里浪漫的因子總是很相似。那天他睡眼惺忪我和他說我要去看大海。他把羽絨服裹得緊緊的看我光著腳丫在海邊撒野。冬夜里的海邊沒有一個人,我朝水里的月亮丟石子,把貼在沙灘上的水母貝殼搬回海里,沿著海岸線嗚嗚嗚地跑來跑去,對著黑漆漆像哲學題一樣的海的盡頭大喊大叫。玩累了我回到他身邊一屁股坐下,他像個哥哥幫我拍掉腳上的沙,然后把我塞進他的羽絨服里。那是我們的第一次擁抱。
我們聊過去聊音樂聊愛情聊冒險聊電影。他在我的歌單里發現他最愛的音樂,看我最愛的‘國境以南太陽以西’。我們一起討論‘喜劇之王’里張柏芝跳起來抱著周星馳到底是張柏芝累還是周星馳累。癡癡盯著‘花樣年華’里張曼玉的腰。他寫作業的時候我一個人看‘黑天鵝’然后被嚇到尖叫一聲繞過整個房間蹲在他身旁的角落。聽所有的民謠我都會想起他。
我們開車在各個小城鎮里繞著看房子。我悄悄想象和他在某個河邊有自己的小房子,刷上紅色藍色,養幾盆花,在每個他可能待著的地方旁邊放一個懶人沙發。我們去新奧爾良聽爵士音樂節,坐在臺階上聽街頭藝人拉大提琴小提琴吹薩克斯風彈吉他玩貝斯。他喜歡商店櫥窗里看到的一個胖女人的雕塑,我愛掛在墻上芭蕾舞女演員光滑的背部。
然后我想說一個故事告訴你愛情是怎么變化的。但是我沒有這樣一個故事。有一天晚上我睡著了他才回來,他說他看到我一個人在很大的床上沒有蓋被子地蜷縮在一個小角落。像是秘密被人看穿,我感到尷尬。有一次他去了陽光明媚的佛羅里達過冬,我看到朋友發的照片里,他喝酒漲紅的臉。于是我知道他和我一樣,有一個沒有辦法在愛情里敘述的自己。他需要一個人看‘重慶森林’,我需要一個人看宮崎駿。他要去夏天里的以色列,而我卻背著背包去了荒涼的大峽谷。
然后我們分開了。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東西需要成雙成對的。我們要一雙筷子,適合左右腳的鞋,和兩個鏡框的眼鏡。可惜的是,我們沒有辦法用不分開的一雙筷子夾菜,穿完全一樣的鞋子走路,戴中間沒有縫隙的眼鏡。
很抱歉這是一個無聊的不完整的愛情故事。甚至沒有小三。用來紀念,當我們在尋找自我時而放棄的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