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騎 2 ‖ 盜家


【三十六騎】目錄(連載更新中)


【上一章】三十六騎(1)墨者


前情摘要

“此番西去,只怕還需一個人。”
“請先生指點。”
“班先生可知道百家中的盜家?”
“真有盜家?”班昭插嘴道,“聽說他們追隨的是盜跖。盜跖其實是那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的弟弟,還罵過孔子呢。”班昭轉臉看著班超,“對吧?二哥。”
“他們不會自稱自己是盜家的,只稱自己為跖門。”班超笑道。
“不錯,”齊歡道,“我說的這位,其實是柳下跖的后人,縱橫兩都的大盜——柳盆子。”

第二章 盜家

長安在五十年前,被赤眉及兵亂毀壞過,但底蘊余威猶在。漢室雖已東遷,但文人依舊爭論著長安洛陽兩都的優劣,重新回都長安的呼聲從沒停止過。皇城雖已不在,民間豪族反而更興盛起來,商坊妓寨鱗次櫛比,各地游俠在此搶奪地盤。

長安城被章臺街分開東西兩塊,東邊的明渠邊的清明門,很是繁華,雖然多是小家小戶。鬧市的中心是個石砌的小土地祠,供奉的卻是孔子的弟子子路。祠邊有人雜耍,有人叫賣,很是喧嘩。太陽還高著,鎖匠柳開卻開始收攤。

柳開二十七八歲,神情疏懶,卻有一張好面目,日常也注意打理自己,頭發梳得紋絲不亂,干干凈凈,有時還插個花在鬢上。

街坊調笑,就收攤啦,又是去花寡婦的店里吧?

柳開笑著,也不扭捏,“有什么辦法呢?又去不起章臺。”

章臺街是高級妓館亭臺的所在。那街坊罵,“你就顯擺吧!”

臨著明渠邊,種滿了桃花,桃花間有個酒家,賣桃花酒,偏女店家姓花,頗有姿色,只是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周邊的販夫走卒,常在這打轉喝個兩口,可能就是為了多看兩眼柜臺里沽酒的老板娘。花寡婦見過世面,能跟粗人們調笑,但說翻臉就翻臉,會用沽酒的木勺打人。打人和被打的,都不會記恨,來日照樣嬉笑。有一陣有個做官的好像看上花寡婦了,天天來喝酒,醉了就睡在小桌邊。搞得主顧們都不敢喧嘩。后來這做官的也不來了,好像是花寡婦拒了做他的外室。小店又恢復了熱鬧,主顧們聊侃花寡婦真是可惜了,花寡婦說,我也后悔呢。

不知怎么,花寡婦就看上了鎖匠柳開。兩人也不避嫌。街坊們追問柳開怎么就得手了?柳開說,她家的鑰匙是我配的,我給自己留了一把。


柳開來到老相好的酒家,嚇了一跳,小店外站滿了人,人人拿著個酒碗,卻肅穆無聲。見柳開到了,紛紛讓開,留出一條道。

瞅了幾眼眾人,好像都不是左近的。柳開狐疑著進了酒家,看見店里也坐滿了客人,一般肅穆地端著酒碗,桌上點滿了菜。

柳開徑自進了柜臺,低聲問花寡婦怎么回事?

花寡婦說:“我怎么知道,說都是找你的。”

“我不認識他們呀。”

“我看他們好像都是城里的俠少,但很客氣,都買了酒,我的碗都不夠用了,真是發財了呢。”

“俠少?”柳開回眼細看,那倚窗盤坐的不是東城的豪俠領袖陸沉嗎?見那陸沉舉碗向鄰桌致意,鄰桌一人個子不高,長須覆胸,被幾人簇擁著,也遙遙舉碗,氣勢不輸。

柳開環視店一周,發現所有人也在看著他,心里一陣發毛。還是陸沉站起身走過來,一拱手,“這一年恕陸沉眼拙,竟不識柳大俠。”

那長須人也走到柜臺外,正經地作揖齊眉,伏身很低。店里也一半的人站起來伏身。那人道,“在下季孟,久仰柳大俠之名!”

柳開蒙了,季孟是西城的豪俠頭目,如今親自踏到東城,難怪店外也圍滿了人。這店里怕是長安黑道的各派有頭臉的人物都聚齊了。

“什……什么大俠?”柳開有點想躲到女人后面。

“柳大俠既然俠隱在此,我們也不敢請大俠出山,只是來一睹風采,拜會拜會。”東城陸沉道。

“我得知柳大俠在此,急忙趕來。大俠俠蹤已現,只怕這里已不再安全。大俠或可移步,我季孟自有安排。”西城季孟道。

“柳大俠城東已住熟了,難道我陸沉在城東還護不住一個人嗎?”陸沉轉臉向季孟。

“柳大俠還需要你護?”季孟冷笑,對柳開再次俯首,“只要柳大俠愿意,城西俠少,愿以柳大俠馬首是瞻。”話音一落,屋里有一半人跪在地上,竟有人似是熱淚盈眶,崇敬絕不是作偽。

柳開顫抖起來,“你們……我不是……”柳開突然大哭起來,也跪在地上。“我不是什么大俠,我就是個鎖匠……兩位老大,各位俠少,你們……別玩我了……”

花寡婦看不過去,蹲下抱住嚇哭的柳開,抬臉看著兩位老大,卻也不敢說什么。兩位老大面面相覷。季孟回頭悄聲問手下,“是不是消息有誤?”那手下說,“不知道,但這種事也只能信其有,不能疑其無了。就算是假的,傳出去,也是說大哥愿結交天下豪俠,千金買馬骨的美名。”

季孟點頭,再向地上的柳開花寡婦行禮,“柳大俠或有不便之處,季孟這就告別。改日再來拜訪。”一揮手,竟讓人留下黃金銅鏡等財物一堆,率眾而去。

陸沉似乎沒有那么心思深沉,但也留下了一些錢物,退了出去,叫了幾個人,說以后得留意一下這個“柳大俠”,若有異動,立即報備。


夜里,花寡婦兀自摸索著那些黃金財物,尤其那銅鏡愛不釋手。

“你真敢用這些東西嗎?”柳開縮在床上。

“是他們送給你的呀。”

“他們一定搞錯了。”

“他們為什么管你叫大俠?”

“我怎么知道?”

“那他們巴巴要送錢的那個柳大俠是誰?”

“我怎么知道?”

“那你不讓他們拿走?”

“當時……我不敢。”

……

“你還不睡嗎?”

“我再摸摸這些寶貝……”

夜已深沉,花寡婦幾乎撫著那銅鏡睡了。柳開在黑暗中起身,能聽見花寡婦在身邊均勻的鼾聲。柳開披了件衣,支開窗,人無聲地飄了出去。

而花寡婦,忽然睜開了雙眼。


一輪殘月。

長安城所有的屋頂在清輝下像結了一層霜。

柳開赤著足,散著頭發,在屋頂上腳不沾瓦地飛馳。柳開躍上一個大宅的屋脊,突然停了下來,看見屋脊的另一頭,站著一個白衣青年,抱著劍,一臉的倦意。

“看你這樣子,是床上逃出來的?”青年懶洋洋的,“你這一逃,證明你就是大盜柳盆子。”

柳開,或者柳盆子,背著手默然不動,身后就飛出三道寒光分擊那青年,幾聲輕響,那青年已持劍在手,細看劍尖串著三個暗器。“回旋鏢,還有這么隱蔽的手法,身份更錯不了了。”

柳盆子臉色變了,這劍法他平生僅見,自知討不到便宜,赤足一點,向后翻去,在空中忽聽見風聲,一支箭射來,竟避無可避,只能翻身抓住箭身,借勢落在原處。

那青年的拍手聲在靜夜里顯得響亮,還由衷感嘆,“都說柳盆子身法無雙,名不虛傳。”

柳盆子暗顧四周,竟不知箭來何處,隱隱覺得被一個高手遠處鎖定著,如芒刺在背。柳盆子向左側疾飛,空中又一箭射來,只能用手里的箭撥落來箭,又逼落在了原地。不自覺就身上汗透。柳盆子自認是暗器大家,可這射箭之人,毫無機巧,但把握出箭時機的能力,極其可怖。耳邊卻傳來那青年對自己的贊嘆聲:“好身法!飛燕折腰,無跡可求!”

柳盆子弓身向右一騰,足尖卻勾住屋檐的獸頭,一拉,身體又向左邊飄去。果然有一箭從右邊劃過,柳盆子還未得意,又一箭飛來,逼得他不得不又落在了原處。似乎也聽見暗處有人咦了一聲。

柳盆子知道今夜入了陷阱,反而平靜下來,靜靜打量著屋頂上的青年,殺意盈天。那青年展顏一笑,說:“柳大俠有三絕,暗器、輕功,解鎖術。剛才已見識了兩絕,可我們卻是沖著大俠的第三絕來的。”青年躬身一禮,“求大俠援手。”

柳盆子昂然不動,青年揮了下手,暗處有一背弓的黑衣人躍了上來,站在斜側的屋檐翹角上,嘴里念著,“厲害,竟然能讓我射空一支箭。”

青年道:“柳大俠見諒,我們也是見不得光的人。我們有一個同伴被官府所擒,被我們從獄里劫出來。但是他的手一直被一個奇怪的鎖銬銬著,我們想盡辦法都不能打開。”

“你們是誰?”

“江湖子弟何相問?不是信不過,只怕連累了柳大俠。”

“我若說不去,你們是不是會殺了我?”

“不敢,我們只是不想同伴的那雙手廢了。”青年道。站在翹角的黑衣人忽然嘆氣說,“那是雙多好的手啊。”

“什么樣的鎖銬?”

“相當復雜和精巧,不瞞柳大俠,我們找過魔手田四爺,他也沒能解開。”
“田四都沒有打開?”柳盆子有點來了精神。“你們是劫了田四吧?”

“什么都瞞不過柳大俠。”

“他還活著?”

“當然。雖然未能解開,但我們承他的情,答應他以后若有事,我們兄弟以命相報!”

“好吧,”柳盆子一笑,“我也只能去看看了。”

“多謝!我們也是沒法子了,才放出風聲逼柳大俠出來。”


三個人在暗夜里的街巷里穿行,進了一個院子。窗內黑暗,叩門,有人點起燈火來。隨即攜油燈來開門,照出一張臉來。

柳盆子不禁一呆。

(未完待續)


【下一章】三十六騎(3)不可辜負

最后編輯于
?著作權歸作者所有,轉載或內容合作請聯系作者
平臺聲明:文章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由作者上傳并發布,文章內容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簡書系信息發布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推薦閱讀更多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