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刮,雨在下,風是狂風,雨是暴雨,在狂風暴雨中,我撐著傘,為了每月準時進入口袋的那些鈔票,獨自走在風雨中。
我住的這個小區很大,有三四千戶。綠化好,樹木蔥蘢,鮮花盛放,無數潔凈的小道蜿蜒曲折,縱橫交錯。置身其中,仿佛進入一個花園。
美景養人眼,卻易讓人沉迷,找不到出路。
經常會有新入住的業主或租客在里面七繞八轉,驀然回首,仍只站在剛剛啟程處。
熱情如我,已為太多的人指路。
魔都每年的這個時候,就象與人約定好了,總是雨。我撐著傘,走在早已習慣的風雨中,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的傘下也沒有憧憬的夢。
“嗨,大哥,請問哪里有出口?”我正低頭把玩著傘柄匆匆疾走時,對面一聲清脆的叫聲穿過強風猛雨,讓我心頭一震,精神一振。
女孩,女孩的聲音,好聽的女孩的聲音。我的第一反應沒有因風雨的阻滯,而遲鈍半秒。我抬起頭來,迎著聲音飄來的方向。
一個姑娘,披著一件塑料雨衣,劉海上不停地滴著雨水,仿佛我心中隱隱流過的淚。姑娘臉龐白凈,面容清秀,有些茫然,看來她在這個小區轉了很久。
憐香惜玉是我與生俱來的天性。姑娘梨花帶雨,楚楚可憐,應該知書達禮,風情萬千,多情的我在風雨中,思緒一剎那間無法靠岸。
別怪我,我摸爬滾打十余載,總是一個人出門,一個人進門,連影子都不愿意天天陪著我。我渴望被人在意,被人注視,被人珍惜,我也愿意獻出滿腔的柔情給需要幫助的人,尤其是看得順眼的姑娘。
“姑娘,別急,我也要出去,你跟在后面就好了。”這個小區太大,道路曲折而漫長,我怕左左右右的表達不清楚,讓姑娘走冤枉路。這又是風又是雨的,弱弱的姑娘怎么消受,跟著我一道,是為姑娘好,當然,我更樂意。
姑娘展顏一笑,很美,美得很極致,笑得風小了,雨也慢了,我的心有些亂了。
姑娘很乖巧,偏在路旁,我當仁不讓,昂首向前,一聲輕巧的“謝謝”落在身后,隨了我很久。
身后的姑娘靜靜悄悄,我的心蹦蹦跳跳,我挺直著身子,卻又忍不住朝后偷瞄。
我再說一遍,小區太大,道路錯綜復雜,我真怕姑娘跟丟了。
在我熱心的帶領下,姑娘輕易地出了小區大門,自然少不了一連串的“謝謝”。雨完全停了,停了雨的“謝謝”更加悅耳,更加動聽。
這兒屬于郊區,公交車很少。姑娘可能有急事,要打的,因剛下了雨,打的的人多,的士也不好攔。
姑娘等了一會兒,一直不見的士的蹤影,臉上顯出焦急的神色。我這人就是熱心快腸,本來已朝那邊邁步走開,又忍不住踱回來。
“姑娘,這條道很偏僻,車不多,很難等的,我帶你到前面去,那兒有通往市區的主干道,車子會很多。”
我說的是實情,我不愿她在這里浪費時間,免得誤了事。如果不挺身而出,我會為我的不作為而愧疚,如果在夢里想起這個姑娘,會覺得對不住她而輾轉無眠。
更何況,我還可以陪姑娘走三百米遠,耗時約兩分鐘,這是美妙的兩分鐘。
“真是太感謝您了。”姑娘的聲音如百靈鳥的歌唱,越來越好聽。
這次,我讓姑娘走前面,姑娘的背影窈窕,真迷我的眼。
姑娘走得很急,我跟得也急,不是怕將自己弄丟了,這一塊我熟悉得很。這一條道是直路,其實不用跟著,指一下就可以,但那樣,體現不出我細膩周到的熱情。
我是好人,本著好事做到底的精神,愿意來去多走六百米,因為這兩分鐘,在雨后,我更覺得美妙,只要是覺得美妙,何樂而不為。
好姑娘就是細心,她也會不時往回瞄一下,放慢一下腳步,朝我歉意地一笑,總會將我的目光撞個趔趄,我不得不慌慌張張地將眼晴調往別處。其實,看別處真是耗費精力,被風吹過被雨淋過,哪里有入眼的風景。
平時的兩分鐘很漫長,數數需要一百二十下,而且總是數得讓人心焦,今天的兩分鐘很短暫,只邁出幾百步就終結,讓人免不了一番惆悵。
到了主干道,剛一停下,就有的士停在路旁。這惱火的司機,準備趕去投胎嗎,來得那么快。
這一次,姑娘的謝謝有一半飄在馬路上,有一半被出租車載走了,我好象連一個音節都沒撈著。姑娘的聲音也變得不怎么動聽。
百無聊奈,渾渾噩噩,一天匆匆而過。
晚上更無聊,偶爾會想起姑娘在車內朝我揮起的手,象影子一樣飄過。
沒事刷簡書,剛好有一個簡友更新了一篇文章《嗨,大哥,你好》,這位簡友平時也很支持我,我們經常互動,彼此加油打氣,關系處得不錯。我毫不猶豫地點開文章,看了進去。
咦,怎么場景這么熟悉。這篇文字完全是早晨情景的再現,仿佛時間倒流,讓我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大風大雨,問路,女孩,大哥,叫出租車。這不就是我與姑娘的事嘛。一向自詡聰明至極的我,差點懵逼了。
這么說,這位簡友就是早晨我帶路的姑娘,我自然就是她心目中的好大哥了。
只是,她在文章中將我寫得太高大了,說我冒雨給她帶路,深一腳淺一腳,視之如親人。為給她指路,寧愿自己繞彎子,不辭辛勞,待之如姐妹。
因為有了我的指引,她才沒誤事,她有太多的謝謝沒來得及說出口。
她說我就是當代的雷鋒,呵呵,姑娘真是好洞察力。
最后,她說,這是一個好人,一位好大哥,遇上我是她的幸運。她祈求上蒼,如果再給她機會,她一定要當面說出兩個字,謝謝。她希望生命中多遇到這樣的人,給她帶路,陪她走一程,哪怕在風雨中,也覺得溫馨。
好啊,上蒼一定會如你愿,讓我陪你再走一程,再聽聽你那好聽的“謝謝”,再看看你那好看的背影。
嗨,姑娘,你好,我要給你寫簡信了。
明天,還有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