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呼啦呼啦地從他身旁經(jīng)過，眼前的一幕幕攜著記憶深處的回憶呼嘯而來，畫面最終定格在17歲那張稚嫩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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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川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了十年前的17歲，欣喜若狂。他曾想要是上天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會好好學習，考個211或者985。而不是像現(xiàn)在一般，考個二流大學，畢業(yè)后過著普普通通的日子，離他曾經(jīng)的激情與夢想十萬八千里。
而此刻，上天就給了他這個機會！小川躲在宿舍的被窩里，睜眼看著漆黑的宿舍，聽著室友此起彼伏的呼吸聲，眼里有一種叫做夢想的東西在流淌。
懶得去想為什么會有這般際遇，秦小川此刻已陷入激動與雀躍中。重來一次的人生，定會不同！夢想中的中科院，他一定會考上！
情緒略平靜之后，秦小川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他媳婦呢？十年后的媳婦，是兄弟介紹認識的，按時間來推算，她此刻應該也在附近另一所高中上高三。
小川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去看看他將來的媳婦。怕影響到高考，可仔細想想媳婦口中的高中時代，他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據(jù)說十年前的她，是個鐵骨錚錚的“真漢子”！那樣的她，自己應該是不會動心的吧？
第二天是周六，秦小川在課堂上一直保持著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熱情。他聚精會神的聽著熟悉又陌生的公式和英語，久久不能平靜。9月，距離高考還有9個月，他相信，一切還來得及！
下午放學之后，秦小川內(nèi)心掙扎許久，還是騎上自行車去了孫小雨所在的高中。他很好奇，十年之前，他所愛之人，到底是什么樣的呢？
秦小川將自行車停好，發(fā)現(xiàn)自行車棚里有輛黑色的山地車特別扎眼，通體黑色的車身，車頭被噴了銀白色的油漆，停在那里，肆意而張揚。秦小川不由多看了兩眼才離開。
他循著記憶一邊打量著這所校園，一邊尋找著高三八班的教室。據(jù)媳婦說，她和郭子是這一年認識的。
遠遠地，秦小川就看到了正要去吃飯的郭子。
“喂！郭子！”秦小川隔著過道，大聲的喊道。然后便快速地穿過正在過道里踢球的同學，向對面的高三八班走去。
“小川！你怎么來了？”郭子意外的看著他，意外中又帶著驚喜。
“來看看你！”秦小川言語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他和郭子有段時間沒見，沒想到再見會隔著十年。此時，他們?nèi)允菃渭兊臒嵫倌辍?/p>
“好兄弟！走，請你吃飯！”郭子拉著秦小川，就要去食堂請他吃飯。秦小川沒動，他眼睛往教室里面看了看，突然開口道：
“你能叫下你們班的孫小雨嗎？”
“孫小雨？你怎么認識她的？”郭子十分不解的看著秦小川。他們，應該是從沒見過才對吧？
“這個回頭再說，你先叫上她，咱一起去吃飯。”秦小川一時也不知如何解釋，便搪塞道。
“你……確定？”郭子奇怪的看著秦小川。
秦小川不解地點了點頭。只見郭子沖著教室大喊一聲，中氣十足：“翔哥！翔哥！”
秦小川頓時呆若木雞。翔哥？什么鬼？
只見一個風一樣的身影從踢球的隊伍里奔來，靠著墻大喘氣。
秦小川轉頭看去，瞬間驚呆。媽呀！這不就是他媳婦嘛？似乎沒怎么變，又似乎變了。長長的頭發(fā)被高高的束起，比十年后的她更嬰兒肥，臉頰上撲滿了運動過后的紅暈，大大的眼睛一閃一閃，雙手不停的在煽著風。她急切的看了眼場上的形勢，催促的看著郭子，示意他趕緊說，說完還要踢球。
“吶！有人找你！”郭子推了下站在一旁的秦小川，對孫小雨說道。
“你誰呀？我不認識。”孫小雨撓了撓腦袋，確實想不起來認識這么一號人。
秦小川的小心肝抖了抖，他媳婦是不是勇了點？“小雨，我想請你和郭子吃個飯。”
“我又不認識你！有病！”說完，孫小雨又向踢球的同學跑去。
秦小川順著她的身影看過去，這才發(fā)現(xiàn)，踢球的全是男生，只有她一個女生。不禁雙手扶額，這……
“她就是孫小雨，綽號翔哥。”郭子適時地介紹道。
“郭子！回來給我?guī)э埌。 眲倓傜P到球的孫小雨不忘回頭叮囑著郭子。那副虎頭虎腦的樣子，真的……不像個女生啊……
“知道啦！”郭子一邊笑著回答，一邊拉著秦小川去吃飯。
秦小川一時還沒緩過來，這就是他媳婦？果然，如她所說，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十年的時間，到底改變了什么？十年后的她，算不得溫柔賢淑，但起碼沒這么勇啊！
“你還沒說你怎么認識她的？”郭子鍥而不舍的問道。
秦小川想了想，怎么認識？這還真沒法說！半晌，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郭子，我昨下午放學路上碰到一道士，”說完他停頓一瞬，看著郭子不解的眼神，他又四下看了下，確定沒人后才繼續(xù)道：“道士攔著我，硬要為我算一卦。我閑著沒事就隨他了，他卜完卦之后，說我未來的媳婦就是你們班的孫小雨，學校、班級、名字都不差！我也沒太在意，只是今天作業(yè)完得早，就想過來看看，好戳破他！沒想到你們班真有這么一號人！”
郭子眼睛瞪得老大的看著秦小川，扯！這絕對是扯！赤裸裸的扯！
“不想說就算了，至于這么騙兄弟嗎？”郭子加快了腳步，將秦小川甩在后面。哥們太不夠意思了！
“你不信就算了！我說的是真的，孫小雨以后會是我媳婦！”秦小川追上郭子，他是真的沒辦法解釋啊！
“呵……”郭子盯著身旁的秦小川，笑的神秘莫測。直笑到秦小川全身汗毛豎起。
“孫小雨是你媳婦？那你趕緊地收了她！”他深深的嘆一口氣，接著說道“翔哥在我們班可是無人能敵啊！上周踢球剛踢碎我們教室后面的窗戶玻璃，再上周跟著一群男生一起鬧騰，打碎了別人手表，自己手也光榮負傷，這周不知道又怎么了，在我們班鬧著要收礦泉水瓶，現(xiàn)在全班的礦泉水瓶歸她管，保潔阿姨都不來了。”郭子看了眼面帶詫異的秦小川，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總之，360度，除了皮相是女的，我們真看不出哪兒是女的。”
秦小川愣了愣，呃……他可以不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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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川和郭子吃完飯回來，剛剛好目睹了孫小雨一記漂亮的射門。她行云流水一般的抬腳，射門，只見球從教室門口飛入，掃過第一排桌子上的所有水杯，最后“嘭”的一聲撞上了窗戶，隨即玻璃嘩啦啦地碎了一地。
孫小雨懊惱的跺跺腳，然后就很淡定的去打掃那一堆碎玻璃。
“翔哥，沒事兒吧？”一起踢球的同學在一邊喊道，只見孫小雨擺擺手，邊掃地邊說道“沒事兒！這尺寸我都背過啦！先別跟班主任說，我明天一早就換！”
秦小川想到吃飯時郭子跟他形容的“翔哥”，再看看眼前的狼藉，心下一片悲涼。這孩子怎么這樣啊？比他還淘氣！想想自己媳婦曾兩次參戰(zhàn)高考，頓時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就這樣，能不復讀嗎？
“翔哥，給你夾了個餅！”郭子走上前，將手中的菜夾餅遞給孫小雨，對眼前的一切早已習以為常。
“孫小雨，你爸媽知道你這樣嗎？”秦小川上前，拿過孫小雨手中的笤帚，好讓她安心吃飯。
“知不知道跟你有什么關系？掃干凈點啊！”孫小雨居然一點也不客氣的使喚著秦小川，拿著菜夾餅就啃。
秦小川楞了下，這瞬間，她倒是跟十年后一樣嘛！
“郭子，他誰啊？”孫小雨邊吃邊問，似乎才想起了不認識眼前的人。
郭子看著一臉黑線的秦小川，笑道“我兄弟，秦小川……”
“你兄弟就是我兄弟！嗨！我是孫小雨！”不等郭子說完話，孫小雨接道。“你跟他們一樣，叫我翔哥也行！我困了，吃完瞇會，你打掃干凈啊！哥們！”說完，孫小雨就跑到自己的座位上，將餅放在一邊，趴在桌子上睡覺去了。
此刻，秦小川的內(nèi)心已經(jīng)不能用恨鐵不成鋼來形容了，簡直是痛心疾首！怒其不爭！她哪里有高三學生的自覺！也不知道岳父岳母大人知不知道她在學校的狀態(tài)……
“看見了吧？快點收了你媳婦！要是她不鬧著踢球，我們班課間也能清靜很多。”郭子看了看秦小川漸黑的臉，開玩笑道。
“你不是她兄弟嗎？怎么不勸她用功學習？”秦小川沒好氣的說道。
“那也得她愿意聽啊！”郭子無奈道。
“不行！我不能讓她這么墮落下去！不然她真得去復讀！”
重來一次的人生，他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不知道以后會不會仍是和孫小雨在一起。但無論如何，他希望她過得好，他可以有改變命運的機會，他希望她也能夠改變，不奢望她同自己一起考中科院，最起碼別復讀啊！
那天之后，無論孫小雨愿意與否，秦小川就這么怒氣沖沖地闖入了她的生活。她只是象征性的客氣了一句“郭子的兄弟就是我兄弟”，他卻理直氣壯的闖入了她的生活。
要踢球？先寫完作業(yè)！
要吃飯？先做完這套卷子！
要逃課？我跟你媽說！
又遲到？信不信我讓你媽扣你零花錢？
上課睡覺？知不知道你后座已經(jīng)被我買通了！
孫小雨內(nèi)心千萬只草泥馬在奔騰！你誰啊？我學不學習跟你有什么關系？更詭異的是！秦小川居然知道她家地址，還知道她爸媽名字，她不得不受他脅迫！
此刻，秦小川趕著放學時間又又又來了！！！
“小雨，昨天我給你的卷子做完沒？”秦小川風塵仆仆的放下書包，一屁股坐在孫小雨旁邊，而她同桌早去吃飯了。
“不是吧！”孫小雨將腦袋埋在胳膊里，想當作沒看到這個人。
“孫小雨，你到底想不想上大學了？”秦小川用手敲著孫小雨的腦袋，卻舍不得太用勁。真想不通她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大哥！我收回之前的話！我們不是兄弟，行嗎？你就當不認識我，成不？”孫小雨無語了，比她爸媽還管得多，當自己是她什么人？
“不行！你能不能認真點？能不能為你的未來負點責任？”秦小川有點生氣了。他每天辛辛苦苦，騎半個小時自行車趕過來，就為了督促她學習，之后還要趕回學校上晚自習，可這家伙一點也不領情。不說別人，就是對她自己的將來，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負責？我很負責啊！我對每一天都負責啊！每天開開心心的不好嗎？”孫小雨生氣的吹著劉海，“我的成績我了解，考個二本應該沒太大問題。我考個二本就好了呀！不需要那么拼！”
“不可理喻！知不知道，你再這樣下去，二本都考不上！”秦小川憤憤地將卷子摔在桌子上，扭頭就走。
孫小雨在內(nèi)心歡呼了一下，終于走了！耶！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人，莫名其妙要管她。切，他以為他是誰啊？
秦小川從教室出來以后，越想越生氣。他還不是為了孫小雨的將來考慮！她要不是他媳婦，他才懶得理她這種不求上進的小孩！
推自行車的時候，他又看到了那輛山地車。此刻他已知道那是孫小雨的車，按耐不住內(nèi)心的憤懣，秦小川寫了張“孫小雨是豬”的紙條貼在了車頭，然后騎車揚長而去。
孫小雨打算騎車離開的時候，秦小川已經(jīng)離開十多分鐘了。一走近車棚，孫小雨就看到了自己酷帥屌炸天的賽車上貼著一張“孫小雨是豬”的紙條。在手里將紙條團成團，孫小雨面色難看，這一定是秦小川那小子干的吧！
二話不說，孫小雨跨上自行車。她飛快地蹬著車輪，向秦小川學校的方向追去。是時候讓那小子知道自己的厲害了！哼！
孫小雨騎了二十多分鐘后，終于看到了秦小川慢悠悠地在前方晃蕩。她猛地加快速度，在地面劃出一個漂亮的弧線后，攔在秦小川車前，將手中的紙團向秦小川扔過去。
“小子，略小人了啊！”
秦小川看著孫小雨，沉默良久。最后，他將地上的紙團撿起來，繞過孫小雨，頭也不回的離去。
走了幾步之后，他又頓住。不對啊，他不能就這么離開！就孫小雨那樣，他要是再不管，只有復讀的份兒啊！畢竟是自己媳婦，自己不管還有誰會管？可是就這樣轉過身，感覺好沒面子……
孫小雨看著前面頓住的秦小川，一時不知說些什么。靜下心想想，她也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可是她真的不喜歡別人管著自己，更何況，這種好，毫無緣由，甚至他們之前并不認識。
“我只是不想你的未來太倉皇。無論是否會有我的參與。”許久，秦小川輕聲說道，語氣似乎隱含了一種蒼涼。
不等孫小雨回應，秦小川推著自行車漸行漸遠。
天色漸暗，路燈照耀著兩旁的梧桐，在夜風地吹拂下，影影綽綽。秦小川的影子，此刻也被路燈投影的高大、修長、黯然……
孫小雨愣在原地，忘了要追過去。“我只是不想你的未來太倉皇”這句話反復的回蕩著，他真的，只是為了她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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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孫小雨以為秦小川再也不會來煩她的時候，僅相隔一天，秦小川又來了。只是沒有了之前的理直氣壯，他將最新拿過來的試卷遞給孫小雨后，便安安靜靜地坐在她的旁邊寫作業(yè)，甚至沒有問她之前的卷子是否做完，一言不發(fā)。
孫小雨拿著手中的試卷，突然間不好意思起來。秦小川對她學習的關心，甚至超過了自己的爸媽，有種老師的即視感。于是她埋頭默默的做著秦小川新帶來的數(shù)學卷子。
秦小川余光瞟到孫小雨做題的樣子，嘴角微微上揚。
題做了一半的時候，秦小川收拾書包打算走，他要趕回去上晚自習。臨走之前感覺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角，低頭就看到了孫小雨一臉的猶豫。
“怎么了？”他說出了今天見到她的第一句話。
“呃……你是不是暗戀我？”孫小雨滿臉糾結地看著他，吞吞吐吐地問道。不然怎么解釋這種毫無由來的關心？
“什么？”秦小川眉頭一跳，暗戀她？怎么會？“孫小雨，你覺得我會暗戀一個男生嗎？”秦小川緊盯著孫小雨，一本正經(jīng)地答道。
孫小雨先是一愣，隨后反應過來。她拿起桌上最厚的習題冊向秦小川的腦袋重重敲去，“秦小川，你想死嗎？”邊敲邊加重力道。
秦小川忙亂的躲著她，一把抓起書包向教室門口跑去，嘴里嚷嚷道“喂！可是你讓我叫翔哥的啊！”
孫小雨追出去的時候，秦小川正好回頭朝她扔了一個紙團，然后加速消失在林蔭道上。孫小雨揉了揉腦袋，氣呼呼地打開紙團，只見上面寫道：
“是上天派我來拯救你的。不會喜歡你，放心！”
孫小雨將紙揉成團，小子，等著！說我是男生？等著，高考結束，看我不把你變GAY!
秦小川自從回到17歲后，一直是開足了馬力地學習。11月月考的時候，他總算是沖進了年級前十。在開心之余，他又想到了孫小雨，這次全市統(tǒng)考，不知道她考的怎么樣了。于是下午一放學，他就迫不及待的騎車去找她。想知道她的成績是否有進步，這種急切的心情好像他是家長一樣……
考卷是今天發(fā)下來的，按秦小川的設想，孫小雨此刻是該對著試卷總結、反思的。所以當他看到眼前的一幕，頓時對自己媳婦有點喪失信心了。
孫小雨和她們班的男生追逐著一個足球般大小的紙球，從她們班門口追到隔壁班，眼看她要抬腳，旁邊的男生迅速地拉住她的衣角。
“翔哥！換個角度！小心窗戶!”
孫小雨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就是踢碎了三四塊玻璃，大家怎么都有后遺癥了？
“孫小雨！”秦小川再也看不下去了，站在高三八班教室門口氣勢如虹地喊到。
孫小雨扭頭就看到了站在門口一臉氣勢洶洶的秦小川，她楞了一下，然后拍了拍那個男同學的肩膀說了句什么就向秦小川小跑過來。難得的是她并沒有生氣，反而一臉笑瞇瞇的樣子。
“看我聰明吧？聰明吧？足球被班主任沒收了，我下午收集了大家的草稿本，做了紙球，和足球一樣可以踢啊！哈哈哈哈！”孫小雨一臉得意，也不知是沒有注意到秦小川難看的臉色還是懶得管。
“你還玩！”秦小川極力平息著自己內(nèi)心的怒火，一字一句道。
“啦啦啦~作業(yè)做完了！你給的卷子做完了！考試進步了！為什么不能玩？”
“進步了？”秦小川一愣，重復道。
“對呀！這次考試進年級前百了！說起來，你也是有功之臣，走走走，哥請你吃飯！”說著，孫小雨拉著秦小川向學校食堂的方向走去。
“喂！今天的題……”
“休息一天，行不行？”孫小雨打斷秦小川，拖著他的胳膊慢悠悠地走在校園里面。因為還有晚自習，校園里面的學生仍舊很多，她走著走著放下拖著秦小川的手。一陣秋風吹過，路兩旁的梧桐葉紛紛揚揚地飄落。此刻突然變得靜謐而緩慢。
秦小川看著來來往往的學生，心中頗為感慨。那一張張年輕而努力的面孔，正是生命中無限可能最初。多年以前，他也曾努力，但很多年后，他才發(fā)現(xiàn)，人生若能重來，那一年，他還可以更好。
“雖然覺得你很莫名其妙，但還是謝謝你！”走在前面的孫小雨突然回過頭，真誠地說道，臉上的笑容燦爛、純粹。
秦小川呆呆的望著她。很多年后，她仍舊會笑的燦爛，但這樣泛著青春里最干凈明亮的笑容，他似乎沒有見到過……
盡管秦小川一直固執(zhí)地認為高三學生的生活里只應該有學習這一件事，可是他從沒說服過孫小雨。他看著她眉頭緊蹙地去解一道又一道的題，他也看著她歡天喜地去踢球；他看著她因為考試的扣分而黯然，他也看著她一轉身就將成績拋之腦后；他看著她笑靨如花，他也看著她無語凝噎。
“為什么大家叫你翔哥？”
“因為我快啊！永遠是伴著鈴聲第一個沖出教室的。”
“你為什么不能全心全意去學習呢？”
“現(xiàn)在就很好啊！把有限的精力分配給自己喜歡的事。”
“你為什么總那么……勇呢？”
“做自己就好。”
天氣漸漸炎熱起來，教室里的風扇開到最大，也抵不住悄悄流淌的汗水。孫小雨埋頭與一道電磁感應的大題做起了斗爭，教室里不知放著誰MP3里的歌，一曲一曲的單曲循環(huán)著周杰倫的《晴天》。
經(jīng)過了十幾分鐘的斗爭，孫小雨終于將題解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jīng)是狂風大作了。孫小雨看向窗外，天空灰蒙蒙的，窗外的槐樹枝條在風中亂舞著，來往的人都腳步匆匆，要不了多久應該就是一場傾盆大雨。
秦小川應該不會來了吧？這么明顯的雷雨天氣，他傻了才會來吧？孫小雨走出教室，站在窗邊靜靜地看著天空。悶熱許久，終于要下雨了！頃刻，豆大的雨點急促的砸在地面上，伴隨著遠處轟隆隆的雷聲。孫小雨伸手去接，手被砸的微微有點疼。
他應該不會來了！孫小雨看了眼不遠處的林蔭道，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去吃飯吧！
掀開屋檐下的雨簾，孫小雨走進雨中。
“翔哥，要傘嗎？”教室門口有同學喊到。
“謝啦！不用！”孫小雨在雨中擺擺手，大聲回道。
她叫孫小雨，最喜歡的是雨天，最愛淋雨。每次走在雨中，她都有種痛快的感覺，正當她在陶冶情操的時候，頭頂?shù)挠晖蝗幌Я耍X袋被人敲了一下。
“你有病啊！干嘛不打傘？”孫小雨側過頭，就看到了一身狼狽的秦小川。他的褲腿基本上已經(jīng)全部被淋濕，穿著短袖的胳膊也被淋濕了一邊，此刻，他頭頂?shù)膫阌幸淮蟀攵荚谒念^頂。
“喜歡淋雨啊！”孫小雨將傘推給秦小川，大步走入雨中。
秦小川想到孫小雨多年以后每次大姨媽來都痛的死去活來，就恨恨的想去揍她一頓。每次都這么淋著，身體能不出問題嗎？
“背著！”秦小川將他的書包塞給孫小雨，然后強硬的在她身旁撐著傘。傘的一大半都偏向了她，自己卻被雨淋得更濕了，難怪要讓她背著書包。
“那個……我可以不用傘的。”孫小雨把傘往秦小川的方向推了推，卻發(fā)現(xiàn)根本推不動。
“你以后的老公要是知道你這么不愛惜自己身體肯定被你氣死了！”秦小川沒好氣的說道。
“我老公？”孫小雨莫名其妙地看著秦小川，他卻不再出聲。
雷聲似乎停了，耳旁只余滴滴答答的雨聲。傘并不大，卻將孫小雨和秦小川都掩遮在傘下。5月的梧桐樹下，因為大雨磅礴，鮮有人路過。拌著嘴的少年，共撐一把傘，卻都被淋濕著，在熱氣騰騰的青春里，像是一油墨畫。
最后一次模擬考，秦小川已經(jīng)穩(wěn)居年級前三了，孫小雨磕磕絆絆地進了年級前五十。不出意外，他們都會考上一本。
最后一次見面，是高考前一天。
那天很熱，太陽肆意的炙烤著地面上的一切，教室旁的槐樹都顯得無精打采。
秦小川在窗戶外向孫小雨晃了晃手中的娃娃頭雪糕，孫小雨就疾速奔過去。她的最愛！
他這次沒有背書包，也沒有帶卷子。將手中的雪糕塞給孫小雨后，兩個人就在校園里頂著大太陽散起步來。也許是離別的氣氛太過濃烈，校園里到處都是三三兩兩走在一起的畢業(yè)生。
“明天加油！”沉默半晌，秦小川突然說道。
正抿著雪糕的孫小雨點頭如搗蒜，“嗯嗯！你也是，加油！”她抬頭，看到了他眼中一抹復雜的神色。
“我們會上同一所大學嗎？”孫小雨悶悶的問道，“算了，應該沒可能。你要去北京，我要去南方。”不等秦小川回答，孫小雨接著說道。
“嗯。”秦小川不反駁，低聲應道。
“以后還會見嗎？”孫小雨覺得心頭縈繞了一種道不明的悵然若失，似乎這一刻，才有了離別的愁緒。
秦小川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她。烈日下，樹影斑駁的打落在她的臉上，嘴角還殘余著雪糕的奶油，偶爾冒出一兩顆青春痘的臉上似乎是有幾分堅持，她的眼眸明亮而純凈，此刻，卻是有幾分不舍。
秦小川想說，應該會遇到的，也許，你仍舊是我媳婦呢！
可是樹與影的倒映在他眼中愈來愈小，眼前那張青春明媚的臉也愈來越小，呼啦呼啦地，眼前的景象又變得模糊而熟悉。最后，畫面定格在了那張滿是胡茬、疲憊忙碌的臉上。
秦小川轉身，看到身旁熟睡的孫小雨，久久凝視著。
會遇到嗎？你說呢？
也許我們相遇的再晚一點，我會成為更好的我，你會成為更好的你。即便，不是在最好的時光。可那時，我懂得了謙讓，而你，終于是個女孩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