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也許有人曾靜靜看著你。
可不可以等等我。等我幡然醒悟;等我明辨是非;等我說服自己;等我爬上懸崖;等我剖開胸膛來見你。
菲兒已經好些年沒有回過那大了,上次回來的時候,菲兒二十五歲。而如今,菲兒已經二十八歲了。
菲兒打小就是一個獨立的女生,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利用課余時間,幫她在讀的那個小學門口的快餐店老板干活換午飯吃了。
那時候菲兒家離學校比較遠,爸媽又是生意人,所以她都得自個兒坐公交車回家,午休時間,時常吃不上爸媽做的飯,所以菲兒經常都會在校門口那個快餐店用完午餐才坐公車回去,這樣一來,她就不用在交通高峰期跟大家擠一輛車了,但是回到家的時候,往往也睡不上什么覺了。
后來菲兒干脆就不回家了,她發現午飯時間,快餐店的老板娘經常忙不過來,所以她和老板娘商量,以后午飯時間,她負責幫她給點餐的客人送上桌,然后老板娘免費給她吃一頓飯,還給她一個地方睡午覺。
精明的老板娘怎么又可能不會答應她,很快,她就成了快餐店的小幫工,并且在‘入職’不久,得到老板娘的賞識,在原來的條件上,每天給她發五塊錢工錢,加上爸媽給的午飯錢省下來,菲兒很快就是一個頗有積蓄的‘小富豪’了。
家旺是菲兒的同班同學,六年級開始,一直到高中畢業。
他們讀初二的時候就‘早戀’在一起了,高一開始,光明正大的以戀人的身份出現在小鎮里,幾乎他們那個地方的人,都知道他們兩個互相傾心。
家旺比菲兒大三歲,但只比菲兒早讀一年書,他讀書比較晚,是從附近的村子搬到菲兒他們鎮上的,后來家旺沒有在小學升初中的時候考到好中學,所以又復讀了一年,在菲兒讀六年級的時候,和菲兒成了同班同學。
但其實家旺已經注意菲兒很久了,不僅是他,他們那個小學幾乎所有的男生都有在注意她。她不僅讀書好,人還長得很漂亮,在她還讀五年級的時候,就出落得有了美人的樣子了,講話溫柔得像潺潺的流水聲,極其動聽,況且她還那么的勤勞,小小就‘兼職’負責起了自己的生活。
那時候的家旺,讀書很用功,成績也不錯。
菲兒是中午在快餐店‘兼職’并獲得午休時間,家旺則是在快餐店用完餐之后,霸占一張飯桌,然后讀書。
菲兒也是早早就知道了家旺,他是學校還蠻出名的學長的,每年的期末表彰大會,他們都一起站在主席臺上接受校領導的表彰。
他們一起小學升初中那一年,都考取了海口的重點中學。
他們確認早戀關系是在初二的一個夏夜,那一天的晚自習,學校突然斷電,教室里亂成一鍋,菲兒跑到家旺的座位聊天,家旺沒忍住隱藏了很久的愛意,吻上了沒什么準備的菲兒,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早已期待很久,菲兒沒有掙脫,直到又突然來電了,他們還親在一起,被小部分同學看到并且起哄,從此確認關系。
那時候學校管得嚴,所以他們在學校的舉動都若遠若離,但凡周末離開了學校,就會像棉花糖一樣,軟軟甜甜的膩在一起。那個暑假,家旺的老爸給她買了一輛自行車,家旺每天都會載著菲兒在鎮上的大街小巷里穿來穿去,和路上的每一個人笑著打招呼。騎累了就去他們鎮小學旁邊的那塊田地牽著手沿著農耕來回散步。大家都笑著打岔他們很是般配,也會真心祝福他們能永遠在一起。
然而,這個世界就是這么奇怪,似乎不讓你經歷點苦難,都不太像生活。
高三的時候,菲兒的爸媽生意失敗,高考結束后,菲兒一家就莫名消失了。
家旺他們家也是,爸爸在市里剛擴大投資,便遭遇市里領導班子換屆,新官上任三把火,老爸的生意被政策上封鎖,面臨著巨大的困難。
后來家旺讀大學的四年,都沒有再聯系上菲兒,更不用說見面了,盡管他是那么的努力在打探關于她的消息。
大一的時候,家旺他們舉家搬到了那大。
家旺的爸爸雖然也生意失敗,但是早期也在市里購置了一塊地,為了一家人方便一起重新打拼,草草蓋了一層,便都搬過去了。
再次見到菲兒的時候,家旺已經畢業兩年了,跟著父親在市里一起操持生意。
六年的別離,并沒有讓兩個人的愛意消失殆盡,彼此單身的他們很快就又在了一起。
那時候家旺才知道,菲兒的爸爸媽媽生意失敗之后,去了西安投靠開飯店的二叔,菲兒自然而然的也沒有去讀大學,也在她二叔的店里幫忙。她有試著填了跟家旺一樣的大學志愿,還被錄取了。
菲兒還在家旺讀大三的時候,偷偷去了他的大學,只是沒有看到他,也沒有打聽到他的所在,在害怕和渴望見到他的各種斗爭之下,悄然離開,從此陷入愛而不得的想念里。
其實那些年,菲兒都有給家旺寫信的,只是都如石沉大海,畢竟她無論寄到學校還是家鄉,那都是一個無法投遞的地址。
這些年,菲兒的爸爸媽媽也積攢了一些,思鄉心切,就別離了二叔,回到家鄉的市區來買房,畢竟這邊生意門道要好一些。
再次見面的那段日子,兩個人又迅速陷入了之前的蜜戀。
家旺向菲兒求婚的次數三位數都有了,在他們見面之后的半年時間里,只要見面,他就會提起。
菲兒總告訴他:我還有些事情,等事情解決了,就嫁給你。
家旺其實知道的,她要為家里承擔很多,從小到大也是一個好強的人,她更像男孩子一點,總盼著自己過得好了,有條件給了孩子,給了對方,才肯把自己嫁出去。
即使那時候,她覺得自己很愛家旺,但是她也沒有辦法跨過心里定下的那些坎。
菲兒的父母回到家鄉這邊以后,憑著這些年在飯店的經驗,在街邊做起了吃喝的生意。
菲兒回來老家半年,就又選擇離開了。
她告訴家旺她要為這個家和她自己,做更多的努力。
她告訴他,她的夢想與困惑。
菲兒去了上海,做什么也沒有告訴家旺,她只告訴他,她要拼命賺錢,幫家里還房貸,為他們的以后做更多的積攢,家旺再怎么苦口婆心也沒有留下她。
菲兒走的那一天,家旺送她去機場。菲兒轉身過安檢的時候,家旺說:我等你,三年。
剛開始分開的那段時間,他們總能緊密聯系,從起床到入睡。
她說著她那邊的新鮮,他說著他這邊的思念;她說著她那邊的機會,他說著他這邊的思念;她說著她那邊的挑戰,他說著他這邊的思念;她說著她那邊的進步,他說著他這邊的思念;她說著她那邊的困難,他說著他這邊的思念。
他等她的信息,他等她的電話,他等她的視訊邀請,他時常握著電話等她一句問候,他像無所事事一樣,總在等她,而她對他說得最多的話是:我在忙。
但其實她不知道,他的壓力更大,他的家里債臺高壘,他每天都在拼了命的努力,現在為了能更強硬一點叫她回到他身邊來,他比從前更努力,更拼命,但是他從不會忘記想念她。
菲兒一離開,就是三年。那一年她二十五歲,他二十八歲。
她從來沒有回來過,即使過年過節;他去過她的城市六次,半年一次。
一次情人節,一次她的生日。
主動久了會累,即使他是那么的愛她。
最后一次從上海回來的時候,家旺開始懷疑她對他的愛。
因為那一次,家旺帶著好兄弟和好兄弟的老婆一起去的上海,他們剛好要去那邊玩,又恰巧那一次遇上菲兒的生日,所以他們決定同行。
家旺告訴菲兒,他要帶著他的好兄弟去上海陪她一起過生日,但是那一天在上海,他們選好地點之后飯菜已經上桌將近半個小時了,她還沒有出現。
后來他也沒有再等她,三個人悶悶地開吃了。
再后來,菲兒給家旺打來電話,說剛洗好澡,如果他們開吃了,她就不過來了,剛好同事們開好包廂在等她,她過去那邊應酬一下,晚點再過來找他們。
家旺告訴菲兒他也給他開了包廂,買好了蛋糕,囑咐她一定要在十二點之前趕到吹蠟燭。
那一天晚上,家旺一直給她發信息,她總說領導還在,不好離開。
后來菲兒還是出現了,在十一點五十六分的時候,氣喘吁吁地出現在包廂的門口。
那一天,他在吹完蠟燭以后,當著好兄弟的面,正式的向她求了婚,遞上了準備好的戒指。
她將他拉起,說:謝謝你的禮物,然后親了他。
他本想追問,這樣算答應還是不答應,但是他又何嘗不知道,這樣也只會讓彼此尷尬罷了。
如果你開始想知道對方是否愛你,那一定是不愛了。
那一次回來之后,家旺已經失去主動的力氣了,他們在后來的日子里,你不理我,我不理你。
菲兒偶爾覺得不妥,會給家旺打電話,但是他已經不再對她說思念了。
菲兒那一年二十八,家旺三十一。
家旺已經被父母逼婚逼得不行了,再加上很多無法言說的事情,所以他妥協了。
他跟哥哥朋友的一個妹妹相親,感覺也還不錯,相處了兩個月,便扯了證辦了酒。
家旺做了很多,菲兒甚至不敢想他到底在內心做了多少掙扎,而令菲兒感到更加無力的是她除了聽家旺的話根本也做不了什么堅決的決定。
在家旺告訴菲兒婚期之后,她給他發了很多信息,一直到家旺的電話號碼變成空號,她都沒能告訴他她到底什么時候會回來。
我們有時候,很固執,固執的以為有的人走進你的世界,就不會離開。我們有時候,很真,真的以為有的人會一直在原地,不會離開。殊不知,沒有什么是永恒,揮霍久了,那些不會離開的也邁出了腳步,選擇離開。
菲兒再次回到家鄉的時候,是在家旺結婚兩個月以后了。
家鄉發現了巨大的改變,從海口進市里的那條路變得又寬又大,已經不是她離開時候的那個樣子了。
道路兩邊房產林立,甚至還多了好多大的商場,家旺他們那條街,已經拆遷了,變成了商品房。菲兒問出出入入的人,他們都告訴她:不知道這兒的人搬去了哪里。
菲兒在那里躊躇了很久,才給爸媽打了電話,悵然離開。
就過了兩天,她就又離開了。
回到上海之后的菲兒,不久便接受了同事的追求,跟對方很快就結了婚。對方除了比她年長個七八歲,其他的好像也沒有什么太多的不妥。
菲兒心想:“到底,自己最后還是沒能嫁給愛情,而是嫁給了一個合適的人。”
菲兒再后來也慢慢想通了,她覺得這樣挺好的。至少,家旺遵守了當年的約定,足足等了她三年,他心里面多少要好過一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