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人
文/康苧熹
“說說看，這個生日禮物有什么寓意？”
“能有什么寓意？！還不是祝你生日快樂嗎？”
“送皮帶代表生日快樂？！我怎么覺著這是個特別的暗示？”
“什么特別暗示？”許晶被他說得一頭霧水。
“小晶，你就老實交代吧。送我皮帶，還不是希望你跟我有實質性的發展？小晶，你要是想解我腰帶，就明說嘛！你難道怕我拒絕呀？小晶，就算我心里還沒準備好，可是你開口，我怎么會拒絕呢？”
電話那頭的王奕壓低了嗓音，痞痞的聲音透著幾分沙啞，聽得許晶臉紅心跳。
許晶罵了“混蛋”一聲，不小心掛斷了電話。她忙得想起，還沒跟王奕約好晚上在哪見面，又急忙把電話撥了過去。
跟王奕約好晚上慶祝生日的事情，回到辦公室時，小圓跑了過來，“晶姐，張總剛才叫你去他辦公室。”
許晶覺得奇怪。“什么事？好事？壞事？”
小圓一問三不知地搖頭。
許晶走進張總辦公室，張總笑著讓她坐下。
“小許呀，猜猜有什么事情要告訴你？”
“張總，看您的表情，應該是好事，對吧？！”
從張總辦公室出來，許晶被小圓一把抱住。“恭喜你啊！晶姐！終于熬出頭嘍！當初，我還怕，張總要食言呢！讓他那個什么表侄女來當這個新部門的部長。啊呀！還好！還好！總算苦盡甘來！晶姐，你可得請客了呀！”
許晶爽快答應道，“行啊，哎呦就是今天不成，我得陪王奕過生日呢！”
“那改天也成，最好，讓你家王奕也跟著，這樣，就不怕把你的錢包吃空了沒錢結賬了！”
許晶一臉嚴肅，“小圓，將來我去了新部門，你要不要跟著我？如果跟著我呢，我就破血請你吃大餐，那要是不跟著我呢，咱們就吃頓散伙的經濟餐好了。”
小圓皺眉，撓許晶腋下的癢癢。“晶姐呀！你這是跟王大夫學壞了呢！連利誘的招都使上了！我呢，是個吃貨，我肯定要吃大餐！”
許晶升職的事情，很快傳遍了全公司，這頓大餐，當然免不了，當然要張總買單。張總決定，為慶祝私人VIP定制的這個新部門成立，要辦個酒會，同時也為慶祝許晶上任新部門部長。
下班的時候，許晶連忙補妝，拎包剛要走，被小圓攔住。
“喂！晶姐，你就這身打扮去見你的王醫生？”
“怎么了？這樣穿不好么？”許晶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把自己打量了一下。
里面穿的米白尖領真絲襯衫，外面搭的寶藍色粗呢料西裝外套配珍珠領針，下身同色桶褲。腳上穿的是黑色漆皮高跟鞋。線條利落簡約，又不失時尚。
“不好！不好！當然不好嘍！你參加的是男朋友的生日，不是去洽談業務。等一下！”小圓從自己抽屜里拿出盒子，取出一套18K鑲石榴石的寶石項鏈。
“拿著！雖然不是紅寶，倒也能用。這可是我家大力送我的，你可別弄丟了呀！”
“紅色啊！”許晶拎起來，看那石榴紅，厚重不流俗，血一樣凝練。
“是啊！喜慶的紅！誘惑的紅！”小圓嘟著嘴。
許晶望天。“大姨媽的紅。”
“行啦！走吧！走！咱們走！”
“咱們？去哪？”
“唉呀！去買衣服嘍！晶姐！你有多久沒買衣服了？你看看你，不知道，有男朋友以后，要調整穿衣風格嗎？”
“調整什么？”許晶不明所以。
“哎，也難怪你這么久沒戀愛了！走吧，交給我！”
許晶看了下手表，距離約會時間還有半個小時，擔心約會遲到。
小圓安慰她，男人等女人是天經地義。尤其是婚前，如果再不珍惜，這“被等”的優待權利，婚后恐怕就更沒機會享受嘍！
兩人打車到了時尚廣場，走進百貨公司，小圓就儼然許晶的形象設計師，陪著她試了幾件衣服，迅速最后敲定了一條酒紅色的螺紋錦絨修身長裙，雞心領恰到好處地露出許晶玲瓏有致的鎖骨，再佩戴上小圓借的那條紅石榴石項鏈，相得益彰。許晶本來就屬于“高瘦白”，裙子收腰，側開叉露出一截大長腿，胸部也被勾勒得鼓鼓的。外面又搭了條羊毛漸變色的大圍巾，美麗又保暖。該露的地方都露了，不該露的地方也留了想象空間。
總之，用小圓的話來說，這身材很有看頭。
有什么看頭？許晶面對這樣的自己，也是意外欣喜。只是，穿成這樣跟王奕吃飯，合適嗎。他會怎么想？會不會，自己在給他什么暗示呀？
許晶被她這么一捯飭，終于有了女人味。
有了女人味的許晶出了百貨公司，火速趕往約會地點。糟糕的事，當她趕到約會地點時，她發現王奕還沒來，而此時，已經距離他倆約會的時間過了半小時。
許晶想給王奕打電話，問他是不是在加班，還是別的什么緣故。可是更糟糕的是——“糟糕！手機落在辦公桌上了！”
許晶一個人坐著，不一會兒，就來了服務生，是否先點餐。許晶略微尷尬地搖頭，說再等等。夜色一點點濃了。 她硬著頭皮一個人等了近一個小時。
她想，或許，王奕真被什么事情耽擱了。要不是自己手機不在，肯定能接到他的電話。
想到這，許晶終于站起身，走向服務吧臺打電話。
手機鈴聲響了許久，電話終于通了。“喂？”
“王奕，我是許晶，我在餐廳等了你一小時，你在哪？”
“小晶，你快來中心醫院，來了再說。”
“怎么了？你受傷了？”
“不是我，是姥姥，她現在ICU病房，小晶，你別急，醫生說了，只要挺過今晚，姥姥的情況還是很樂觀的。”
許晶趕到醫院時，探視時間已經過了。許媽跟許爸也沒埋怨她怎么才來。林美美一見許晶這身打扮，不覺驚奇，再看看王奕那看著許晶的炙熱眼神，就越發覺得這倆貨必定有情況。
許晶正在自責，完全沒注意表妹美美的想法。“都怪我，忘了拿手機，我早該過來陪著姥姥的。”
“別擔心，姥姥不會有事的。她老人家那么樂觀，定然吉人天相。你晚來一會兒，沒關系，我來的早，還不是一樣的？”王奕安慰道。
許爸點頭，“就是！就是！小晶啊！今天多虧小王，幫我們找了心腦血管方面最有經驗的醫生。你姥姥是老毛病了，一定不會有事的。”
林美美插嘴。“王醫生，今天，雖然多虧了你，可我們也不謝你了，誰叫，你是咱們自家人呢？自家人就不必言謝了吧？對吧，表姐。”
許晶不好意思地撇了她一眼刀。“小丫頭！都什么時候了，還在那胡說八道！”
許爸也跟著起哄。“是啊！是啊！小王是自家人。自家人怎么能說謝呢？說謝就太外道了！”
許媽看不下去了，咳了咳。“行啦！自家人也要吃飯的！小王現在還沒吃晚飯呢，小晶，你跟美美，小王，你們三個去吃吧。我跟你爸爸守在這里。”
許晶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你們去吧，我不餓，我在這陪著姥姥。”王奕也坐了下來，握緊她的手，許晶很自然地靠在他肩上。
好久好久，她未曾有過這種無力感了。上一次是姥爺病重住院，那個時候，她還在讀高中，姥爺干削的手，握了許久，不舍得松開。她還單純地想，明天就是周末了，可以跟姥爺一起看《快樂大本營》。可是，那之后，她再也沒看過一期《快樂大本營》，因為，那個陪著她看的人，再也不能坐在她身旁了。
此刻，許晶靜靜地望著重癥病房的那扇白色的門，一種從骨頭縫里，鉆出的寒意，不斷地侵襲著全身，拆解著她的身體。那種無力，恐懼，令她渾身發抖，打起寒顫。
她好害怕，好害怕。
“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別怕，姥姥不會有事。”王奕沒有再多說什么，他緊緊地看著許晶，盡可能地把自己身上的熱量傳給她，給她溫暖和力量。
此刻的他，心也是痛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無助，這么驚恐，這么可憐的許晶。以往，她總是那么堅強，那么聰明，那么獨立。現在的她，簡直是換了個人。像個無助的孩子。
王奕越看著她，就越是揪心。
此時，林美美從樓下食堂買了些吃的帶上來。許爸勸道，“吃飯，多少吃點。自己餓垮了，難道要姥姥照顧你們嗎？”
許晶只喝了點粥，王奕也是沒有胃口。許媽也沒吃幾口，許爸嘴上還是不停地勸慰大家，他自己卻也沒怎么吃。
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姥姥身上，幸而，老天保佑，轉天，姥姥就轉出了ICU病房，到了普通病房。
許晶請了幾天假，跟許媽輪流照顧姥姥。林美美放學時，也會來探望，天黑前，還得返回學校。
王奕呢，下班后必然會來幫忙。許晶怕影響他休息，便攆他回家睡覺。王奕卻時常死賴皮不走，幫她照顧姥姥，喂飯，擦臉，連倒尿，都毫不遲疑，他還時常講個笑話，唱個京劇段子不讓姥姥覺著無聊。
因為陪護床只有一個，他就常常在車里將就著睡一會兒。
王爸，王媽得知消息后，也前來探望，儼然，是親家的樣子。王奕的表現有目共睹，姥姥也是滿口“小王長”，“小王短”地夸獎。還說，“我這外孫女婿，真是個孝順孩子，現在這個年代，小王這樣的好孩子，哪找去呦！”
王媽倒不含糊，把功勞都往自己身上攬，“親家姥姥有所不知，這都是我從小言傳身教的好。如果有100分，我兒子至少能打95分。”又開始進入老王賣瓜階段。
沒怎么地，這探病活動突然轉了畫風，變成了定親模式。
大人們聊著天，許晶拉了拉王奕的手，兩人退出病房。
“王奕，我有事出去下，你在醫院守著，別亂走啊。”
王奕笑著問，“怎么了？被我媽的話說得不好意思了？俗話說，‘丑媳婦總要見公婆的’！再說，我的小晶也不丑呀？”說著就伸手把她往懷里帶。
想起剛剛王媽說她聰明能干，喜歡得緊，要王奕趕緊娶回家。許晶臉紅了下，推開王奕的手。“別鬧！這里是醫院！人來人往的！我真有事大概一小時就會來了。最遲也要兩個小時吧。”
許晶從醫院出來，去了附近的一條商業街，這條街上不乏有幾家甜品店。
她挑了家規模看上去中檔的甜品店，走了進去。剛一進去，售貨小姐很熱情地詢問。
“您好，請問有什么需要幫忙的？您是想預定蛋糕嗎？”
“嗯，請問，你們這里誰負責？”
“您有什么事要找我們的負責人？”
“是這樣，我想借用你們的烤箱，烘焙用具，當然還有面粉，奶油什么的。當然，除了材料費，我會支付烤箱，等等的使用費。我想親手做一個生日蛋糕，給一個很重要的人。可以嗎？求求你了！”
售貨小姐笑容甜蜜地問。
“您是給男朋友做吧？哎呦，您男朋友有您這樣賢惠的女朋友，他可真幸福！您請等一下，我去請示下經理。”
沒想到，一切格外順利，甜品店的經理一聽說許晶的請求，不但同意了，還贈送了與蛋糕配套的包裝，蠟燭，賀卡，外加一張95折的會員卡，也就是以后許晶來這里買甜品只要95折。許晶拿著會員卡，心里覺著這經理也太會做生意了，以后，她都不好意思不來這買蛋糕了。
剛剛那個售貨小姐幫她聯系了烘焙師傅，然后給她安排了一個地方做蛋糕。許晶套上頭套，換上甜品師的圍裙，就開始忙活起來。做這個蛋糕，許晶真不是熟練工。她只是臨時抱佛腳地在網上百度了個烘焙蛋糕的步驟！那這個烘焙達人不都說不難做嗎？好吧，她想給王奕一個驚喜，不想給了自己當頭一盆涼水。
嗯，所以，當她手忙腳亂地烤糊了一個蛋糕坯子之后，有位甜品師實在看不下去了，要上前幫忙，卻聽見許晶滿嘴要親力親為，烘焙房里的師傅們，甚至都懷疑起她是來搗亂的。
那位甜品師眼見她還要努力烤糊第二個蛋糕坯子的時候，忍不住問她，知道做蛋糕坯子最佳的水面比例嗎？許晶搖頭。
烘烤時間？許晶搖頭。
奶油味怎么調？許晶搖頭。
裱花怎么弄？許晶又雙叒叕搖頭。
但是從口袋里掏出來一張寫著步驟的小紙條。
甜品師拿過來一看，微笑著說，“您這是技術不夠，全憑運氣湊啊？”
“不是說心意到了就好嗎？金誠所至金石為開。”許晶不好意思地撓著沾了面粉的頭發。
甜品師表示，就算看心意，也得要專業技巧。再說，時間有限啊。最后在甜品師的指導下，許晶終于絆絆磕磕地烤了個蛋糕坯子，而這個也是個半成品而已。
裱花也不那么容易，甜品師先讓她試了幾次，才動真格地在蛋糕上裱花。圖案呢？
許晶想了想，王奕屬老虎的，那就畫個小老虎？
這個老虎，額，甜品師表示有點像貓！
許晶傻笑，沒事啊，師傅！這腦門上不是還有個“王”嘛！
其實，她心里想的是，這只“大貓”把姓畫在腦門上了。
想了想，她又在蛋糕上裱了一顆星星。
趕回醫院的時候，王爸王媽已經走了。姥姥吃過了晚飯正在睡覺，許爸許媽出去散步，王奕坐在椅子上拿著手機跟人下圍棋。
許晶輕輕走進來，將蛋糕放在桌上，見姥姥打鼾聲漸起，便放心大膽地從身后摟住王奕，嘴唇貼著他耳畔。“王奕，生日快樂。”
“你說什么？”王奕佯裝漫不經心的樣子，側過臉，許晶兩人的唇就這么毫無防備地貼了實。許晶心跳著避開，做賊心虛地往姥姥那瞧瞧，又往門外看看。
王奕自在非常，笑著問，“怎么想起來祝我生日快樂？咦？那蛋糕是你剛買的？”
許晶不好意思地說，“是我親手做的。”她一邊說著，一邊將蛋糕的外包裝打開。
“這幾日忙著照顧姥姥，都忘記給你慶祝生日了，這個就當是補償你好了。不過，我真的不太拿手，好壞也是一片心意，你別嫌棄。”
王奕接過她遞來的紙盤上的一塊蛋糕，大口剛要吃起來，許晶突然想起一件事，忙得擋住他的嘴。“那個，下面的蛋糕坯有點糊，你別咬得太深。”
蛋糕沒吃到，王奕已經滿心甜蜜，“沒關系，你親手做的，就算是糊的，也好吃。”
“都說了！糊的不健康。”許晶不滿地撇嘴。
“誒？這只貓怎么還頂個王？”
許晶眨了眨眼睛，很認真地看著王奕。“你姓王啊？”
王奕樂了，“一閃一閃亮晶晶，這星星也不多畫幾顆。小晶啊，什么時候天上只有一顆星星了？”
“怎么？你還想要幾顆？”許晶反問。
“我有你就夠了。”王奕目光狡黠，柔光流轉。
“快吃吧。怎么樣？怎么樣？味道不算太難吃吧？”許晶滿臉期望地望著王奕。
王奕咬了一口，很滿足地瞇起眼睛。“小晶做的好吃啊！你也嘗嘗！看看自己多厲害？”
說著，他將蛋糕遞到她唇邊。許晶輕輕咬了一口，她剛想細細品品，誰知后腦被一只大手托住，唇被王奕緊緊吸住，她剛想移開，卻不想，王奕的唇舌竟然得寸進尺地長驅直入，一時間在她口里攪動驚濤駭浪。
他顯然比她想象地會接吻，只是，學醫的他，會不會職業性地用舌尖數她有幾顆牙齒？會不會覺得她的牙床太厚？牙齒形狀不好看？
好像是感覺到了她的走神，他報復似地收緊扣在她腰上的手，恰到好處地束在她的腰側。這么逼近的姿態，令她完全沒有了分心的機會，心口突突亂跳。卻完全陷入進了他的世界。耳朵里全是他的炙熱呼吸，鼻息間全是他的熟悉氣息。像一把碩大的傘，籠罩住她。
舌尖那奶油的甜膩已經變了味道，透著令人窒息的熱辣。
昏頭黑腦。
兩人正沉醉在這美妙中，忽然，從身后傳來一聲聲干咳。
“咳咳咳！我說，那個小王啊，你那個生日蛋糕也給姥姥我嘗一塊唄！反正，你們這會兒也不急著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