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一位偶爾結識的朋友在我微信朋友圈里說她和我一樣沒有了母親的疼愛,也沒有公婆的呵護,心里很痛。我懂得這份痛,這個痛永遠無法彌補,永遠不敢去觸及,只敢埋在內心最隱秘的角落。可是每每午夜入夢,父母又和以前一樣慈愛的和我在一起。比及夢回醒來,不由得心生凄惶,暗自神傷。
父親和母親去世都七十多歲了,但由于我年少在外求學、工作的原因,聚少離多,和他們一起生活時間也就是屈指可數的十多年,可以說是相當的短暫。我總以為我和他們的感情非常淡薄,直到父親突然去世后,為了方便照顧母親,我另外租了大房子接母親過來共同生活了三個月,特別是她纏綿病榻的一個月,我才感受到我對她的愛原來隱藏的這樣深,只是我不善于表達。
母親有心臟病,幾年前南京的醫生就斷言說她基本不超過五年。和母親相濡以沫的父親剛走的那些日子,母親的精神狀態十分不好, 每日里恍恍惚惚的,身子也極其虛弱不堪。但在妻子精心的調養和護理之下,不久便好轉了。臉色紅潤了,身上也有了些肉,胃口也好了,我總認為母親會一直好下去,會打破那個醫生的斷言,但卻事違人愿。就在二零一三年的春節之后,母親的身體突然急轉直下,似乎壞到了極點,而這也正是母親南京求醫回來的第五年。
盡管已經是殘雪消融,冬盡春來,可這是一個沒有鮮花,沒有生機的春天,這個春天沒有給母親,沒有給我們帶來更多的陽光和希望,母親終于在二月二十七日住院了。她進醫院時還是神志清晰的,一個月后就和我們天人永隔。這一個月也是我和母親最為親近的一個月,我和妻子日夜守護著她,為她神傷、為她流淚、為她祈禱、為她祝福。每個晚上,我不敢酣然睡去,唯恐一合眼,母親會在我睡著的時候悄悄離開我。困了、累了,就合衣在母親身邊的折疊椅上打個盹。我知道,屬于我和母親的時日無多,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多陪伴她一會。
母親在臨死的前幾天,大部分時間處于昏沉的狀態。偶爾醒來,就把干枯的雙手無力的伸向天空,似乎要攫取什么卻又什么也抓不到。我知道她是舍不得離開我們,舍不得對生命的渴望。最記得有一次,母親醒來,右手在床架上艱難的摸索著,我急忙把她的手合在我掌心----可憐全是骨頭。母親靠到我的手,一把就緊緊抓住,生怕我會離開她一樣。她茫然睜著失神渾濁的眼睛,嘴唇無力的蠕動著,想說點什么卻又說不出什么,只能徒勞的將我的手一次又一次抓緊。
終于,母親在一個月之后永遠的離開了我。縱然心里早有準備,可還是忍不住淚如決堤。那時,我仿佛聽到自己心裂開的聲音,劇烈的粉碎,空茫不知所向。一種痛,就是這樣一再失去親人的痛,這種痛需要獨自承受,慢慢捱過,誰也幫不了。
生何其奧妙,死又何等哀傷,雖然我也懂得這是我們每個人都最終會走向同樣的路,但想起了還是會心有戚戚。‘’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生命是短暫的瞬間,但凡人世間能夠有機會相親相愛的人應該珍惜自己所擁有的幸福。因為有一天,天人永隔,那只有一寸光陰一寸灰,寸寸相思寸寸淚了。可惜的是,我們少有懂得珍惜每一刻寶貴時光的。春來嘆春遲,春去恨春早,這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