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這樣一種人,即使你從沒見過他,卻像是相識了一整個世紀,像是愛過,也像是恨過。
1
同母親吵完架,已經快十一點了,披了件衣服出門。三月的天氣,晚上還有點涼,墨笙固執的沒有回去添衣物,就這樣迎著風,在街上轉悠。
許是很久沒有在這個點出門,街上人有點少,這座城市顯得有點安靜,偶爾有車從旁邊駛過,帶來一陣風,墨笙不禁抱起胳膊,似乎想要多些溫暖。
墨笙也不知道,今晚為何要同母親吵架,也并沒有在白天與同事發生爭執,只是突然心情不佳。想來也是自己的錯,不該同母親撒氣,在心底里嘆了口氣,沿著街道繼續向前走。
城市的夜晚燈光璀璨,點亮了黑暗趕不走孤單,午夜和白天不停地交換,游走在街頭一個人孤單。
此時的墨笙,突然想起每天上班路過的音像店所放的歌,此時此刻卻有些應景。
她有點想笑,在努力克制,不然在這樣的時候大笑,旁人會不會覺得她是個瘋子,只是這樣的歌,墨笙從來沒注意到過,此刻卻能清楚的記住歌詞,有些意外。
風漸起,臉上突然濕噠噠的,開始下雨了,一滴一滴,前方的路面也漸漸被打濕。墨笙莫名其妙的想要淋雨,就這樣一直在雨中走著。雨不大,雨滴也小,毛毛的,打在毛衫上,形成一層小水珠,在燈光下愈發好看。
墨笙突然覺得心情大好,邁著向前的步子有些歡快。
許久沒有這么開心了。
頭頂上的雨突然停了,墨笙停下腳步,伸出手。看雨點落在手中,轉而沿著感情線落向地面。
墨笙抬頭,一把黑色的傘,遮住了墨笙大半部分身體,她轉頭。
身后的男人個頭較高,表情有些嚴肅。
這么淋雨會生病。
沒待墨笙說話,男人又開口了。
我還有事,傘留給你。太晚了,早些回家吧。
說完,便將傘塞給墨笙,沒回頭就走了。
墨笙地下目光,傘把上還留有著余溫,有些暖,有些不解。
墨笙抬頭看了看天,有點黑,有點深邃,她閉上眼,感受此刻的溫度。淋夠了雨,也發泄了情緒。
該回家了。
手里握著傘,回頭望了一眼他離開的地方。
似覺熟悉。
2
墨笙,隔壁張叔的兒子回來了,有空一塊吃個飯吧。
媽,有話直說。
墨笙,你不小了……
好,我去,我去。
大概是被母親嘮叨煩了,便答應了母親。雖在嘴上答應了,不免在心里埋怨,自己才二十七歲,不明白母親在急什么,自己也沒著急啊。
沒待母親說完,便拎著包出了門,只想著立馬逃脫母親的嘮叨。
今天是周末,是墨笙與朋友約好一起出游的日子。已經三月底,鄰市的桃花開了,于是,墨笙與朋友參了個小團,兩天一夜,去鄰市看桃花。
待墨笙下了樓,朋友已經在樓下等著了,說是她朋友開車來接她們,同她們一起去,墨笙本沒在意,這時一看,原來是男性朋友。沒想太多,打了招呼便上了車,他帶著鴨舌帽,墨笙甚至都沒看清楚他的樣子。
到達目的地后,見好多人,好多車,墨笙這才明白,這本是個自駕游車隊,原來還擔心自己坐大巴會吐,看到此景,心里便輕松了許多。可以好好玩兩天了,心里想著,不禁咧開了嘴,看在某人的眼里,也轉頭笑了。
近兩個小時的高速,便已到了目的地。一路上說說笑笑,時間倒也過得飛快。這里這個很精致的度假村,遠處山頭上,開著遍地的桃花。此刻呼吸著新鮮空氣,墨笙覺得從未有過的放松。
安排好房間后,朋友跟著其他人出去買晚上燒烤用的材料,墨笙卻打算一個人出去走走,遠處桃林盡在眼底,便踏上了上山的路。
墨笙小時候是在外公外婆家長大的,那里也是滿山的樹,不過,于此處不同,那里種了滿山的梨樹,那是外公的梨園,春天梨花開的時候,外公外婆便會帶著她上山玩耍,玩著玩著就是一整天。后來他們去世,母親轉了梨園給別人。墨笙卻再也沒有去過那個地方,那座山。
此刻看到滿山盛開的桃林,想到他們,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墨笙始終記得,外婆去世的時候,她在外地上學,沒來得及見外婆最后一面,想及此,眼淚卻再也不受控制。
沒哭多久,眼前突然出現一直拿著紙巾的手,墨笙接過紙巾,望著他在自己身旁坐下,沒說一句話。許久之后,墨笙恢復了情緒,轉頭對她說了句謝謝。他沒有答話,只在片刻后講。
春日的風打在臉上,皮膚會干的。
說完便起身要走。
墨笙看著他起身離開,突然說道。
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他沒有說話,用手壓了壓戴著的鴨舌帽,離開了。
只留墨笙一個人,和他離開時踩到的塵土。
度假村的今夜,是異常的熱鬧,人們在院里燒烤,香味飄滿了整個院子。墨笙是個吃貨,開心的手舞足蹈。
都說,燒烤和啤酒最配,此時此景,怎少的了酒精的推波助瀾,墨笙隨了父親,喜酒,也喝了不少。院里有人彈起了吉他,墨笙竟起身翩翩起舞。
得虧母親從小教她舞蹈,在此刻派上了用場,彈彈跳跳,吃吃喝喝,好不樂乎。
酒至微醺,花至半開,如今最好。
墨笙有些醉了,趴在身旁的椅子上睡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便早早上山,觀賞盛開的桃花,墨笙卻不愿意起床,想再賴床一會兒。昨晚自己醉了,也忘了自己是如何回到房間的。記憶拼湊的碎片里,仿佛有個男人,抱著她回房。
時間過得很快,這就要走了。臨走前,墨笙特意去帶了兩瓶精釀,據度假村的人講,老板好酒,這是自己釀的純糧食酒,只賣有緣人。
墨笙信了,便買了兩瓶,父親好酒,正好帶給他。
朋友笑話她,說她單純,什么都信。墨笙反駁,你怎知不是呢,朋友也沒了脾氣,任由她去。
回去的路上,不同來時,異常的安靜,朋友睡了,他在仔細開車,只墨笙一個人呆呆地望著窗外,一路無話。
他直接開車到墨笙家樓下,墨笙從后備箱取出自己的東西,說了句謝謝。
你太客氣了。
他笑著答道,隨后開車門打算離開。
那個,等一下,墨笙支支吾吾,他卻沒再繼續手里的動作。
那個,沒什么送你的,嗯,這個,你收下。
說完,從衣兜里掏出個東西,塞到他手中轉身撒腿就跑。
待他打開手心,里面儼然躺著一株似乎被蹂躪了許久的桃花,花葉都掉下來了。
他望了一眼墨笙離開的地方,笑了。
4
墨笙再次見他,已經是三個月后了,朋友說一起吃飯,他也在。墨笙不明白,他為什么會出現,也沒聽朋友說起過,她喜歡他啊。停下腦海里的出神,她從來不是個好管他人閑事的女人。
不知是巧合,還是意外,桌上全是她喜歡吃的東西。作為一個吃貨,在此刻暴露出本性來,墨笙只一個勁兒埋頭在吃。
突然,自己的盤子里多了些菜,墨笙抬頭,是對面的他在給自己夾菜,墨笙有些不解的望著他。
沒別的意思,只是看你很喜歡吃這里的菜。
他開口講到。
墨笙口里的菜還未完全咽下去,一個勁點頭,,表示感謝,于是差點嗆到,他竟先一步端了白水過來,放到墨笙盤子旁,她只得以感激的眼神望著他。
吃完飯,朋友走了,說是突然有事,臨走前叮囑他,一定要送我回家。
于是有了此刻尷尬的氣氛。
車里空間很大,墨笙卻覺得喘不過氣來。
他似乎感受到了墨笙的窘迫,打開了廣播電臺,里面傳來主播詼諧的聲音。沒了剛才的氣氛,墨笙聽著電臺,呵呵地笑著。他在一旁專心開車,偶爾回墨笙一句。
回家的路程突然變得短暫,墨笙覺得有些不舍。待開車到樓下,墨笙下車,他也下車,墨笙沒有立刻走,而是駐足在路過他的地方。
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墨笙又一次問了。
沉默了許久,墨笙以為他不會說話了,打算離開,他卻伸手拉住她。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他這樣問,墨笙不知該如何回答,直至手上傳來溫度,似覺熟悉,墨笙這才想起,他是那夜淋雨,送她傘的人。
你是那夜送我傘的人。
只有這些嗎?
嗯?
墨笙不解。
他開口道。
八年前,有人遞了一封書信給你,是我寫的。
墨笙沉默了一會,思緒飄到八年以前。
5
那年,墨笙十九歲,由于高考學籍問題,墨笙要轉學到戶籍所在地上學。已近年下,學校里所有高三的學生都要補課,墨笙也不例外。
有天中午下課,同桌給了她一封信,說是情書,隔壁班男生寫的。墨笙沒有拆開,回家的路上扔進了垃圾桶。但是礙于同桌的面子,自己寫了紙條給同桌,說讓返回給他。
幾日后,同學間都傳著墨笙是同性戀的消息,墨笙不解,只是她接連幾天,成為同學間的話柄,被笑話,實在有些無語。
只是后來墨笙才知道,都是那個紙條惹的禍。
她寫給回信的紙條,上面寫著。
我對男人不敢興趣。
其實墨笙本想寫的是。
我對你不感興趣。
誰知卻寫錯了字。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在學校鬧了一場烏龍,接連被同學笑話了多少天。
所幸,事情發生在補課時,高考的氣氛充斥著整個校園,沒多久便被時間沖散了。只是偶爾墨笙在想,如果沒有當時那封信,便不會有那場烏龍,讓她成為一個笑話,而她都不知道,寫信的人是誰。
6
時間過了這么久,再被提起,墨笙竟覺得有些搞笑,她反問。
你不知道我是同性戀?
他答道。
不知。
7
不久后的一天,接墨笙上班的路上,車里傳來音樂。
我們好像在哪見過
你記得嗎
好像那是一個春天
我剛發芽
……
墨笙轉頭對著窗外,一直在偷笑。
他看在眼里,拉過墨笙的手。
我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