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沐子衿
直線不過相交、平行或重合，其實我們都一樣。
-01-
鈴聲剛過，大家就嘰嘰喳喳討論著一會兒的娛樂活動。
白芷薇不緊不慢地收拾著書包，周五的來臨總是讓大家格外興奮，自習室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個人，她看著密密麻麻的答案，感覺有些頭大。
晚上到家已經七點了，白芷薇去廚房熬上小米粥，回房間繼續夜戰。迷迷糊糊間，聽到了一聲“咔噠”門響，白芷薇直起身，伸了個懶腰。
“姐，我回來了。”
白芷薇揉著眼睛，起身出去，粥早已經熬好了，姐弟倆邊吃邊聽歌。
“姐，我能不能申請換個菜單啊？每天都是小米粥和醬豆腐，咱倆還在長身體呢！”燈影下的少年用筷子攪著粥，雙眼滿含期待地看著白芷薇。
白芷薇抬眼微微一笑，放下碗筷，起身拍拍少年的肩，吐出兩個字，“不能。還有，一會兒記得把碗洗了。”
少年頭枕在胳膊上，發出一聲嘆息，“知道了。”
周六一大早，白芷薇就起來了。路上行人不多，空氣像初生一般清新好聞，細碎的光影隱隱約約散在地上，這樣的好天氣，被數學虐得體無完膚的白芷薇心情也好起來。
空蕩蕩的公交車上不似以往高峰期時候的吵鬧熙攘，難得有一絲溫柔清寧。
離圖書館開館還有半小時，白芷薇順著臺階旁邊的路邊走邊背單詞，一抬眼就看到拐彎處的柳樹下坐著一個藍衣少年，帶著無線耳機翻著書。
藍衣少年突然抬頭看向這邊，白芷薇下意識轉身就走，微微泛紅的臉頰泄露了一絲慌張。
-02-
“你好，請問《數學黑洞》在哪排書架？”
白芷薇周末在圖書館做兼職，此時的她正推著車，高高的三摞書等著她去歸類，視線被遮住，只有鼻尖縈繞了淡淡的檸檬香，聽到詢問聲，停了一下，扶著書保持原動作，“門口有圖書查閱設備，你可以去看看。”
“機器出故障了，今天用不了。”白芷薇剛想說能不能等一下，一雙手已經伸過來，“我來幫你。”
白芷薇連忙道謝。
“你一會兒得幫我找書。”藍衣少年站她旁邊從另一側扶住，眼前沒有遮擋物后，白芷薇才看見面前的人，心里點點訝異。
“沒問題。”檸檬香好像更濃了一點，白芷薇彎彎嘴角。
“白芷薇，你為什么一次性推這么多？”
白芷薇脫口而出，“因為懶。”
少年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白芷薇剛說完就后悔了，心里默默鄙視自己，左顧右望假裝沒看到他在笑，手里摸著自己的工作證問，“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OMG！白芷薇，你可以去撞墻了！
“我叫楚奕。”
白芷薇咳了一聲，抬起頭笑，“啊，楚奕，你好。”
-03-
二樓最角落的玻璃窗旁，周圍全是書架，只隔出一個小空間，此時的白芷薇拿出數學試卷做，看著答案有些抓狂，“能不能說清楚點，一次性略過好幾步還要你有何用！”
“題干有說定義域。”
背后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白芷薇一跳，“人嚇人會嚇死人的。”楚奕在對面坐下來，“我可沒嚇你，是你糾結得太專注。”
白芷薇端正坐直，“又來借書？”
楚奕搖了搖手里的《青瓷》。
白芷薇漫不經心哦了一聲，心里有點憤憤，“你…你幾年級？”
“十一。”
“十一？”白芷薇眼睛轉了一下，突然明白了，“嘿，你...”一把拿過他的書，“為什么你有這么多時間看閑書，都不用復習嗎？真是不公平！”
“智商是不公平，但也不能怪你。”楚奕拿過她的筆，白芷薇剛想開口回擊，楚奕再次開口，“市一中。”
“市...”白芷薇閉嘴了，默默給他讓開點位置，心里默念，“智商真的是有差別的...”
楚奕看著剛才還眉目靈動、氣勢赳赳的女孩子頓時低眉順眼，心里感覺有些好笑。
-04-
不知不覺已經夕陽西下，晚霞鋪滿整個天空，白芷薇站起身，活動一下手腳，有點不好意思，“今天謝謝你。”
楚奕也起身，“走吧。”
省體育館和市圖書館就隔了一條街，白芷年抱著籃球在圖書館門前等白芷薇。
看著熟悉的身影出來，旁邊還跟著一個人。
白芷薇一眼就看到滿頭大汗的白芷年，“今天結束這么早？”
“教練開會去了，明早再練。”白芷年接過白芷薇手上的紙巾，邊擦汗邊用下巴詢問，“他誰？”
白芷薇向楚奕介紹，“這是我弟，白芷年。”
楚奕笑著跟他打招呼，“我叫楚奕，你姐姐的同學。”
回家的路上，白芷年拋著籃球玩，“姐，我感覺好像在哪兒見過他。”
白芷薇看他一眼，“哪兒啊？”
白芷年搖頭，“想不起來。”
白芷薇不屑地“切”了一聲。
-05-
楚奕每周日仍然去圖書館借各種各樣的“閑書”，順便也包攬了白芷薇的兼職工作，說白芷薇需要“以勤補拙”，不要浪費時間。
白芷薇雖然很不服氣，但她不得不承認，楚奕的理科簡直把她碾壓到地縫里。她坐在往常的角落里寫卷子時，楚奕就坐在一旁看書，等她完成后再給她糾錯。
這種狀態似乎已經成為兩人心照不宣的默契，生平第一次，白芷薇開始幻想期待自己未來的生活中可以一直有他。
時光沒留神，一恍惚就到楚奕高考的日子了。
六月八日那晚，楚奕班級聚會結束后，踩著月光到了白芷薇家樓下，窗上還映著光，楚奕拿出手機，“我在樓下。”
楚奕一抬頭就看到窗戶剛探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看到他后笑盈盈揮手，楚奕不禁失笑。
“你怎么來了？”白芷薇站在楚奕面前喘著氣，還沒等楚奕回答，她眉頭又皺了一下，“你喝酒了？”
“嗯，這基本是高考當晚的必備項目，不過我沒喝多，很清醒。”不知道是不是月色太亮，楚奕的眼神也被染上了光，頓了頓，“薇薇...陪我去個地方吧。”
龍江岸邊，幾個壞了的路燈一閃一閃的，蟲鳴四起，江面泛著波光漣漪，白芷薇噗嗤一聲笑了，扯扯楚奕的袖子，“哎，感覺這大晚上在這兒看恐怖片才能出效果。”
“那下次我下載好拿過來看？”
白芷薇立馬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要不要...”
“這慫認得未免太快。”
“該慫得慫，這是智慧。”
楚奕哈哈大笑。
“為什么要來這兒？”
“聽說這里能看到日出。”
白芷薇有點驚喜，“真的假的？”
“不知道，我也沒看過。”
......
“芷薇，醒醒，到學校了。”
白芷薇迷迷糊糊醒過來，揉著眼睛，“困死我了。楚奕，你那朋友不靠譜，根本沒有日出。”
“你先上課去，周末帶你去玩別的。”
周末是個好天氣，楚奕帶著白芷薇到郊區的馬戲團看雜耍，又回到市中心看喜劇動漫，折道去了龍濱球場看籃球賽，最后在經緯湖劃船，在船上看夕陽的感覺果然和在岸上的不一樣，楚奕和白芷薇兩人準備靠岸，結果船一直在原地打轉兒，白芷薇脾氣上來了，開始和船較勁，楚奕哭笑不得，最后還是叫了工作人員帶他們回岸邊。
景秀山頂。
楚奕側頭看向身旁的女孩，一臉燦爛明媚，長發飛揚，一切都安靜得很美好。
楚奕去了海大讀計算機。
白芷薇進入高三后時間很緊張，她的成績一直在進步，周末楚奕過來仍然幫她補課。她和楚奕約定好，要考海大。
于是就經常是白芷薇在圖書館做題，楚奕和白芷年去體育館打籃球。
時間過得很快，拿到海大錄取通知書那天，白芷薇、白芷年和楚奕三人瘋了一整晚。
楚奕終于握著白芷薇的手，一雙眼睛亮晶晶的，“薇薇，以后我來照顧你。”
-06-
入學那天，白芷薇的回頭率達到了百分之三百，右邊的楚奕一手牽著她，一手拉著箱子，左邊已經高她半頭的白芷年右手插兜，左手拉著另一個箱子，那漫不經心的樣子引得旁邊的女生不住回頭。
白芷薇看著來來往往人的目光，想抽回手，一向溫和的楚奕此時卻霸道地緊緊握住她，“習慣就好。”
軍訓讓白芷薇黑了好幾圈，站在玉面春風的楚奕面前，她自嘲自己應該叫“黑芷薇”，接著一把抱住他，“不準嫌棄我！”
楚奕笑著捏她臉，“不嫌棄不嫌棄，我家薇薇天生麗質。”
“這還差不多。”
晚上，白芷薇剛洗漱完，敲門聲響起。一個個子高挑的漂亮女孩站在門前，“我找白芷薇。”
“我就是，你是？”
漂亮女孩上下打量著，白芷薇眉頭也皺起來，“你有什么事？”
“我叫褚怡雯，大二英文系的，你就是楚奕的女朋友？我以為多漂亮，也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也是他名正言順的女朋友。”白芷薇面無表情說完后，就要關門。
褚怡雯面上有點掛不住，抬手擋住門，“聽說你是孤兒，楚奕知道嗎？”
白芷薇臉色驟變，“關你什么事！”“啪”地一聲關上門。
這幾年來，她都已經快忘記了這件事，以為自己可以像個正常女孩一樣學習、戀愛、生活，她相信自己可以活得很精彩。直到今天，傷疤又被人再次揭開，已經快忘了的疼意好像又再現了。
十八前，白芷薇只有一歲多，芷年只有幾個月，父母離婚。八年前，她的母親車禍，當場死亡，車里還有一名男子，是他們的父親，搶救無效身亡。
從此，只剩姐弟倆相依為命。
沒有父母，那又怎樣？她偏要活得比所有人都好！
-07-
周六晚上，白芷年過來看白芷薇，和楚奕一起三人去了學校對面的小林火鍋店。
“楚奕哥，你沒覺得我姐胖了嗎？”
白芷薇直接一巴掌過去，“你說什么呢！”
白芷年捂著胳膊嗷嗷叫，“你平時就這么對楚奕哥嗎？”
楚奕看著熱鬧，笑著說，“芷年，你這剛一來就往別人心窩子上戳，找打也是活該！”
白芷年有些委屈，“我不過說句實話嘛。”
“芷薇原本就瘦，現在養養才健康。”
白芷薇得意地看著白芷年。
白芷年撇撇嘴表示不屑。
楚奕的電話響起，他走了出去，過一會兒領著兩個中年人進來。白芷薇和白芷年不知所以，楚奕給倆人介紹，“這是我爸媽。”
白芷薇和白芷年忙站起來，“叔叔阿姨好。”
“這是白芷薇和白芷年。”
張溯看著眼前眉目如畫的姑娘和清俊明朗的小伙子，臉上盛滿笑意，“我和楚奕他爸爸剛好順路，就過來看看他，你們繼續吃。有空就來家里坐坐。老楚，我們別打擾孩子吃飯了。”
楚云成回過神兒來，上前一步，站在白芷年面前，拍拍肩膀，笑著對姐弟倆說，“下次讓楚奕帶你們來家里。”
車上，張溯笑呵呵的，“老楚，那倆姐弟挺招人喜歡的。”
楚云成點頭表示贊同，“挺合眼緣的。”
楚奕送走爸爸媽媽，返回時笑意盈盈，“我爸媽很喜歡你們。”
-08-
白芷薇看著隋玉生在她面前欲言又止的樣子，想了想還是先打破沉默，“那個，我有男朋友。”
隋玉生眸色暗淡點點頭，“我知道，是楚奕師兄。”
白芷薇看著他有點于心不忍，兩只手插在兜里，向前張望了一下，“嗯，那我先走了。”
“芷薇，我們...能當朋友嗎？”
白芷薇轉過身點點頭，“當然可以。”
白芷年每逢周末就過來看白芷薇，這天，白芷薇正打算帶白芷年去吃飯，楚奕的電話剛好過來，“薇薇，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帶美媳婦見公婆了。我一會兒過來接你，芷年也去。”
白芷薇還沒反應過來，有些緊張，“啊？太突然了吧？”
“薇薇，你怕什么？你都見過我爸媽了，他們很喜歡你和芷年，這次不過就是一起吃個飯，再說，有我呢！”
張溯和楚云成早早張羅起來，兒子頭一次帶女朋友上家里吃飯，當然要盛情款待。白芷薇看著他們忙進忙出，叫著白芷年一起過去幫忙。
白芷年剛挽起袖子，張溯和楚云成就把姐弟倆從廚房里趕出來了，“馬上就好了，你們坐這邊等著。”
白芷薇攪動著碗里的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沒有太多和父母長輩相處的經驗。張溯楚云成很熱情地一直給她夾菜盛湯，白芷薇連聲說謝謝。楚奕偷偷握住她的手，用口型說，“別緊張，有我呢。”
“芷年今年多大了？”
白芷年看著張溯，“阿姨，我就快19了。”
張溯點點頭，“那到高三了，讀的文科還是理科？”
“理科。”
楚云成笑瞇瞇的，“男生讀理科好。”
楚奕笑說，“薇薇也是理科。”
“都是聰明孩子。”
楚云成看向白芷年，“你胳膊上是胎記吧？怎么上面還有一塊疤？”
白芷年摸摸胳膊，“以前小時候淘氣，把開水打翻了，燙傷留下的。”
楚云成愣了一下，起身盛湯給白芷年，不小心碰到碗邊的筷子，白芷年條件反射用手去接。
“芷薇，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叮”，筷子掉在地板上，聲音很清亮，張溯瞅了楚云成一眼，沒有說話。
楚奕反應過來，有些不悅，“媽，你干嘛啊，怎么跟查戶口似的！”
楚云成緩過神兒來，忙叫阿姨換了一雙筷子，略帶責備的口吻，“問這些干嘛！”
“他們十年前已經過世了。”
-09-
楚奕和白芷年把白芷薇送到宿舍樓下，楚奕伸手抱抱白芷薇，“薇薇，好好休息。”
校門口，白芷年看著楚奕，收起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臉，“別讓我姐受委屈。”
楚奕神色認真地點頭，“我會的。”
楚云成攔住張溯，“十年前白栩不是結婚了嗎？”
張溯怪笑，“怎么，你這是要開始追憶似水年華了？”
楚云成面色陰沉看著張溯，眼睛里似乎翻覆云涌，但最終什么也沒說，轉身上樓。
張溯看著楚云成消失在拐角處，拿起電話，“老秦，明天來我辦公室，我有事要問你。”
白芷年剛下晚自習，手里握著電話有點猶豫，走到校門口看到樹下站著的人愣了一下，點頭，“楚叔叔好，您怎么來了？”
楚云成說，“在附近應酬完，聽楚奕說你在這個學校，順路就過來看看。”
白芷年一想他可能是姐姐未來的公公，也不疑有他，點點頭。
白芷薇和白芷年住的地方在離學校不遠的小街角，路燈年歲久了，昏暗的光一閃一閃，腳下的路也一明一暗。
白芷年讓楚云成先坐，自己去燒水。楚云成問，“你們姐弟倆住在這邊幾年了？”白芷年想了想，“九年了。”
楚云成頓了頓，“你們倆靠什么上學生活？”
白芷年默了默，開口，“鄰居阿婆的兒子幫我們賣了老房子，換了小房子，剩下的錢幫我們打理好，可以支撐到我們姐弟大學畢業。之后學校有一些資助項目，專門針對品學兼優的貧困學生，我和姐姐都被選上了。”
“是誰資助的？得好好謝謝他們。”
白芷年搖搖頭，“不知道，學校說資助人說這是一種緣分，不用留名。”
楚云成點點頭，轉過身就看到了電視機旁的相框，那是姐弟倆小時候和媽媽的合影，三個人的笑容燦爛耀眼。楚云成用手擦了擦邊上的新灰，笑了笑，把它放回原處。
“為什么照片上沒有你們爸爸呢？”
“我的記憶里沒有他。”白芷年想了想，接著說，“楚叔叔，雖然我們父母去世得早，但是我姐姐一直都很優秀，她和楚奕哥在一起快兩年了，他們是真心相愛的。”
楚云成點頭，“我也覺得。”
-10-
白芷薇轉動著右手中指上的戒指，那是她前天過生日楚奕送的禮物，說是要把她趕緊預訂下來。
楚奕已經到大三下半年了，常常在外面實習，不過晚飯都是回學校跟她一起吃。他說，等他畢業就訂婚，再等她畢業，就結婚。
白芷薇想著想著就笑出了聲，時間好快啊，再過一年，她和楚奕就可以訂婚了，她第一次感謝上蒼，讓幸福離她這么近，仿佛觸手可及。但是轉眼想到上周在楚奕家的情形，她又不免擔心起來，他的父母會介意她的身世嗎？
周六一早，白芷年接到楚云成的電話，“我給芷薇和楚奕買了一些東西，楚奕這兩天實習出差，你周末過去的話，能不能捎過去？我怕芷薇看到我緊張不肯收。”
白芷年到時，家里只有楚云成一個人，他旁邊放了一堆東西，看白芷年來了，讓他先坐。
白芷年連忙過去幫忙，“叔叔，你買這么多東西，讓我送我都緊張。”
楚云成笑笑，“不打緊，你們姐弟從小受了這么多苦，到我們家不能虧待。”白芷年心里有些感動。楚云成擦了擦頭上的汗，“這箱子太小了，我去拿個大的。”
白芷年忙說，“我去拿，您忙活這么久了，歇會兒。”
楚云成笑著拍拍白芷年的肩膀，“行，那你去二樓左拐第二間，那是楚奕的房間，他的衣柜旁邊有個黑色大箱子。”
白芷年三兩步上了樓，拿起箱子轉身，看到了旁邊的照片墻，全是楚奕從小到大的各種得獎照、活動照、旅游照，還有那種藝術單人照，白芷年笑嘻嘻地拿出手機準備拍下來給姐姐看看楚奕小時候的樣子。
目光掃到最邊上的時候，白芷年嘴角的笑凝固了。
-11-
“姐，我有事找你，你今天哪兒都不要去。”白芷年掛了電話匆匆下樓。
“你怎么了？”白芷薇看著氣喘吁吁的白芷年，拉著一個黑色箱子跑過來。
白芷年看著白芷薇，神色無比認真，“你還記得四年前我第一次見楚奕，我就說過好像在哪兒見過他嗎？”
白芷薇想了想，點頭，眉頭輕輕皺了起來，“好像有這么回事兒，你說想不起來了。”
白芷年點頭，“對，我當時確實想不起來了，但我確實見過他。”白芷年拿出手機，把拍到的照片讓白芷薇看。“我在奶奶家見過他的照片，就是這張。”
十二歲的楚奕眉目清朗，神情有些抗拒。
“楚奕的照片怎么會在奶奶家出現？”白芷薇的眉頭越皺越緊，“你沒記錯？”
白芷年很確定自己沒有記錯。
那年白芷年九歲，媽媽帶他回老家看望病重的奶奶，就在電視機和柜子的夾縫中，他看到有一個東西，順手拉出來，就是楚奕的照片。媽媽從身后一把奪走，撕成碎片燒掉了，還斥責他有什么好看的。那天，媽媽臨走跟他說，“奶奶很久沒見你了，你在這里陪陪她，媽媽過幾天來接你，好不好？”他高興地點頭。
奶奶握著白芷年的手，“昊昊，你想爸爸媽媽在一起嗎？”
白芷年毫不猶豫，“想。”
奶奶摸摸白芷年的臉頰，“你爸爸剛才接走媽媽了，等你媽媽來接你的時候就能看到爸爸了。”白芷年對于父親并沒有什么概念，但是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他也想有。
后來接他的人是白芷薇和警察叔叔，大卡車相撞，媽媽當場斃命。奶奶抓著警察的手問，“同志，跟她一起的男人呢？那是這倆孩子的爸爸，他怎么樣？”
警察看著病榻在臥的老人，面有不忍。十歲的白芷薇冷聲說，“他死了。”白芷年抓住白芷薇的袖子，“哇”地一聲哭出來。
當夜，奶奶急火攻心加上舊病急發，還沒天亮就走了。
-12-
白芷薇突然感覺后脊梁有些發涼，對白芷年說，“你回去吧，別胡思亂想。”
“姐，楚奕哥他...”
“你先回去，別胡思亂想！”白芷薇突然增高的聲音把白芷年嚇了一跳，他點點頭，“那這箱子……”
白芷薇擺擺手，“先放這兒吧。”
楚奕下午三點的飛機，白芷薇在接機口使勁揮手。楚奕連走帶跑，一把抱住白芷薇，故意讓呼吸落在白芷薇的脖頸上有點癢，楚奕笑，“好久不見，好想你。”白芷薇咯咯笑，“先回學校放東西吧。”
出租車上，楚奕接到張溯的電話，讓他下飛機先回家一趟。
“跟我一起回家。”
白芷薇婉拒，“別了，你媽媽急著叫你回去肯定有事要跟你講，我去不合適，你回學校了找我。”
楚奕捏捏白芷薇的手，“給你買的暖手寶和手套呢？手怎么這么涼？”
“今天上課走得急忘帶了。”
楚奕把白芷薇的手放在自己大衣里面，“肯定又是睡過了，你一會兒先去暖一暖，等我回來找你。”
白芷薇乖巧地點頭。
楚奕探過身親了她一下，笑著摸摸她的頭發，“今天怎么這么乖？”
白芷薇瞪了他一眼，“非要這樣才好嗎？”
楚奕點頭，“就是這樣才是我的薇薇。”
......
楚奕剛進家門，就發現氣氛不大對，笑著問，“怎么了？”
張溯冷著臉，“你不能和白芷薇在一起。”
“媽，你說什么呢？你不是挺喜歡薇薇的嗎？”
“我不喜歡她。”
楚奕臉上的笑意沒了，“為什么？”
張溯有些急了，“因為…”想了半天，“因為你們不合適。”
楚云成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楚奕面色不悅，“媽，都什么年代了還計較這些。我早就知道她的身世，別玩家庭門第棒打鴛鴦的戲碼，我不吃這套！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張溯急著在后面叫兒子，楚奕頭也不回地走了。
“楚云成，你就眼睜睜看楚奕跳進火坑嗎？”張溯情緒有點失控。
楚云成聲音冷冷的，“這坑不是你親手挖的嗎？”
張溯睜大眼睛，“你……”
-13-
楚奕的臉色在見到白芷薇的時候緩和了一些，白芷薇把點好的餐給他挪了挪，遞給他飲料，“你怎么了？”
楚奕搖搖頭，笑了笑，“沒事，可能最近有點累，又時常見不到你。”
“那吃完就早點回去休息”，白芷薇頓了頓，“楚奕，你有沒有去過青花鎮？”
楚奕搖頭，“沒去過，聽都沒聽過。”
“那楚叔叔去過嗎？”楚奕搖頭，“不知道，應該沒有吧，家里也沒有親戚在那邊。怎么了？”
白芷薇搖頭，“沒事，聽說風景很漂亮，所以問問。”
“風景很美？那下次我們一起去看看。”
白芷薇拒絕了楚奕送她回來，他真的已經很累了。她獨自一個人走到宿舍區時，被一個陌生人攔下，約莫四五十歲的年紀，“請問是白芷薇嗎？”
白芷薇望望四周，前面燈光明亮處就有宿舍管理員，要是壞人她跑應該來得及，于是點點頭，“我是，請問您是哪位？”
“我是秦淮，是張溯總經理的副手，今天來找白小姐是有點事要談。”
白芷薇已經預感他大概要談之事，“是關于楚奕的嗎？”
秦淮笑了笑，“白小姐果然聰穎過人。不錯，正是想勸白小姐放過楚奕。”白芷薇心想，果然啊！看著他笑了笑，“是張總的意思吧？”
秦淮笑說，“不管誰的意思，總歸都是為你們好的。”
白芷薇正視看著秦淮，“嗯，我知道了。”
秦淮有點訝異白芷薇這么干脆冷淡的態度，面上卻還是微微笑的模樣，“白小姐，還有一件事要通知你一下。鄙人對你們姐弟學習生活的資助可能要暫停一下了。”
白芷薇腦袋“轟”地一下，本來漫不經心看向秦淮的目光也瞬間變冷了。
-14-
“我之前是不是警告過你？”楚奕看著擋在面前的褚怡雯，有些不耐煩。
褚怡雯裝作沒看見，遞給楚奕幾張照片，“關于白家姐弟的。”楚奕眉頭一皺，“你又想干什么？”
褚怡雯甜甜一笑，“沒想干嘛，給你送點情報。”說著邊把最上面的照片正對楚奕面前，一個男生摟著白芷薇的肩膀，正是隋玉生。
白芷薇那次在學校超市買東西，突然感覺有點眩暈，扶著墻出門剛好碰到從體育用品店出來的隋玉生，隋玉生送白芷薇去了醫務室，楚奕后來專門為了謝他還請吃了頓飯。
楚奕冷笑一聲，“我見過他，薇薇生病多虧他送去醫務室，我還請他吃過飯。”
褚怡雯臉色一頓，“那這幾張呢？”
楚云成晚上去見白芷年，送白芷年回家，上面的時間顯示很久才離開。
白芷年去他家，急匆匆拉著箱子出來。
白芷薇回校途中，跟隨躲在樹后的人正是楚云成。
楚奕看著最后幾張照片神色有些復雜。褚怡雯看他面色有些變化，趁機把頭湊到旁邊，指著照片接著說，“你不覺得很奇怪嗎？他們姐弟什么時候跟叔叔這么熟了？”
楚奕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和褚怡雯之間的距離，他現在腦子有些混亂。
看著楚奕和褚怡雯緊密相鄰的樣子，白芷薇悄悄走開了。
直到褚怡雯的手拉住他胳膊時，楚奕才回過神兒來，皺著眉頭退后和褚怡雯保持距離，“你以后離芷薇遠點兒，下次再偷拍，別怪我不客氣。”
褚怡雯臉色由白變紅再變白，望著楚奕頭也不回的背影，有些氣憤，“楚奕，你會后悔的！”
-15-
白芷薇接到楚云成約見電話的時候，并不驚訝，她拖著黑箱子到梧桐樹下，站定。
楚云成笑著說，“芷薇來了。”
白芷薇輕輕一笑，“我是該叫你楚叔叔呢？”頓了頓，“還是爸爸？”
楚云成面色一僵，“芷薇，等你和楚奕訂婚了，就要改口了。”
白芷薇說，“你覺得有可能嗎？”
楚云成有些心虛，“這孩子胡說什么呢！”
白芷薇聲音輕飄飄的，“楚云成，你不覺得你說這句話的時候很惡心嗎？如果不是芷年發現了和奶奶家一模一樣的楚奕的照片，你還準備瞞到什么時候？怎么，你真想看著自己的女兒和兒子牽著手進教堂嗎？到時候一人分飾兩角兒，是不是特別光榮？”
楚云成瞬間臉色變得刷白，張了張嘴要說什么，卻終究沒說出來。
白芷薇眼眶漸漸泛紅，“媽媽死后，醫生宣布同車男子死亡，其實要不是奶奶說是你，我和芷年壓根不會知道你，我就算是帶著芷年要飯也絕不會去麻煩你，你本來就不存在于我們的人生中，所以，你大可不必煞費苦心地詐死對我們瞞天過海，又裝作良心未泯一樣讓你太太無名資助我和芷年。”
白芷薇有些激動，“明明是你出軌才害得我們這個家散了，為什么受懲罰的不是你！”
楚云成急忙解釋，“芷薇，你信我，我真的沒有把你和芷年當累贅。”他臉色也越來越白，垂下頭，只說了一句話，“芷薇，我對不起你和芷年。”
白芷薇聲音決絕，“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永不！”
-16-
楚奕到家門口的時候，聽到了吵架聲。
張溯聲音尖細，“是不是因為白芷薇姐弟倆？”楚奕停住腳步，芷薇？
楚云成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也是我混蛋，張溯，你說她結婚了我就相信了，讓他們姐弟受了這么多年苦！”
張溯冷言道，“楚云成，是你們背著我偷偷見面，糾纏不清，別以為我不知道！我不這么做，難道還要看著你們繼續藕斷絲連下去嗎？白栩生前怎么羞辱我的你忘了，我可沒忘！我沒讓他們輟學還讓老秦以他的名義捐資助金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我早該自己過目的，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楚奕會跟她相遇。”
楚云成有些頹然，“怪不得，我頭一次見到他們就感覺似曾相識。”
張溯冷笑，“哼，那又怎么樣，一個從來沒有履行過父親責任的人，你覺得他們會認你嗎？”
楚云成拳頭握緊，“你……”
“哐”地一聲，門打開，楚奕逆光站在門口，看不清表情。
楚奕對地上的狼藉視而不見，“這才是你反對我們在一起的理由，對嗎？”
張溯抿了抿嘴，“兒子，你們現在感情還不深，馬上分手過段時間就好了。如果……”
楚云成站起來，張溯有些緊張，楚奕把照片摔在桌子上，“我就說怎么見了兩次面就變得這么熟了？”
張溯拿起照片看了看，瞪了一眼楚云成，楚云成皺起眉頭，“你竟然找人偷拍…”
楚奕不等楚云成把話說完，聲音提高分貝，“對，那又怎樣？”笑了笑，看向楚云成，“我知道，她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嘛。沒想到我還是‘當代段譽’。”
楚云成揚起手掌，張溯一把攔住，“楚云成，你想干什么！”
晚上，楚奕坐在蒲秋江岸，啤酒瓶散落一堆，手機鈴聲一聲接一聲地響，閃著“薇薇”名字的屏幕亮了又黑，黑了又亮。短信提示音響起，楚奕沒有管。
臉上的五指印很清晰，他指責楚云成“家中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造成了這么多人痛苦，他的母親給了他一巴掌。這一巴掌讓憤怒異常的他安靜下來，他一刻也不想待在家了。
此時他感覺有些悲涼，親情愛情一瞬間都蕩然無存了。
他的媽媽讓芷薇芷年當了這么多年孤兒，但她的媽媽又破壞了自己的家庭。到底誰對誰錯，他也分不清了。
呵，他要怎么面對她？她要怎么面對他？
空的易拉罐“叮”地一聲倒在地上。
-17-
天際泛起了魚肚白，楚奕睜開眼睛，街上還沒什么行人，拿出手機，顯示六點半。
一條未讀短信，點開，只有五個字：我們分手吧。
楚奕把手機揣進褲兜兒，沒有回復，沿著人行橋走。
看江邊的云色被周圍映襯得明媚起來，江面波光粼粼，日色已經漫開了。看著江對面的高樓林立，楚奕安靜地站在那里，好像在沉思，好像在欣賞，又好像在發呆。
鈴聲響起，楚奕看著顯示屏上的“薇薇”，接起了電話，“喂。”見對方沒有說話，他接著說，“薇薇，今天天氣很好。”
白芷薇終于出了聲，“是呀，風和日麗的一天。你好嗎？”
楚奕說，“我很好。”
電話兩端的人都沉默著，白芷薇笑著開口，“那楚奕，我們分手吧。”
白芷薇聽著近在耳邊的呼吸聲，不知道為什么，一種蒼涼感油然而生。
她知道，她恨他，他也恨她。
楚奕的心在親耳聽到白芷薇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像被揪住一樣，生疼生疼的，過了好久，他彎彎嘴角，說，“好。”
-18-
海大的校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可是白芷薇再也沒有見過楚奕。
白芷薇畢業后，在廣告公司工作。她很少再想起以前的事情，楚云成前不久來找過她，沒有多說別的話，也沒有開車，給她送點點心，問問她的近況，然后就一個人慢慢地沿著街邊走遠。
白芷薇看著他的背影，突然間想起朱自清寫父親的《背影》，他只是想彌補，她問自己能原諒他嗎？
答案依然沒有變，不能。
兩年前在學校梧桐下面，她指責為什么受懲罰的不是他。楚云成點頭說，“我也希望是我。”
白芷薇問，“楚奕的照片為什么會出現在奶奶家？”
楚云成說，“我和楚奕媽媽結婚后，你奶奶不見我們，也不承認。我就想把楚奕的照片帶給她看，老人都是喜歡孩子的，可她不看，我就把照片留下了，心想我走后她總歸會看一眼的。”
“媽媽為什么和你一輛車？”
楚云成笑了笑，“是你奶奶是想撮合我們倆復婚，你媽媽不愿意她傷心。”
白芷薇垂下眼，“你為什么從沒找過我們？”
楚云成有些猶豫，“車禍之后我醒來，楚奕媽媽帶著你媽媽和別人的結婚照給我看，說你們去南京了，我就想既然你們有了新的家，那就不要再打擾你們了。可，可沒想到她騙我。”
白芷薇問，“你什么時候發現我是你女兒的？”
“那次吃飯我看到芷年胳膊上的胎記和傷疤我就知道了，當你說父母雙亡時，我還一直以為你說的父親是繼父，呵，沒想到是我自己。”
白芷薇看著眼前這個滿臉歉意的“父親”，心里五味雜陳，他早就消逝在她的記憶里。既然如此，就不要再出現了。
“你走吧，你已經在我們生命中消失了這么久，那就別再打擾我們了。”
黑色的箱子上幾片葉子被微風吹得輕輕打旋兒，白芷薇走了幾步，聽到背后楚云成的聲音，“芊芊，你媽媽什么時候給你和昊昊改的名字？”
“我不記得了。”
-19-
“噠噠”的腳步聲，白芷薇穿著白色小洋裝款款走過來落座，“久等了。”
“好不容易你有時間。我也剛來，看點些什么？”隋玉生把菜單遞給她。
白芷薇接過，輕輕一笑，便翻菜單邊問，“你不是去深圳了嗎？回來出差？”
“我申請調回來了。”白芷薇微微挑眉，“為什么啊？深圳不是你們公司總部嗎？”
隋玉生笑了，“深圳雖好，但還是沒自己的城市好，熟悉的地方，家人朋友，喜歡的人，都在這里。”
白芷薇招來服務生，“我要西芹百合和山藥薏米排骨湯，看這位先生還點什么。”
隋玉生隨意加了幾樣菜，為白芷薇添水，問，“這一年你好嗎？”
白芷薇笑說，“我很好。”說完自己愣了一下，她也聽過同樣的回答。
隋玉生說，“為什么前天的校慶你沒有參加？”
白芷薇端起杯子喝了兩口，“我這段時間太忙了，整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還要被老板挑剔。打工的日子不好過，老板不給準假也沒辦法。”
“楚奕也沒去。”隋玉生說。
白芷薇笑得有點勉強，“可能他也忙。”
隋玉生大三聽聞白芷薇和楚奕分手，之后楚奕出國讀研，白芷薇畢業工作，這兩年他和她有聯系，但她總是逃避他的感情。畢業后在深圳待了半年，便申請調回海市分部，已經過去了三年，時機差不多了。
-20-
晚上的風舒服得剛剛好，白芷薇和隋玉生并肩走，一輛飛馳而過的摩托車快速駛來，隋玉生眼疾手快摟住白芷薇往旁邊退，“刷”地一聲擦肩而過。
隋玉生怒了，大喊一聲，“神經病啊！”問白芷薇有沒有事。
白芷薇搖搖頭，有些驚魂未定。緩過神兒來才發現姿勢有點曖昧，隋玉生連忙松手，“芷薇，我…..”
白芷薇站定，余光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側首看過去，幾步開外，長身玉立，面色清冷，一如當年。隋玉生隨著白芷薇的目光看過去，神色莫辨。
楚奕走過來，笑得有些漫不經心，“真巧，好久不見。”
白芷薇隨手撥了撥頭發，笑容燦爛，“好久不見，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前天。”
白芷薇介紹，“這是隋玉生，你們認識的。”
楚奕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隋玉生笑著說，“楚師兄，好久不見。這次回來待幾天？有空我們聚聚。”
楚奕說，“好。”
白芷薇到家的時候，看到了路燈下的楚奕，“怎么在這兒？”
楚奕笑笑，“來聊聊。”
白芷薇給他倒了一杯水，楚奕問，“芷年呢？”
“他晚上實習住宿舍里，周末才回來。你呢？回來待幾天？”
楚奕說，“后天走。”
兩人一時相對無言。
“你現在好嗎？”楚奕率先打破沉默。
白芷薇笑笑，“挺好的，雖然每天忙忙碌碌，但還算安定平靜。”
楚奕默了默，“芷薇，對不起。”
白芷薇有些懵，“什么意思？”
楚奕笑了笑，“替我媽道歉，當年要不是我媽媽買通了青花鎮衛生院的醫生而宣布楚叔叔的假噩耗，你和芷年不會成為孤兒…”
白芷薇皺了皺眉，立刻抓住了關鍵詞，“楚叔叔？”
楚奕眼神黯了黯，“我不是他的親生兒子，我的親生父親在我出生前就拋棄了我和我媽。所以，我欠你兩個對不起，我剛知道你是楚叔叔女兒的時候，以為是他出軌，誤會了白阿姨，很抱歉。”
白芷薇有些被震驚了，“楚奕，你，你不是楚云成的兒子？”
楚奕點頭，“他和我媽為了我，沒有向任何人說過這個秘密。”
“那為什么現在…？”
“他們離婚了。”楚奕看著白芷薇吃驚的樣子，笑了笑，“我讓他們離的。”
“為什么？”
“埋在他們之間的那根刺已經被挑出來了，一不小心就會被扎傷，沒人能一邊流血一邊裝作看不見。”楚奕看著白芷薇，“其實這對他們都好。”
楚奕端起杯子，垂下眼眸，“芷薇，我們注定只能錯過。”
白芷薇臉上沒有什么笑意，她想起了自己曾當面斥責父親出軌，楚奕也曾怪責父親出軌，他夾在這一場感情的中間，為了不傷害楚奕，他從沒為自己申辯過。他為了保護妻子，寧愿自己被誤會也沒說是張溯買通醫生撒的謊。
白芷薇第一次覺得自己沒有什么資格去苛責楚云成，他們只是擁有血緣的“陌生人”，他們是朝夕相伴二十載的“親人”。
如果他能陪在自己身邊長大，也許他也會這么愛自己，心里好似松了口氣卻又隱隱做痛。
“楚奕，如果我們能早知如此，當初不要相遇就好了。就像放射線一樣，起點相交，但軌跡永不相遇，彼此平靜生活，多好。”
楚奕看著白芷薇，“芷薇，另一個對不起，我偷走你爸爸二十年。”
白芷薇笑了笑，一切不過就是時間的把戲。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