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野心太大了不好啊,”姜大沖看了一下手表,瞥了眼寫著上市計劃的ppt,似乎有不耐煩的意思。
剛講完話的車迪婭坐回自己位置:“姜大伯,后輩倒是看不出哪里不妥呢。公司如今補上了之前運營的虧空,公司是時候更上一層樓了。何況,”她往椅背上一倒,朝閔梓澍擠了下眼睛,“這算是給家父在天之靈一個慰藉的禮物吧。”
沒人說話了。桌子是不透明的。閔梓澍忍俊,在桌下捏了下這個狡黠女人的手腕。
姜大沖瞥了眼閔玧其:“閔大少爺,車小姐走這步險棋,您沒什么意見?”
閔梓澍一時沒明白他意思:“我認為車董的決策有道理。”
姜大沖一樣靠在椅子背上,頗有意味地搓了搓兩只布滿皺紋的手:“畢竟您二位感情特殊,但閔大少爺也是有自家產業(yè),誰知道將來能不能一條心呢?”
這時候,說什么話反擊都是打嘴炮。閔梓澍只補了一句:“我對車董決策的意見,都是處于判斷,不是出于感情。”
如果閔梓澍看的準,這一桌子人里,還是有人聽了這句話,些微點了點頭。
車迪婭站在落地窗邊望著城市風光托腮思考。閔梓澍看一屋子股東走得離玻璃房遠了,拍著車迪婭的肩膀:“冒險有點大了,不過沒關系。”
車迪婭轉過頭來,皺著眉頭:“有人信,有人還是不信。但我現(xiàn)在不能流失這幫人,一個姜老頭夠我折騰了。”
閔梓澍抱著雙臂,靠著落地窗:“車董事長,我現(xiàn)在也拿不出什么讓他們相信,對吧?”
車迪婭回避著他的凝視。背后有敲門聲。兩人回過頭來。金宇璨推開了門,身后還站著一個人。
鄭永皓。
該來的還是來了。車迪婭咬了一下下嘴唇。少年將淺金色的頭發(fā)染成了深褐,第一次穿著西裝出現(xiàn)在她面前。他悲傷地注視著她,好像要彌補之前分離的虧欠,好像之后就看不到她了。他悲傷地淺笑,露出她記憶里的酒窩。
金宇璨拍掌:“老等不到您二位來我家,我就干脆來給個驚喜。車董,梓澍哥,別來無恙啊。”長腿走路帶了風,兩步到了車迪婭面前,伸出手。車迪婭鼻子里“哼”一聲地笑了,回握了他。
金宇璨也長成了他該有的樣子。頭發(fā)沒有像小時候在宴會見到那樣,用足量的發(fā)蠟向后抹,而是順服地塌下來,好像刻意顯得人畜無害。一樣是笑起來有酒窩。若車迪婭不是認識他太久,也許真被他糊弄了。
寒暄了幾句,金宇璨把一邊站著的鄭永皓拉來:“介紹一下,鄭永皓,官方上是我的秘書,但實際是我多年好朋友了。我以為姐姐和他認識呢,帶來他本來想在梓澍哥面前抓包的。”
“沒有,不認識……”車迪婭沒多說什么。鄭永皓也搖了搖頭,伸手:“車小姐,閔先生,很榮幸認識你們。”
車迪婭剛要抬起手去回握,但一只穿西裝袖子的手便橫在眼前。閔梓澍搶先一步握上鄭永皓的手。
“號錫,”閔梓澍少見地笑出了牙齦,“不用這么客氣。”
叫秘書拿來了紅酒。四個人在玻璃房會議室里,有了點慶祝的氣氛。
金宇璨抓起酒瓶,躬身給車迪婭斟上:“這一杯是敬迪婭姐你的。IPO這一步,險,但我佩服。”突然地,鄭永皓的手機響了,他抓起電話講了句失陪,去玻璃房外聽了一會兒,探頭回玻璃房:“宇璨,證監(jiān)會的人打來的。”
金宇璨頭也沒回,給剛悶了一杯子紅酒的車迪婭再倒上:“跟他們說,有正事兒下周見面就說了,我見老朋友呢。你也把電話掐了吧,平時整日跟著我跑前跑后。”
金宇璨如舊。車迪婭心里忖度著。該說的永遠不直說。這句話里,一是暗示了,鄭永皓對于自己掉進了個什么局面,清楚了;二是再向車迪婭攤牌,這人被自己監(jiān)視著。換句話說,他的命,在金宇璨手里。
鄭永皓回來玻璃房,又在他們對面坐下:“失敬。”她腦子里結成了死結。偏頭看了看閔梓澍,并不期望什么答案。一籌莫展時候看他,似乎只是習慣。
她看到閔梓澍歪過來湊近了自己。車迪婭是怕他三角形的眼睛的,那眼睛讓她想起夜行的貓。他伸過一只手,在金宇璨和鄭永皓面前,挽過她的肩膀。在人前,這是第一次。
她腦子里的結好像一下炸成粉末。紅酒燒得她心里發(fā)麻。她只遠遠地聽到閔梓澍的聲音:“有什么好險,你迪婭姐有我。”
“哦?”金宇璨曖昧不明地偏著頭端詳兩人,“我走這一陣,看來發(fā)生了什么啊?”
“正好你和永皓都在,麻煩你們見證一下吧。”
“見證?”
沒容得金宇璨問明白,閔玧其拉開了椅子,單膝跪地。剩下三人都睜大了眼睛。
“車小姐,”閔梓澍用他有迷幻力的低沉醇厚的聲音,“沒準備什么華麗的儀式,我知道你也看不上那些。今年是我們認識的第二十三年了,過去這一年,我跟著你,經歷了人生迄今為止最大的變故。而之后再來個二十三年,四十六年,六十九年,我也愿意和你面對接下來的挑戰(zhàn)。”
會議室外的員工聚集起來,互相耳語,都等著看下一幕。車迪婭捂著嘴說不出話。她想看鄭永皓的表情,但她不能讓金宇璨看到她斜了目光,更何況,她也不敢。
“嫁給我,車迪婭。”跪在地上的閔梓澍說著。窗外斜陽的光拉長了他的影子。鄭永皓的臉,掩在屋子一角的陰翳力里。
凌晨一點。閔梓澍關了臺燈。閉上眼也能看見,車迪婭當著鄭永皓、金宇璨、員工的面,咬著牙說的:“給我點時間考慮。”
如果說眼鏡能泣血,大概就是那副表情。他長舒口氣。聽到了背后的開門聲。走廊的光漏進來。
長發(fā)少女的身影背光拉得細長,投到床前的地板上。她爬到他身上,俯身下來,兩片濕熱的唇貼上了他的。他的手從她絲綢睡衣的下擺探進去,用手指關節(jié)在她細白的腰側輕輕地刮。他不客氣地用舌頂開她的唇縫,她便張開嘴迎接這一切的來臨。
他的手向下探。她沒穿內褲。少女的花芯如當年一樣,還未經他手便期待地發(fā)抖。
有液體從面前她的臉,滴到他臉上。是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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