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

《平凡的世界》幫我度過了飛機上來回近10個小時的時間。這里沒有任何一段完美的愛情,階級的鴻溝和人生的無常在大時代的背景下凸顯出小人物的悲壯。我覺得悲壯這個詞一點都不夸張,無論是那些高大的、猥瑣的、單純的、受過傷害的、曾傷害過過其他人的,生存和尊嚴讓我感到無限悲壯。

城市里生活的人不代表根兒上就不是農民,應該說在中國幾千年農耕文明的浸透下,沒有人能絲毫沒有來自于黃土地的農民思維。這里說農民和農民思維沒有任何貶義,人性中總是復雜的,即便在今天來看很多人依然有書中的思維?!镀椒驳氖澜纭酚陕愤b寫成于1986年底,也許這書如是在當代完成書里會有不同性取向人群情感的探討,但即便如此,這本書對于各種感情的描寫仍然犀利,讓你覺得有些不可能,卻又如此可能。

所以千萬不要因為城市的金碧輝煌而高估了城市里的人性。那些門不當戶不對的愛情難以跨越階級鴻溝的,那些沒房沒車沒財禮娶不上媳婦的,那些見人下菜碟的自卑,還有親戚之間的利益,旁人的趨炎附勢落井下石,暴發戶的虛榮心等等,哪一個不是刻發生在生活中,管你是在哪里。

田曉霞必須死。她的死讓我想到《天道》里年輕的女警官芮小丹的死。她們一樣都必須死,她們和自己那特立獨行的愛人一旦進入那種柴米油鹽粗糲的婚姻生活,將會讓美麗的愛情體無完膚。我們總不希望看到《戰爭與和平》里的娜塔莎以及《天龍八部》里的黃蓉,那么靈氣的女孩子變成了普通的家庭主婦。從另一方面田曉霞的死對孫少平也是個解脫。我其實不是特別喜歡孫少平這個角色,不是我認為他不該讀書,不該堅持自我,不該離開黃原,不該做個煤礦工人,但我感到他身上有一種自卑的倔強,就是沒有徹底的釋然和放開。雖然書里多次提到他在顧養民和田曉霞面前落落大方,他也勇敢接受了田曉霞的愛(即便他自己還是覺得他們之間沒有未來),但比起孫少安,我反倒覺得他少了點擔當。我并不認為做個煤礦工人是他最好的選擇,先不說危險,他其實也考慮到煤礦工人是城市戶口。至于臉上的疤以及和師傅妻子之間的互相扶持,那些都只是機緣巧合。最重要的是他心底里的大志向原始的動機是什么。如果說在改革開放前的農村吃大鍋飯、貧窮落后,但后來孫少安作為農民企業家還是實現了從0到1。不是說孫少平一定要回到孫少安的羽翼下做家族企業,少平其實選擇了一條很苦的路,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供給家人,這些都無可厚非,但是仍然他還是沒有跳脫出他以為自己已經跳脫出的生活。《黑客帝國》的母體到處都有,我們一旦適應了環境,換言之我們一旦被環境馴服,那環境可能就會慢慢吞噬我們。

田潤葉的懦弱。我從頭到位都沒覺得田潤葉這個角色是一些海報上寫的新時代女性,反而我覺得她懦弱透了。當然孫少安在田潤葉告白后的表現非常差勁(可以理解但仍然覺得這男人慫包)這直接導致潤葉后來自暴自棄的選擇。但從另一方面,田潤葉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所以二爸的老丈人一忽悠就覺得自己掛不住,這里覺得老人的自私也特別可恨,覺得女性不自立也特別可怕。潤葉后來回到失去雙腿的向前身邊也很奇怪,她發善心照顧向前的安排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又重新有了愛情很奇葩,而且隱約還感覺到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封建殘余。更何況向前還那么敏感,真服了,天涯何處無芳草,這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弱了。不過也許,向前這種癡情與無情的對比也恰恰說明孫少安在現實折磨下的冷漠。不僅是冷漠,他是完全不夠愛潤葉。即便男性與女性對愛和性的認知受到生理目標的很大的驅使,但仍然我對孫少安愛著潤葉又能同時迅速投入另一個好姑娘的懷抱感到不齒。這樣的男人,有啥好愛?反倒是我覺得秀蓮是個好主婦,只可惜忙了幾十年忙死了,一天福沒享受。要是我看到孫少安這種封建殘余這么重的男人,還帶有家暴傾向,應該說從開始我們就不會在一起。這說明什么,這說明姐妹們有錢自己先花,不然留給誰呢?再往后寫孫少安大概率還得續弦,說不定82娶28了就。

杜麗麗是我唯一覺得一個還有點個性的女性。文藝女青年,雖然幻想多一些,遇到渣男的概率極高,但起碼還挺忠于內心的。忠于內心很難,整部小說里的愛情悲劇大部分都是不忠于內心導致的。把人生拉長到整個生命的維度,金錢、權利、社會地位和生命的關聯極底,赤條條的來和走,還是忠于內心比較重要。我不提倡破壞別人的家庭和破壞自己的家庭,但是違心地過也沒什么意思。雙方不能進行精神交流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還不如陌生人擦肩而過。為了過日子勉強在一起,沒意思。

郝紅梅和田潤生的事兒我不多評價了。田潤生算是比較man了。郝紅梅多少有點宿命的意味,這個結局對她已經相當仁慈。孫少平和師娘之間的曖昧感情我其實也能理解,兩個苦命人也算是相依為命了。

書里還有幾對愛情,各有各的姿態。當看到小說里的小人物的命運在時代的洪流里隨波逐流,今天生活在現實中的我們其實并無區別。

不過我和孫少平有點不同,我是書看得越多越覺得韋小寶好,才高于志,土木形骸,還是活得瀟灑點、暢快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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