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究竟是什么含義?朦朧可知,卻好像從來沒有深思過。
我認(rèn)識這個詞,是從厭煩這個詞開始的。
小時候常去的地方,是飄蕩著一群群白大褂的地方。那時候,個子矮小,看著周圍奔走的白大褂們,就像是無形的圍欄,生生帶出絕望。為什么總要來這種地方呢!
而最令人無奈的是,越想再也不見的地方,越是不能逃離。明明說了“醫(yī)生叔叔,再見”,明明都扭頭離開了,為什么總是不算數(shù)呢。我開始深深地厭惡“再見”這個詞。
就在厭惡中,好似醍醐灌頂般,我明白了“再見”的含義,這哪里是道別呢,明明是在邀約:期望下次再見。此后,這便成了我在醫(yī)院的禁用語。
后來,我總是在想,是不是當(dāng)初的再見說的太多,說的太懇切,才會總是往那個地方跑呢?每次想過,也總是恥笑自己這種幼稚的想法。
走過那段經(jīng)常生病的歲月,一個個針孔早已看不見,卻是告訴了我,再見,原來不能隨便說出口。
漸漸的,不知何時,便開始用拜拜代替了再見。周圍的同學(xué)間,師生間,親人間,都是拜拜的身影,就連姥姥在小輩的帶動下,也會笑瞇瞇的搖手說拜拜。難得的,它成了我的救贖,一個“拜”字,笑瞇瞇的出口,再也沒有那兩個字的沉重感。它好似已經(jīng)成為儀式,成為代號,替代了“再見”,成為離別時兩背相對的前奏,頭也不回的理由。
春去秋來,花開花落間,總是感傷的季節(jié)。
我們好像總是免不了離家,離鄉(xiāng)。為求學(xué),抑或求生。總之,離別的理由總是繁多,亦會為了各種“求不得”的不甘駐足逗留,故人相見之期更是遙遠(yuǎn)。在離別時,突然的一刻,嘴邊繞動的“拜拜”被生生壓下,沉默半天只能沙啞的吐出那兩個字——再見。
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隨著壓抑的呼吸,隨著移動的眸光,只有這兩個字才貼切。再見我的朋友,再見我的家鄉(xiāng),今天的別離是明日回歸的序曲。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這兩個字何其沉重,何其重要,只有它才能安撫浮躁的心,增加每一個腳步的信心。
一路行走,一路回眸,人生七苦真實的虛幻。
白色的挽聯(lián)沉沉的搭在灰白的墻壁上,慘白的燈籠映照在失了顏色的花籃上。肅穆沉靜的氣氛挾持了鼻中的空氣,周圍悲憫的目光堵塞了耳中的通道,眼前的一切那么真實卻又那么朦朧、飄渺。而明明再也看不到的慈祥笑意,再也感受不到的溫暖手掌,卻在眼前清晰、真實的仿若往昔。
好似唇間只能扯出一絲苦笑了,只因為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在我來不及準(zhǔn)備的時候,要逼迫我說再見,說出它最沉重的含義——再也難見。
我不知道逝去的人是否真實體會到了死之苦痛,我只知道“愛別離”這三個字一個個的剮在心頭,洇洇流血的心窒息般的揪緊著,分不清是痛,還是慌。
那一年,只是高中的年紀(jì),茫然卻不再懵懂,至少早已明了這次的再見,是永別。
好像有些人注定不能走一輩子,但我以為,至少還有很長的時間,我以為,可以做的還有更多,我以為……,
只是我以為的太多,卻只得到一個永生的懷念。
照片前,相對無言……
我只是……
只是,不知道如何說再見。
一路至今,好似在不斷的道著再見,初時害怕它,而后珍重它,最后只能放在心口寧愿一輩子都不要再提起它。張口而出的再見無論包含著怎樣的情緒,都無法改變?nèi)松斑M(jìn)的事實,都無法留住途中的風(fēng)景。匆忙間,急急回頭,只看見一個個同樣匆匆卻漸行漸遠(yuǎn)的影子,此時,捂住心口,只能默默地說聲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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