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欺少年貧

文:寫不長



前幾天,偶爾看了鯨書的《繼父》,看得大熱天里脊背冒冷氣。

如果這不是虛構的小說,那就可以理解鯨書冷酷的文風從何而來,來自于她童年和少年時生活過的地獄,來自于繼父對她長年施加的暴力、厭惡和冷漠,來自于周圍人等對她身陷困境時的旁觀和蔑視。

她曾經非常渴望得到繼父的父愛,表現得懂事、體貼,甚至于有些諂媚,但小孩子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無濟于事,最終,鯨書接受殘酷的現實:

“你該慶幸,把我折磨得不對你寄予任何希望,于是從此也不再失望,一丁點都不會有。”

她像少年張愛玲那樣,早早看透了生活的本質:“我們從此不公平地相處了十多年,他毫不節制地打罵我,我冷笑著再怎么痛都不哭,想你終有后悔的一天,他不知道他遲早會輸。”

繼父意識不到,這個看似弱小無能的女孩在長大。終有一天,變得比他有力量有智慧,于是,位置顛倒,她站到了強者的位置上,用自己的方式去報復他。

當鯨書考取大學,成為家族的榮耀時,在接受親友們祝賀的家宴上,鯨書向繼父敬酒,按舅舅的要求,冷靜而流暢地向繼父說著感謝的話,看他難堪、看他在親友面前失態地大哭,她心里痛快極了:

“我再不可能愛你依戀你,我看你一眼都嫌累,還有我不愿承認不敢相信的、直覺里根深蒂固的恐懼,但我盡己所能的對你們好,或許還能讓你余生都生活在愧疚里呢,雖然你多半沒這個覺悟。”

讓他不得不接受一位曾經無情凌辱過的人施舍,讓他余生都活在她的恩典里。這是最解恨的報復。

那些勸鯨書要寬容、要體諒的人,閉上嘴巴吧,那是神明該做的事。

如和菜頭所言:你每天有2個人罵你,我每天有5000個人罵我,你還跟我談氣量?

在我童年時,最恐怖的經歷之一,就是過年過節時,不得不去拜訪一門闊親戚,忍受他們如帝王般高高在上唯我獨尊的姿態。

實話講,那位親戚幫我父母解決過生活中的一些困難,我們心存感激,這正是在重要的節日提著禮物去拜訪他們的原因,但這不是他們可以隨意凌辱踐踏我們尊嚴的理由。

我記得他們羞辱過我的姥姥姥爺;

我記得他家的女兒,當著我這個孩子的面,沖我爸爸發脾氣,口無遮攔,她根本不在意我爸是她的長輩;

我記得為了準備體面的禮物,媽媽整夜輾轉反側,左右為難。但如此精心準備的禮物,送到他家時,迎面而來的總是一臉鄙夷;

我記得有一次把新鮮的海鮮送到他家,他們正在吃飯,沒有一句迎接或感謝的話,一桌人耷拉著眼皮,看都不看我,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放在那兒吧。”

然后,沒了下文。我尷尬地呆站一會兒,最后狼狽地逃出門去。

每次我向媽媽抗議,表示自己不愿再去他家時,媽媽總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嗨,他們沒有壞心眼兒,他們就是不愛理人的性格。”

這話用來安慰我,也安慰她自己。

后來,在他女兒的婚禮上,我親眼目睹他們對來訪的“貴賓”朋友如何熱情友好時,我才認清現實:他們的冷漠不是性格問題,而是“階級”問題。

是的,我不應該記仇,我記得:在奶奶生病時、家里蓋房時、我遇到困難時,他們都曾幫過忙。

所以,我犧牲了孩子的自尊心,以成年人的隱忍,去面對他們的傲慢無禮。甚至在他們取笑媽媽時,我還在旁幫腔:“可不,我媽就這樣,做什么事都可粗心了。”希望以此獲得他們的歡心,拉近與他們的距離。

我不能原諒那樣的我。

我不像鯨書粉絲者眾,寫文昭告天下,給自己揚眉吐氣。他們經濟寬裕,也不需要我的恩典。我能做的,就是成年后,斷絕與他們的一切聯絡與往來。

枉活了幾十歲,曾經遇到過一些不平事,但來自童年和少年的這份不愉快是份量最重的,因為那時的自己天真弱小,無力反抗,無法選擇。

你可以不喜歡某個人,可以遠離他,但不能羞辱他。尤其是一位少年,你的羞辱,會給他的成長留下火燙般的烙印。

世事無常,未來,有任何的可能性,善待別人也是善待自己。

寫下這篇小文,不為報復,是對媽媽的道歉,那么不懂事的我,她還當寶貝似地養育了這么多年。

Endless

強弱只是相對,不是永恒


文 | 寫不長

圖 | 據CC0協議引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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