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二十歲的自己(飛花令1)

攝于春節

見字如面。

寫下這四個字就有些想笑。咳,還是嚴肅點。雖然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在寫信,你在讀信。

有多久沒和你聊天了呢,我的靈魂。還有三個半月你就要20歲了。16歲的生日我也給你寫下了這一段話,你還記得嗎。“親愛的,我最心疼的人呵,今天你十六歲了,是花季了,要更加努力,更加勤奮,更加相信愛,保持純真,少計較,少猜疑,要真誠對人,不開心的時候要跟好朋友說,我知道以前的事情還在困惑著你,但還是盡量放下吧。我愛你!”剛剛我才發現,那時的話對現在的你仍然有效。

你是很喜歡信的,拆信的時候對自己即將看到的話抱有那么多的期待,寫信的時候同樣懷有太多太多的熱忱。通過這薄薄的一張紙,就能看到對方的臉,聽到對方的聲音,還能感受到那一顆跳得很厲害的真心,多神奇啊。可是,我知道你那個裝信的小小的方盒子,已經有很久沒有住進新的客人了。沒關系,你會收到一封新的信,沒錯,就是你現在正在讀的這一封。

我想和你聊聊三件事,生命,青春,文學。

第一件小事:生命

前幾天看新聞,又有人做了你想做的那件事情。

初二那年,你就問過同桌,“你覺得我像不像是會去自殺的那種人?”同桌看了看你,搖了搖頭,給出了一個否定的答案。后來你就不再問了,但這個問題一直深埋心底。從初二到大二,整整六年,你從未停止過對于生和死的探詢。

我知道你同桌說的是對的,你不敢死。什么害怕父母朋友傷心,什么害怕嚇到別人,一切都是借口,你只是怕死而已。但我又多喜歡你的膽怯,你還好好地活著,多好。生命是件小事,但也是件大事。人是為了自己而活,卻也不能離開別人而活。“我問了媽媽為什么要生下我,她很傷心,后來我就不再問了。”你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明白了有人同你一般的孤獨,于是你濕了眼眶。為什么要生下我?我根本就不想來到這世界上。為什么我是我?我也想成為別人啊。

想死,無非是不滿足,任何形式內容上的不滿足。無論是在生活中再也找不到一絲的樂趣,是在一座巨大的迷宮里弄丟了自己,還是掉進了萬劫不復的深淵。生命給不了的東西,妄想從死亡中得到。還好有溫暖的被窩和沉沉的夜色做你的掩護,讓你能夠無聲地哭泣;還好有那些動人的音樂和文字,讓你得到片刻的休憩。

你的這種迷失表現在了你所構造的小說世界里,那里有一條透不出一絲光芒也聽不見一點聲音、永遠無法打破、怎么都看不到盡頭的隧道。你把內心的那團火給了你的主角。他會替你毀滅那永無黑暗的隧道,過上你想要的人生。你不知道是否有一個平行世界,那里有另一個你,做著你想做而不敢做或不能做的事情,活得比你要快樂得多。但你知道現實生活中還有許許多多的陌生人,陪你一起奮力地掙扎。然后你將醒來,整個人還恍恍惚惚的,和舍友抱怨,自己剛剛做了一場噩夢。

不要,不要做那個最壞的選擇。你得給自己留有余地,還有那么多壯麗震撼的山河沒有走過,還有那么多精彩絕倫的作品沒有看過,還有那么多溫暖美好的人沒有遇見呢。你還沒有變成那個,想要成為的人呢。

或許許多年后,你再打開這封信,會覺得當年的自己太過幼稚,這都算什么事兒啊,但你一定還能回憶起自己那時的心情,并且涌上一陣濃濃的疼惜。

別怕啊,我和你在一起。

第二件小事:青春

青春簡直是一個萬能詞匯,因為它,一切的躁動、憂傷和叛逆有了出處,也有了注腳。幾乎每一個人都擁有過,回想起來會哭也會笑的,青春。

前夜,你看著雨嘩啦啦地落下,許多的記憶變成一格又一格的電影在你面前飛過。原來自己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原來和那么多的人有了交集,原來時間是那樣快,你忽然感到了一絲害怕。“汩余若將不及兮,恐年歲之不吾與。”這一句死記硬背刻在腦海里的話,忽然就生動了起來,開始有了意義。

看過了多少回日暮,嗅過了多少回落花,聽過了多少次風聲,你才跌跌撞撞的,長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漸漸地,你發現,生活并不是你想象的那個樣子,原來自己只是蕓蕓眾生中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小的一個。

小時候,考試得了高分,拿到獎狀,還受到老師的表揚,你以為自己真的是太了不起了,簡直神氣地要上天了。好像真的如同學生手冊的評語一樣,未來會是那么光明而廣闊。直到你險險地過了2a線,留在了本地的一所大學。你回憶起自己好像從沒有真正地過過寒暑假,每年的那幾個月都給了預習和復習,忽然就覺得可笑。

小時候,你從家里特地帶了好吃的糖,還要裝作一副不經意的模樣遞給那個喜歡的男生,你沉迷于每一部青春偶像劇,并幻想自己能像這些劇中的女主一樣,丑小鴨變白天鵝,輕輕松松地虜獲男主的真心。可是,到了能愛的年紀,你發現自己已經很難喜歡上一個人了。你只是需要喜歡一個人。那個人果真來了,但很快又走了。你在操場上一圈又一圈地奔跑,跑過一對對卿卿我我的小情侶,偷偷地對著月亮,悄悄地吐露那份不能說的想念。

你還記得雞蛋的金黃、番薯的甜軟和灌湯包的香氣,記得慈祥的老人每每都抵抗不了你的撒嬌,記得他們敞亮的大嗓門和溫柔的笑,也記得自己寄出的第一張明信片和臉頰上羞澀的一吻。現在的你,希望外婆老得再慢一點,再慢一點,你要她看到將來你有了自己的小孩,還能看著小朋友如你一般健康快樂地長大。

你終于愿意承認自己和別人并沒有什么不同,逐漸接納了那個敏感自卑的自己;你終于接受事情的發展往往不像原先設想的那樣,但仍然愿意為此不留余力地投入;你終于明白生活才不是童話里的一帆風順,焦慮著生命中又會落下哪一場紛紛的雨雪。

你的青春,是橘子味兒的,酸中帶甜,甜中含酸。生活總是這樣。酸的時候,往往比甜的時候要多。但你不能因為怕酸,就斷了口糧了。年輕是你最大的優勢,時光會容許你犯一個又一個的錯誤,并賜予你成長。但我希望青春這個詞,能貫穿你的整個生命。我相信你會成為那些從容淡然、自信美好的快活而有趣的人。

你就要二十歲了,開始考慮就業的事情。未來因其不確定性而顯得陰森可怖。

別怕啊,我和你在一起。

第三件小事:文學

我知道,你很害怕失敗,更忍受不了孤獨。注冊簡書以來,只寫了幾篇文章,被拒的稿比收錄的要多,由于你的自尊心,那些被擋在門外踮起腳來張望的孩子被鎖在了家里,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重見天日。沮喪的哭臉讓你失望,寥寥無幾的點贊和喜歡數更讓你失望。

從去年暑假寫到現在,你的耽美小說終于超過了十萬字。你寫得越多,越發現自己的不足。原來自己的知識儲備遠遠不夠,原來自己看過的名著屈指可數。今天是周末,你沒有動筆。寫作遇到瓶頸不算難過,難過的是,你發現,好像已經沒有人在看自己的作品。你一直都在和自己對話。

你是個功利的人。數據讓你感到踏實。你渴望名譽渴望收益渴望歡呼渴望自己能夠依靠文學長長久久地活下去,可是你沒有靜下心來好好地看幾本書,那些事太難,而你太懶。你的野心足夠大,大到你不敢說出來怕被人嘲笑。你的努力又太少,少到羞于帶孩子出門。

寫作就像生產,注定是一場孤獨的旅程,是一件驕傲的事。但寫作又不像生產,因為你的孩子有許許多多的父親,他們就生活在這片土地上。你現在寫出的作品實在太淺,無法為這個社會留下一些什么,希望你以后能發出一些真正有意義、有影響力的聲音。

寫作是你從小到大的夢想,是你僅有的堅持下來的事。千萬別忘了你的初心。別忘了寫作帶給你的沉甸甸的快樂,你的那些孩子,生得是多么可愛;別忘了你許諾要像別人賜予你慰藉一樣,帶給他人一些實實在在的感動。

請你千萬千萬不要放棄,把玩手機的時間節省下來,最好兩天才充一次電。盡可能地多看書,每天都要留下自己的思考。時光太過珍貴,唯有這樣,你才不會后悔。

別怕啊,我和你在一起。

最后再說一句話,你得時刻記得。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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