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錦年喜歡魚香茄子,也不喜歡魚香茄子。
準確說來,喜歡魚香茄子純粹是個意外。當年在高中寄宿,學校食堂的菜做的不好,可偏偏她一眼就看中了魚香茄子,第一盤在食堂吃的菜,由于性格念舊又懶得選菜,也就吃到了高中畢業。
所有人都以為她喜歡吃茄子,食堂不做茄子的時候,班上好多同學都會打趣她今天吃什么。吃什么呢?她問自己,番茄炒蛋吧,于是又愛上了番茄炒蛋。
如此隨性,頗有些見一個愛一個的感覺。猶如這些年。
第一個喜歡上的男生,說來,有些害羞,很是早熟呢。小學時候那個班級里最聰明最受老師喜歡的男生,體育也好,又那么恰好的擁有一張討人喜歡的臉,就這樣單純地喜歡了,就像喜歡魚香茄子那樣念舊又懶惰,一喜歡起來就是好多年。
大概是有那么七八年的吧。感情隨著距離變化而不斷變化。最濃烈的是小學時候,天天在一起斗嘴,在學習上你追我趕不肯讓步分毫。放學回家路上的拌嘴單純又甜蜜,總是因為今天多和他說了句話而開心,因為兩人之間一點小小的互動而快樂不已。
叫他Q吧,沒有結果的人就用符號代替好了。Q學習是真的好,老師很喜歡他,常常叫他起來回答問題,他每次說句末的“了”字時都有一種特殊的音調,石錦年很喜歡聽,有時候下一句話都說完了她還在回味那個“了”字。后來才知道為什么那個字被他念得那樣糯糯的好聽,只因為他把邊音念成了鼻音,怪不得大家總說S省的人們鼻音邊音不分啊。
石錦年對著桌上這盤魚香茄子想起往事,輕輕地笑了,對面的蘇嵐默默甩了個白眼,說“真是夠了,現在是連一盤菜都不放過了嗎?”。石錦年很是委屈:“誒,我一直都很喜歡魚香茄子嘛~”蘇嵐當然知道她喜歡它,兩人是多年的好朋友了,從小學到現在,十幾年的交情,說對彼此知根知底也并不為過。
“你還記得Q嗎?”石錦年突然停下筷子,看著對面的那人,對方卻并沒有因為她的問題停下手里的動作,繼續夾起一塊酥肉放進碗里,“記得,怎么?”“倒是沒什么。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想起來了。”蘇嵐聽了這話,卻停了下來。“前幾日看票圈,倒是看到一點他的最新動態,怎么,有興趣聽聽么?”石錦年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蘇嵐默了一會,沒有管她,徑自開了口。
Q,那樣一個優秀又宛如眾星捧月般長大的人,自然在高考后一如既往地優秀著。雖然沒有考入top2那樣的名校,卻也是H市的Y大,至于念什么就不知道了。看照片倒是改變了很多,以前留寸頭現在有了劉海,諸如此類吧。傳聞說Q是有一個女朋友的,像是網戀來著,小姑娘不是S省的,鄰省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兩人在qq空間你儂我儂,很快便有好事者覺察出蛛絲馬跡,并且看樣子兩人到了大學也依舊在一起。這事發生在高中,沒錯,就是在大家都爭分奪秒學習沖刺的高中,Q憑借自己的天資聰穎一邊談戀愛一邊學習,然后考上了Y大。蘇嵐說話不怎么按邏輯,想到什么便說什么,但她是個細心的姑娘,話說到了這里,她停下來看了看對面的吃茄子的人。石錦年很是淡定,只是說了句“哦,真,學霸啊”,便沒了然后。
仔細想想,確實是喜歡他學霸呢。然后呢,石錦年自問道,然后好像就沒什么了吧。到了現在這樣一個稍微成熟一點的年紀,才知道其實喜歡什么往往是因為自己缺乏什么。當年喜歡他學霸,也不過就是因為自己不是個學霸吧。不過,這樣說也不是完全對啦,小學時明了自己的心意之后,也是從此就努力學習的,雖然很功利,只是希望那個人能夠注意自己,和自己多接觸一點,哈哈,這樣說也確實是達成了目的吶。石錦年低頭笑了笑。初中呢,初中自己學習也蠻好的,雖然有一點自戀,但客觀來說這是因為優秀成習慣了,Q的作用并不大。是啦,所以后來不喜歡他了。
其實大家也都說,Q也喜歡過石錦年。午睡時候用粉筆寫在桌上的石錦年的名字;當著全班面給石錦年系的鞋帶;找她說過的那些話玩過的那些游戲;課間操時候認真地說石錦年你不要剪短發......細節還有太多,只可惜,當時年少春衫薄。回首一看都成了小孩子的玩玩鬧鬧,沒了過往。
每個階段都必然需要不同的人去以各種方式陪伴自己,教自己一些東西,等任務完成他們都將一個個離去,這是無法改變的事情,石錦年并不想放過多心思在這上邊。既然已經過了那個階段,那么就讓Q離去吧,這個少年,值得更廣闊的空間。他是一座橋,自然應該承載更多。
那么,就此別過吧,那個躺在列表“小學”分組的人。
第二個,第二個?怎么說呢,該從初中說起了。姑且叫做F吧。
一開始不過是石錦年自以為是的好朋友關系,只不過性別換成了男而已。重點班的日子有些無聊,大家又都自恃有點小聰明,抱成一個一個的小團體。F一開始進入石錦年的視線是因為老師抽問了一個問題,答案直至今日石錦年依舊印象深刻,“皖”。老師覺得這孩子見多識廣,石錦年也覺得這孩子不錯,知識面確實比一般的同學廣。后來因著一次同學間的小聚二人相熟了起來。
也不過是有事沒事聊幾句,暑假怎么過呀?作業寫完了沒啊?物理好難啊。這次月考英語很簡單哦。學生之間的話題永遠這么單調無趣。
但,也有不同。石錦年和蘇嵐抱怨的時候,蘇嵐總是順著她說,F卻不同,他總是說教的多,給石錦年說你這樣想是不對的。石錦年在氣頭上什么也聽不進去,F就等她冷靜下來了再說一遍。石錦年和家里吵架了,到教室后只有F一個人問她怎么了是不是哭過,她的好朋友倒是一個也沒有。F還會幫石錦年填上不會寫的數學題答案,幫她對答案改錯。F對所有人都毒舌,除了她。雖然都是些小事,但多年以后石錦年終于反應過來,那是F的情感表達方式。不是有句話說,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嗎?這大概就是了吧。
石錦年放棄掉Q之后,隔了很久突然想起F這么個人,一瞬之間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高二。這長的有些嚇人的反射弧終于不再忽視。有句話說“男人有愛情,而女人沒有,誰對她好就跟誰走了”,這話在高中的石錦年身上有了淋漓盡致的表現。當感情的火花慢慢萌發之后,很快有了燎原之勢。石錦年開始了新一輪漫長的暗戀。
和以前一樣,她開始在學習上和F比拼。說來也是造化弄人,初中時成績遠遠落后于石錦年的F,到了高中成績竟然遠超她之上,這讓石錦年多少有些困擾。數理化在高中已經不再是她的長項,而石錦年也一直不是那種靠記憶力取勝的人,這樣算來,九大科差不多全軍覆沒。漫長暗戀里,石錦年在成績比分上從來沒有勝過一次F。簡直是人生敗筆。
石錦年從小到大,最在乎糾結的除了人際關系,就是成績和感情,其實這種感情也算是一種人際關系吧。所以雖然長大了一點,但仍舊是單純的情愫,為了讓喜歡的人注意到自己,所以至少是在成績上吧,變得更好一點,再好一點。因此,她總是覺得自己的思想還是很正能量的。至少,二者有其一不是被耽誤的。
但是啊,世間萬物哪能盡如人意呢,用老師的話來說,石錦年真是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怎么到了高中就變傻了呢。是啊,怎么就傻了呢。高考這道分水嶺,分開了很多人,分開了石錦年和蘇嵐,也分開了她和F。最終,F飛往上海。故事至此結束。石錦年依舊在S省生活,偶爾看往天空,會想起東邊的F,畢竟是那么遠的一個地方,畢竟,是好朋友,那就一直都是好朋友吧,朋友之間不說再見。
人生如戲,F默默上演了一出大戲。瞞著所有人去了另一個城市復讀,這一次,留在了S省。他和石錦年說,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你,但我們都知道這條路是走不下去的對不對?他感謝生命中遇見了石錦年這樣的好姑娘。
石錦年如今想起也還是諸多感慨,反正諸多離別,怎么說也不差這一件。然后笑著點點頭,對呀,我一直都是一個值得被愛的好姑娘。
反正。事已至此,以后的路,春風夏荷秋雨冬雪,各自一路平安喜樂吧。
我們終其一生忙忙碌碌,尋找自己認為重要的東西,卻常常錯過另一些或許更重要的東西。有話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大概那些不知如何而起的情才往往最深吧。
喜歡的時候,大家都說,石錦年,去表白吧,無論成敗。但她一直都覺得,這終究是能算是自己的事,不能強求別人一個答案。況且,世間還有許許多多比感情更有趣的事情,比如寫這篇文。有句老生常談的話,如果你特別希望得到一件東西,那就不要太在乎它,握的越緊越容易流失,屬于你的,無論離得多遠都會回到你身邊。
這便是另一個故事了。這個男主角叫R的故事石錦年正在經歷,能寫多長誰也不知道。石錦年只知道自己現在過的很好,甚至有時候覺得自己比幸福更幸福。這個人,讓她相信緣分這個詞,也讓她相信感情可以超越外在,可以打破自己的陳規。遇見他之前,喜歡的標準長之又長,遇到他之后,所有的繁雜條文都沒了,他就是最合適的標準。大概需要另外開文了吧。
是了,印度古代詩人和戲劇家迦梨陀娑說過“你無論走的多么遠也不會走出我的心 就好像黃昏時刻的樹影拖得再長也離不開樹根”。畢竟人生再長也不過短短幾十年,既然相信終究會有那個人的出現,那么就勇敢下去吧,有趣的靈魂終會相遇。應該在一起的人最后總能在一起,一定逃不出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