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鐘書先生在圍城里說過這樣一句話:
這就是生離死別比百年團(tuán)聚好的地方,
她能使人不老。
所以七月她永遠(yuǎn)是二十七歲時的樣子。
有人說,我們都想活成安生,最后卻都活成了七月。
我們想安生,還是想活成安生?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這句話一度成為人們所追逐的理想。
我們想要自由的生活,想看風(fēng)云雨露之鬼斧神工,見山間草莽之星辰,讀自然無字之大書。
去體驗不同的生活,愛不一樣的人。
但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那卻不包括每日為溫飽而奔波,每夜居無定所的流浪,陌生人的冷漠與輕蔑。
我們想要的是詩和遠(yuǎn)方,而不是眼前的茍且。
而安生不僅要面對眼前的茍且,還要面對遠(yuǎn)方的茍且。
這是自由的代價,也是生而為人的代價。
其實,我們不想活成安生,我們只是想成為那個像安生一樣的七月。
那樣肆意灑脫,恣肆盎然,有著青春用以揮霍,有著歲月可以回首。
或許很多人將這部電影定義為關(guān)于友情的故事,但我更愿意稱它為一個關(guān)于克制的故事。
在每個人都渴望自由的時候,渴望濃烈熾熱的愛的時候。
卻選擇了克制。
安生在克制,家明在克制,七月也在克制。
安生將所有的情感傾注在那張紙,寄出那一句,問候家明,
家明將所有的情感存入在山洞中那一縷目光,卻又選擇放手。
七月將所有的情感保留在那無數(shù)次欲言又止中,還是決定回頭擁抱安生。
即便目光交錯間是怎樣的電光火石,一句問候中有著多少年的隱忍執(zhí)念,但這一切的故事似乎轟轟烈烈,卻又好似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因為在他們心里,有著更重要的東西。
如果自由的代價是失去你,那我情愿不放手。
“自由平等”作為啟蒙運動的口號應(yīng)該無人不曉,但在“人生而自由”的背后,卻是盧梭的的那句“人生而自由,卻又無往不在枷鎖之中。”
匈牙利詩人裴多菲曾作: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
但這世間千千萬萬人,能為自由拋棄二者卻無一二。
當(dāng)你濃烈熾熱的愛上一個人,或許他什么圍繞著多少陌生女子,你都能為他不顧一切,但就算當(dāng)他只有一個女子,但那個人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也便比若水三千更令你痛苦萬分。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但這世間,還有種東西,叫作道義。
道義這詞語聽起來有種武俠江湖的感覺,這不是所謂的道德綁架,也不是三綱五常寫畫出的那些大仁大義,而是我們內(nèi)心的價值準(zhǔn)則,我們所信仰所珍視的東西。我倒覺得它和西方哲學(xué)中的一個詞很相近,叫作理性。
這種理性不僅是指我們的理智,更是一種自身的意志與能力,康德也曾提出,理性干預(yù)的意志才是善的意志,才是真正的自由意志。
太宰治在《人間失格》中曾說,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人與動物的差別就在于人是擁有理性的動物。
真正的自由不是隨心所欲的追求,而是理性管轄下的自由,是克制的自由。
安生沒有早一點遇見家明,家明沒有早一點讀懂自己,七月沒有早一點勇敢的奔向遠(yuǎn)方。
這一切像一串串循環(huán)的枷鎖將三個人套的牢牢的,誰也無力改變。
其實,人作為大自然的一部分,無論從物質(zhì)上還是精神上來講都是被決定的,世界本就是一個充滿必然性的自然系統(tǒng),包括人在內(nèi)的一切個體都有保存自身的傾向。
人的自由是建立在自然之上的,人與自然的關(guān)系決定了人最根本的生存狀態(tài)。不管人們愿意與否,人都被必然性所決定。
但人雖無法克服動靜生滅的自然規(guī)律,卻可以以清明之心通萬物之理,順應(yīng)自由之必然,獲真我,獲本我。
七月是安生的影子,安生是七月的影子。
其實七月和安生一點兒也不像,無論是安生還是七月,都是我們每個人的影子。
人們之所以被感動,是因為我們讀的不是故事,而是自己。
我們既渴望著自由,卻又無法放棄現(xiàn)有的一切去追逐真正的自由。我們常常感到自己身陷囹圄,囿于牢籠。但人生天地間,何處又不是枷鎖。
孑然一身和套滿枷鎖的人生,誰又能說孰好孰壞。
因為當(dāng)你選擇掙脫這枷鎖時,鎖鏈上的鮮花也便一同枯萎。
我十五歲時離鄉(xiāng)求學(xué),從離家百里,到千里,再到萬里的異國他鄉(xiāng)。五年之內(nèi)我看過無處風(fēng)景,去到過無數(shù)遠(yuǎn)方。我年少時十分喜歡一句話,
到不了的地方都是遠(yuǎn)方,回不去的地方都是家鄉(xiāng),而我向往的一直是更遙遠(yuǎn)的地方。
我曾如籠中飛鳥,貪婪的呼吸著自由的味道,但后來發(fā)現(xiàn),如果生命中只剩詩和遠(yuǎn)方,卻真真沒什么不同于眼前的茍且。
風(fēng)景看多了似乎總會相似,人見多了卻也一般陌生。
薩岡有一段著名的話:
所有漂泊的人都想著平靜、童年、杜鵑花。
正如所有平靜的人生都幻想伏特加,樂隊,醉生夢死。
然而平淡安穩(wěn)終叫人難耐,熱鬧新奇嘗多了也不過如此。
但我依然在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的路上,這是遠(yuǎn)方給我的枷鎖,卻也是我自由的方向。
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
七月,愿你永遠(yuǎn)的二十七歲在夢里,也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