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赦罪行。組。

‖無赦罪行‖

‖費奧多爾第■■■■次『幻想』‖


:『我們在世界中央開了賭局,被賭博的器物是這個世界本身。在賭局終了時宣讀所有人的罪行,無一幸免。』


罪惡對于人們來說到底是什么?


仰首觀望灰白天際中佇立的巨大造物,科技造就它龐大軀殼乃至于懸掛天際成為奇觀。整理額上絨帽抬足緩慢移動審視它四周光景,弧線與直線交織而成可稱藝術品。實際上它真的算作藝術品——不論從內里裝載的東西還是外殼來講它都配的上這般夸贊。您要反駁那金色光影流淌的圓形貨幣不是藝術品嗎?多完美的重量和外型,像新鮮的花朵緩慢吐露生息再隨風輕舞盛開死亡歡歌——那應當是彼岸之花,為生與死獻上救贖的花苞就連香氣也是特殊的。曾有幸觀看過直升機內里滿載星輝的模樣,傾瀉而出的金錢是下面那座堡壘賴以生存的源泉和受多少人唾棄愛戴的贓物。


金錢對于人類社會的影響已經到了什么地步——您且看,裝滿金幣的富人臉上貪婪放縱的邪惡;然后您便理解我們的用意了!爆炸瞬間所帶來的不僅是死亡的交響曲,金錢基底之上的整個世界都會為之動蕩——然后我們的目的達成,表演正式謝幕。如若踏上天空賭場的天臺,先假使它有這樣的地方吧,您便會知道站在世界中心俯視世人的感覺非但不是凌駕,而是恐懼啊——罪惡層層疊疊堆積于游魂墓碑之間斬不斷也滅不完,那種感覺永生難忘。您說罪惡微乎其微嗎?


罪惡是一座冰山,其真實面孔在冰層之下,顯露出來的卻只有那么矮矮一座。


在默爾索的時光過的還算短淺心中的日歷一天天翻過去也未覺有失。時鐘敲響十二點時達摩克里斯之劍悄然懸于兩牢房正中了,它在靜靜等待罪惡的結局到底哪一方獲勝——我與太宰君相視而笑。這場盛大的狂歡典禮算是有史以來最有心意的一幕!如若尼古萊在旁側應當會脫帽向觀眾獻禮,我只會為您講述兩只囚籠中的金絲雀如何宣判眾人之罪。從某種意義上這里確實算作世界中心;因為中心本身就是飄渺且不定的。


您見過西伯利亞雪原上化雪的盛景么?潺潺的雪水從中心開始融化流淌匯聚成小溪,帶動周圍開裂的冰塊——這個世界也是如此。總要有人為他們先帶去些什么的,然后才能撬動腐朽的輪盤——虛幻之中抬手貼上厚重大門邁足進了空蕩蕩的賭場大廳,大廳中央是一無棋手的棋局,頷首會意拉開木制板凳安寧入座對殘局略作一二點評,旋即抬首便見對面棋手已然坐定執弈落子。微微鞠躬指尖撞上Queen棋頭顱掠過不移,覷見對方移動Queen唇角勾勒笑意,執King與其一決高下。


【您在棋局剛開頭就動了女王。】唇角笑意加深抬頜移視線至他臉上觀摩細微表情。手指橫亙兩唇之間無意識啃噬指甲,晶亮液體似在反光。

【沒錯。】


聽人言語后身體向后仰躺至椅背上不發一語,抬頜換個坐姿眉間出現罕見陰云。時間多年積淀佑我眼眸已然銳利如普羅米修斯手上焰火,而我仍舊不能理解那副深沉面孔下流淌的血液到底為何種色澤——是烏黑到極致的猩紅,還是猩紅到極致的烏黑?或許就是這兩種顏色混合在一體才能架構出完完整整的人。以致于我在混沌當中也祈求光明,祈求光明穿刺我們渾噩污濁的心臟,那顆心臟依舊在跳動——閉眸舒眉且聽猶如撞鐘般聲響于干涸平原上蒸騰狼煙。我仍然擁有生命,我手中未獻的贖禮澒洞般深邃不可探取。對面那位先生與我一同隔岸觀火,向洞里扔出文明延續的火種然后惡狠狠地踩滅他們——


【C4移動到F6位置。】

【一手好棋。】


目光交匯相視而笑,家常話閑扯之中棋局倒向一方優勢,左腿擱置上右腿膝頭身體更向前傾去,即將倒塌的建筑物在臨死關頭仍然執著于維持身形。我手上的債務和罪過一樣豐厚!您大可以仔細數數它們是否功過相抵——哪樣是功哪樣又是過,這得看您自行理解。那顆始終跳動的鮮活心臟是我的信譽憑證,是我還可以向世間索取高額債券的憑證,我以罪行抵下賭注,但太宰君是世間更為膽大的賭徒——籌碼總是比別人高出好幾注。我雖不信命運,但它確在棋局上精細雕琢,以至于我如此認定現實。哪怕時間燒灼啃噬去我的軀骸,且留我剩余撒潑野犬般頭顱見證這一高潔時刻——我將手放于并不存在的書頁上了。說是一生所追求的理想未免空泛;但我確實需要這一時刻的自由。


我的摯友尼古萊常比喻他自己是只不得自由的飛鳥,我又何嘗不是?但且立于世界兩端垂首咬指,指尖血跡猩紅分割開兩方地盤。世界如此草率且無助地被劃為兩人財產了——這只是『自由』的先決條件,也是我們共同的手牌。賭局早從圣母瑪利亞育成圣子那刻緩緩運行摩挲時間舊跡了!——久遠的年華祭奠上金絲雀籠的粗壯鐵絲銹跡斑駁。在觸碰到書之前我們不得自由,以我冰原般軀干內里沸騰的血液鋪就鳥籠的地板,惡魔為我祝詞,同類為我銜枝。


【您認為我的下一步是?】

【您認為我認為您的下一步是?】


他大手一揮掃亂棋局了。他的Queen移動到了King的右邊,我的King卻兀自向下落去——直至棋局邊緣處陰暗深淵。在幻影即將消失前際書頁散發光芒,墨字點點滴滴懸浮正中宣告賭局結果——我一字也未看清。這便是我的終末旅行了——如此簡陋而又缺乏美感的旅行,但我也只能接受。指尖潺潺血跡仍然涌流染濕書頁,移足戰栗踏上前往教堂大理石路。我在教堂臺前站定以念祝禱詞的腔調小心翼翼地呼出每一條罪行來——


......宣告完畢。


幻境、默爾索、天空賭場皆在眼前倒坍出一片廢墟了。我兀自從廢墟中擠出身子來,今日手上鐐銬依然未解。


罪行宣告之時,即是世人的末日了——也是我的新生之日。

我終究期盼它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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