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張薔身體板直坐在沙發上，一步不肯讓步。李達見說服不了她，氣的攥著拳頭。李達要給她媽做手術，張薔不肯。張薔說你要是給她做這個手術，咱倆就離婚。李達覺得張薔無理取鬧，婚姻豈可如此兒戲。

張薔的婆婆有精神分裂癥，很多年了。一直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像個正常人，可以簡單交流。不好的時候心里只能記得她的一雙兒女。這些年李達一直在給她治療，每個月固定兩三千塊錢的藥費雷打不動。從前年開始，醫藥費改成了一萬，有時候兩萬。

兩三千的時候不覺得，但一兩萬的時候，張薔還是覺得心尖疼了一下，兩年算下來，光藥費就花了三十多萬。為了給婆婆治病，張薔是房子不敢買，二胎不敢生。

關鍵是花了這么多年錢，治了這么多年，婆婆的病一點好轉也沒有。白花花的銀子就這樣打水漂了。

到如今又說要給她做手術，一臺手術下來，沒有個十來萬是打不住的。醫生說是國外請的腦科專家，雖然完全治愈的希望不大，但是會有好轉。聽醫生這么繞七繞八的繞下去，李達就決定要給她媽手術，不管能不能好，總得試一試。

張薔硬攔著不讓，大姑姐上門來罵，說張薔心腸狠辣，對自己婆婆這么狠。李達看張薔態度堅決，也豎起了冷暴力。

張薔在心里冷笑，當初婆婆是怎么對她的，如今她只是怎么還回去而矣。

2

張薔當年嫁給李達的時候，他一無所有。張薔父母出錢給他們開了一個小工廠，工廠開起來以后沒有生意，張薔起早貪黑跑市場，有時為了一個單子，一整天不吃飯都是常有的事。有時候為了一個小小的單子，喝酒喝到胃出血也是常態，硬生生把一個微胖的年輕女人變成了精瘦精瘦的已婚少婦。

好在在張薔的積累下，生意是一步步做開了。也就從那時開始，她才知道婆婆是一個精神病患者，李達每個月都要給婆婆買藥。張薔喜歡李達，買藥的錢從來都是多給沒有少給的。

生意穩定下來以后，張薔懷孕生子，由于常年奔波小孩子早產，還有先天性心臟病。張薔一人感覺力不從心，于是把自己親媽接過來幫自己照顧，好在孩子做了兩次手術后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樣了。

不幸的是公公突然去世，介于婆婆腦子不好沒人照顧不行，張薔就把婆婆接了過來。讓自己的親媽帶照應著，雖有點不合情理，但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張薔脫開身去廠子里上班，她是學財務的，自己多年的心血，還是得自己管賬才放心。

有一回，她落了東西在家回去拿時，發現婆婆在大聲指責自己的媽媽，說媽媽衣服洗的不干凈。然后把晾的好好的衣服，全部從衣架上取了下來全部丟在地上，讓張薔媽媽重新洗。

張薔媽媽氣得滿臉通紅，但對著一個神經病人，她沒法發作，硬生生地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張薔看到母親臉上的難堪，搭在門把上的手都在發抖。

張薔跑進去，把媽媽護在懷里，對著婆婆就是吼，你什么意思，我媽千辛萬苦的來給你帶孫子，你這是什么態度？婆婆看張薔氣勢很高，她撇撇嘴嘀嘀咕咕進房間了。張薔把她媽扶在凳子上坐下，才發現媽媽肩膀聳聳在流眼淚。

那時她才知道，婆婆每天都會挑她媽的刺，說她飯菜做的不好吃，一頓飯都要燒好幾次她才滿意。每天買菜婆婆都會跟著，看張媽媽買完菜，把她手里的錢就拿過來，然后嘴里唧唧咕咕就走了。

張媽媽本沒想過貪女兒的小便宜，但親家母的這種行為讓張媽媽覺得在羞辱她。張薔聽完媽媽的話，抱著媽媽哭。

晚上回來，張薔把這事告訴李達。李達不相信，硬說她媽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張薔頭一回覺得自己愛錯了人。李達連思考都沒思考張薔的話，這讓張薔心里漏了風撲撲的響。心里難受。

她后來才知道，婆婆這樣做無非是想趕走張薔的媽媽，她認為這廠子里的每一分錢都是李達賺的。她害怕張薔的媽媽私吞自己家的錢財。

可孰不知廠子里的盈利有80%都是張薔的功勞，張薔從未說過開廠子的錢是她爸媽出的。婆婆還一直以為她兒子多有本事能自己開起工廠呢。

3

張薔的兒子早產，發育就比較慢，張薔為了讓兒子早點趕上同齡的孩子，她買了很多益智玩具和書本給他。婆婆一看到這些，就會偷偷藏起來一些，然后等大姑姐家的兒子來的時候，再偷偷拿給他，讓他帶回去玩。

每次大姑姐來時，婆婆的眼神都是不一樣的，平時腦子一團漿糊的老太太，那會子就記得清楚的很。大閨女喜歡吃什么菜什么口味，大清早的就會全部準備好。

張薔看著婆婆忙里忙外的樣子，覺得她一點也不像神經病。張薔的心里有點難過。雖然她從未想過婆婆要像待閨女一樣待兒媳，但畢竟這些年，婆婆的醫藥費全是她在付啊。李達雖然是個男人，但是他并不是做生意的料，打江山全部靠的是張薔。

大姑姐口味重，喜吃辣，婆婆親自下廚給自己姑娘做飯時，每個菜都能辣的人嗆出眼淚來。大姑姐直呼吃的過癮，張薔看著一桌子的菜卻感覺反胃。她因為喝酒喝到出血的胃，根本承受不起這些。

臨走的時候，婆婆當著張薔的面把她的舊衣服全部拿給大姑姐，跟大姑姐說，你弟妹這些年瘦了很多，這些衣服她也穿不上了，你拿著穿吧。然后她扭過頭對張薔說，我看這些衣服你這些年都沒穿過，就讓你姐穿吧，丟了也怪可惜的。

張薔心里反感，但考慮到婆婆腦子有問題，就沒有多說。她翻眼瞅了大姑姐一眼，大姑姐笑著望著她。張薔沒說話，把衣服裝裝拿給大姑姐了。

她知道大姑姐家條件差，這些衣服自己反正是穿不著的，如婆婆所說，丟了可惜，全是9成新的。大姑姐要是不介意就給她吧。

但后來事情發展的很離譜，大姑姐一家只要過來，走的時候，婆婆主動就到張薔屋里翻箱倒柜的找張薔跟李達的舊衣服。張薔在乎品質，他們的衣服質量都不錯，即使舊了也都是筆挺挺的。

張薔跟婆婆說過，以后不要進他們房間亂翻柜子，但是婆婆從來不聽，張薔沒辦法只得配一把鎖把房間鎖起來。

4

有一回，張薔睡過頭了，早晨被房間外婆婆打電話的聲音吵醒。她說，你還差多少錢啊。那么多？那我也想不到辦法了，你弟每個月只能從公司的賬上給我拿我兩萬塊的醫藥費，再多我也沒有了。

聽到這，張薔的睡意立馬全無，婆婆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李達每個月給她買藥的錢，都讓婆婆送人了？會是誰？這件事李達有沒有參與？

張薔腦子里占滿了疑問。她聽見婆婆進洗手間的聲音，她悄悄打開自己的房門，把婆婆手機打開看看剛剛給誰打電話。

婆婆的手機是老式老人機，沒有鎖。已接電話里，顯示閨女。張薔有90%的把握婆婆把錢拿給大姑姐了。

手機放回去，張薔頹然的坐在床上，想打電話給李達，又放下。打給李達怎么說？直接質問意義不大。于是她迅速穿好衣服，去大姑姐家附近轉悠。

大姑姐家買新房子，姐夫只是設計公司的一個小職員，既沒有權利也沒有能力，不可能平白無故得到一大筆獎金的。姑姐沒上班，兩人一直在溫飽線上掙扎，怎么買得起房的？至此張薔明白了大半。

她跑回家把婆婆的藥偷出來，拿到醫院去檢查，發現那里全是維生素片。

第二天，李達就說要給她媽做手術。張薔雖然還不知道這個手術是什么目的，但是婆婆絕對是有陰謀的，所以她必須阻止。張薔氣得七竅生煙，但仍然不能表現出半分被欺騙了的感覺。她要想辦法把房子要回來。那是她的錢。

張薔在阻止手術的那幾天，四外奔波，終于事情水落石出。

5

大姑姐家買了一套小套，房子的首付是婆婆給的，婆婆的錢就是這些年李達給她買藥的錢。

婆婆以前是有輕微的神經病，但是自從張薔結了婚以后，經常給婆婆買營養品，生活條件好了，婆婆又啥事不要操心，再加上李達成年累月的治療，病早都好了。

大姑姐想買房子，但是沒有錢，就慫勇自己老母親裝病騙弟弟的錢，剛開始婆婆是不干的，大姑姐就一直在婆婆面前哭。

她還說，弟妹能力那么強，他們以后有賺不完的錢，想買幾套房子都可以。可是我們沒有學歷沒有文憑沒有技術，以后生存都成問題，底下還有兩個孩子。我們以后的日子怎么過？你就幫幫我們吧。

婆婆心一軟就同意了。裝病問兒子要錢買藥。起先藥是李達買好了，婆婆把藥拿給姐夫拿到黑市上賣掉了。后來婆婆就說自己去買，讓李達直接給她錢就好了。

李達肯定不會往這層想，就直接給她媽了。她媽經常跟李達說，今天藥又貴了，明天又斷貨了。總之這幾年下來，拿了張薔工廠三十多萬。剛好都給大姑姐首付房子去了。

現在大姑姐孩子急著上學，學校規定買的房子必須入住，才可以上那所學校。大姑姐就打電話給婆婆，讓婆婆給她想辦法弄點錢裝修。

婆婆一個老人能有什么辦法，于是她就找李達哭訴，讓李達拿點錢出來給他姐。李達說跟張薔說一下，婆婆說不行。如果跟張薔說，這錢你姐以后就必須得還了，你姐小時候為了你學都不上了。你現在發達了，不幫幫你姐嗎？婆婆說的聲淚俱下。

婆婆知道姐姐是李達的軟肋，小時候家里條件差，姐姐學習成績不錯，但為了給弟弟上學，初中沒畢業就打工去了。

李達心里一直對姐姐帶著愧疚，姐姐的日子過得越不好，他就越愧疚。最后在他媽的軟磨硬泡下，他同意了以做手術為由套出這十幾萬塊錢。

張薔清楚了來龍去脈以后，心寒透了。自己這些年扒心扒肝的付出，還是被他們一家隔在了外面。如果大姑姐家有困難，告訴她她怎么可能不幫忙呢？但現在她不可能幫忙了，這筆錢她必須要回來。

6

她跟婆婆說，媽，你把姐叫過來。讓她自己選擇，是把錢還給我，還是我報警。

婆婆哭著說，她哪有錢還你啊。張薔不再仁慈，沒有錢的話，就把房子還給我。

沒想到大姑姐不還，她的意思是張薔沒有證據，證明不了這房子是她的錢買的，就算能證明得了，她打個欠條，日后再還給她。

張薔被激怒了。當即報了警，既然給面子不要，就休怪她不客氣。

張薔把婆婆的藥罐子和醫院的診斷書，還有公司的轉賬記錄打印出來通通帶到派出所，最主要是婆婆承認這件事情的錄音。張薔的要求很簡單，房子收回來，欠條她不要。

這件事以后，張薔把婆婆送回了老家，然后回來把一紙離婚書放在李達面前。這個男人她不要了，雖然他不是十惡不赦的人，但是他不值得張薔再對他好。

做什么事情把自己老婆都隔在外面的人，還能指望他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