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原創(chuàng)
沈家的神仙,每五年的忘卻和喝了忘川水沒有任何區(qū)別。
1.
我愛過一個人,但是我發(fā)現(xiàn)他并不愛我。我深深記得,五年前遇見他,五年后又遇見他,相同的是我又一次愛上了他。
我坐在秋千上,搖晃,一手抓著繩子,另一只手握著一塊玉佩。我很對不起玉佩的主人。
她是死在我手上的。我摩挲著玉佩,一次次忍不住想起她的臉,那張溫婉大方可親的臉……
“阿嫻姐姐。”我咽著嗓子,哭了。
“沈姑娘,殿下來了。”丫鬟小月在說,聽得出來她很高興,但是我一點都不高興。換做以前看見他我都恨不得撲上去,但是現(xiàn)在我只覺自己好傻。
他走過來,我沒有精神站起來,還坐在秋千上。他說:“小桐,你還在生氣?”
“我哪有資格生你的氣?尊敬的太子殿下。”我說這話時手里的玉佩握得更緊了。
“你不要這樣,你為什么就不能忘記過去?”
忘記?哪有那么容易?“你能讓阿嫻姐姐回來嗎?”我質(zhì)問他。
他頭頂上的金冠鳥圖案栩栩如生,貴氣十足。一看就是很會騙姑娘的苗子。他說:“小桐,過去就過去了。”
這等爛話!!我胸口太痛,仿佛看見了阿嫻姐姐在對我哭泣,我站起來狠狠推他:“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他卻抓住我的手,說:“我真沒想到你會這么恨我。”話完他就轉(zhuǎn)身走了,我心估摸著他定是被我惹惱火了,畢竟他骨子里就不是個好人。
我跌坐在秋千上,垂著腦袋,看地上整齊的石板路,心里又把阿嫻姐姐的臉想了無數(shù)遍。我的右手抓住秋千板,自語:“你讓我怎么辦啊?”
為何?為何要我想起來!
阿嫻姐姐是我最好的朋友。曾經(jīng)我孑身一人漂泊,是她給了我溫暖和照顧,只是我識人不清,最后,最后,最后,生生害了她。
太子李文嵐!!
他那時候裝得真誠,處處為我好,結(jié)果卻非真心,我現(xiàn)在想起來真是諷刺!
“沈梧桐你還要遭多少道?”我捂著心臟罵自己,真是可悲,我現(xiàn)在也不愿辱罵他分毫。阿嫻姐姐你要是看見了會不會很生氣?
“沈姑娘你要不要進屋歇息?”小月對我說。
進不進根本無所謂。我道:“你別管我,去忙吧。”
她當真就沒再管我,估計也煩了我這些天的傷春悲秋。我也沒管她,依舊坐在秋千板上,腦袋觸著秋千索,輕輕搖。久了,突然一顆石頭砸在我腦袋上,我抬頭,只見那高高的瓦片房屋上一抹純白色的衣衫溜過。
不知道是誰?
“干嘛要打我?”我嘴說說而已,根本沒心思去找那人算賬。
良久,小月突然跑過來對我說:“沈姑娘,你那只兔子不見了。”
“什么時候?”我站起來。她說:“就剛才,一位穿白衣的跳下來抱走了。”
穿白衣的?不會是剛才砸我腦袋的人吧?時間不長,我覺得是了。于是我特意抬頭望,看見那白衣服的正提著我那兔子的耳朵站在屋頂上。可憐我那兔子。
我往前跑,近些大聲喊:“喂,你為什么要偷我的兔子?”這人真是,討打!
他沒說話,他轉(zhuǎn)身又跑了。我氣死了,想飛起來追他,但是我忘了,我已經(jīng)不能飛了。我幸運得想起五年前的所有,但是又很不幸得成為了一個凡人。
找不到那個偷兔子的賊,我一直到晚上心情都不好。太子來看過我,我照舊沒理他,結(jié)果他悻悻著一張臉走了。
我走出門,隔著月亮思念我的兔子。還是坐在秋千板上,晚風吹得好冷啊。我道:“兔子你好倒霉啊。”我說著真為它傷心。
“你就是沈梧桐?”怎么會有人在這里找我呢?我有點欣喜,太子那家伙把我關在這里好久了。
我轉(zhuǎn)頭,看見一位姑娘,長得很漂亮,頭上一根粉紅色的發(fā)帶垂下,身上的衣服是齊胸襦裙,就是顏色不怎么好看,料子也似乎很差。這么一遭打量下來,我確定了,她是太子府的宮女。我聽她說:“聽說你是神仙?”
那是之前,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了。我擺頭,“現(xiàn)在不是了。”
她好似沒聽見我說的話,死死抓住我的袖子,說:“求求你告訴我有沒有什么死而復生的辦法?”
2.
我哪里知道什么死而復生的辦法?我又一次擺頭。結(jié)果這姑娘不信,使勁兒拽著我的袖子非得要我說出個所以然來。“你肯定知道,你可是神仙!”她語氣重了。
“我真不知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凡人了。”哎,要我怎么說呢?說我是從一顆樹上摔下來把仙骨給摔沒的,那怕得被她笑死。
“你找那法子干什么?”我問她。
她看著我,雙眼亮晶晶的,“因為我喜歡一個人,想生生世世和他在一起。”
這是為情所癡,我深有同感。我曾經(jīng)也為他癡狂過。我深深看著她,那段感情的傷害不由得襲來,但是,我也還是要告訴她感情的美好,畢竟她不是我,她的身邊也不一定有阿嫻姐姐。我道:“你真像我當初,看在這份上我?guī)湍恪!?/p>
我身上有一塊梧桐葉墜,生來就帶有,里面記載了很多神仙術(shù)法,在我還是神仙的時候它幫了我很多。當然,我比較懶,到現(xiàn)在也沒學到多少術(shù)法。曾經(jīng)我最引以為傲的就是可以飛翔,但這種本領在神仙里屬于基本功中的基本功。
“你等等。”我拿出我懷間的葉墜,它如其名像一片梧桐葉子。我捧著它說:“葉子啊葉子,咱倆關系也深了,你能不能告訴我有沒有死而復生的法子?”
它通靈念情,嗖地一哈就發(fā)光,接著就飄起來,好漂亮。我深感欣慰,說:“葉子你最好了。”我睜大眼睛,期待它帶給我驚喜。結(jié)果,居然有人把它搶走了,這人還很淡定地站在我面前。
我細看,就是偷兔子賊。我更不爽了,“你白天搶我兔子,現(xiàn)在搶我葉子,你要不要臉啊?”
“你怎么會有這東西?你不是凡人?”
我不想回他,“關你屁事!”
他咧嘴一笑,一臉不屑,“我拿走了,這是我家的東西。”
他怎么什么都搶啊?他家里很窮嗎?“我可是神仙,你小心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昭風你把東西還給她。”好家伙,她說話了,他倆居然認識?這男人一副欠打樣,居然舍得對小宮女說狠話:“要你管什么事?!”
我忍不了,“你不懂憐香惜玉嗎?這么兇。”
他哼一聲轉(zhuǎn)身就飛上了天,越飛越高,直到看不見。我大驚不已,嘴都不利索,指著:“他他他怎么飛得這么高?”我想起我那片葉子,又開始恨,“真是老天爺瞎眼了。”
小宮女態(tài)度倒好,“對不起,他不知道你曾經(jīng)是神仙。”
“知道能怎樣?”
“他姓沈,也是神仙。”她說。我不淡定了,所以他和我是一家人?“他叫什么名字?”
“沈昭風。”
嗯,名字到挺好聽,就是人不怎么樣,我想。等等,她為什么臉會紅?出于情感經(jīng)驗豐富,我問:“你說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人不會就是他吧?”
她看著我,我覺著是了。平心而論,那家伙是真長得不錯,只是我一想起他剛才的態(tài)度,心里就為她感到委屈,“他剛才對你那么兇,你還喜歡他?”
“我不在乎,他之前對我很溫柔很好,只是他現(xiàn)在忘了。”
“嗯?忘了?”愛這個字不應該刻骨銘心?
小宮女看著我,她眼珠子像寶石一樣,“你們沈家人會每過五年失去一次記憶,他把我們之間的過去都忘干凈了。”
我擺擺腦袋,真不知道。再看著她,總覺得她這話沒有依據(jù),畢竟我是地地道道的沈家人哎。況且我現(xiàn)在對過去五年的事情記得很清楚,尤其是那些和太子的過去,那些和阿嫻姐姐的過去……
不敢再想!阿嫻姐姐如風和云般溫柔。
我盡量掩蓋那些痛苦,對她說:“你這話不對,我現(xiàn)在就對之前的事記得很清楚。”
“因為有人在你不知道的地方為你剖了胸刻了骨。”
剖胸刻骨!太殘忍太痛了,能這么干的人定是個傻子!我才不信。我噘嘴,笑她:“你胡說八道。”
她沒有理我,只說:“我要讓他想起來,只有剖胸刻骨,可是我若做了我就會死去,那只怕是再也不能看見他。”話罷她深情看我,繼續(xù):“所以你就告訴我死而復生的辦法不行嗎?”
我覺得她瘋了,為情所癡到這種份上也著實是可悲。只可惜我真的沒有辦法,如果能回到曾經(jīng)做神仙的日子,我想我或許有能力幫助她。
小宮女一直在傷心,我也跟著傷心,好想幫她。我大概也魔障了,居然對她口中的死而復生有了點向往,如果可以讓阿嫻姐姐回來呢?
我站在大門口,小月在里面鋪床。外面秋千板上的小宮女輕輕搖啊搖,我卻覺得自己也在那兒搖。直到,我看見了我的兔子,它蹦蹦跳跳跑到我腳邊,接著,視線往上,我看見了沈昭風。
他一身白。
我憋了口怨氣,想出口把他大罵一頓,誰想這家伙出手太快,提著我的領子就把我抓起來,地上的樹木花草離我越來越遠。我飛起來了,被他提起來的。
3.
沈昭風把我?guī)У揭活w柳樹下,靠著湖邊。月亮在湖面投射出影子。我聽見他說:“你叫什么名字?為何會有梧桐葉墜?”他丫的我都還沒站穩(wěn)呢,看來他真的不懂憐香惜玉。
“我叫沈梧桐,和你一家人喲。”我穩(wěn)了,笑著和他套近乎。沒想這家伙擺臉像個爛桔子,“誰和你一家人。”
“我曾經(jīng)也是神仙,只不過現(xiàn)在不是了。”
“為什么不是了?”他問。呃,我不想進行這么難堪的話題。我對我的梧桐葉墜深深掛念,攤開雙手,“你把葉子還給我。”
“想要,可以。”我聽地喜滋滋,結(jié)果這家伙大手一揮就把我扇上了天,我腦袋一陣眩暈,四周的景色越來越遠,腦袋沖擊不斷,他那可恥的身影也越來越小。
醒過來的時候,我人在芳菲殿,小宮女在耳邊對我說:“沈姑娘你受苦了。”
“不苦不苦,為你我什么都愿意。”我挺個身子想站起來,她過來扶我。不經(jīng)意地扭頭,我居然看見我的梧桐葉墜發(fā)著光。沈昭風那家伙還算有良心,不枉我白受這一遭。
我拿起來,哼一聲,“他腦袋絕對有病!”
小宮女在旁邊笑了,我聽不得,我說:“你笑什么?很好笑嗎?”
她還不住嘴,“不是,姑娘是真的很搞笑。”我舉起拳頭就想打她,但是屁股突然好痛,好吧好吧,暫且放她一馬。
她扶著我,我突然想起來問:“你叫什么?”
“風卿。”
“那我叫你卿卿了。”
我坐在屋內(nèi)的榻上,揉著屁股。小月給我倒了杯茶。我沒喝,我說:“你看我多義氣,為了你被那壞家伙扇這么遠,屁股差點摔沒了。”
“知道知道了,沈姑娘最好了。”
我的梧桐葉墜被我放在了榻上桌上,我右手拿起來,再次用我虔誠的態(tài)度和葉子親切對話:“葉子葉子,你開開眼看看我唄。”
到底是情深義厚,它亮了,我試著翻閱。想找到死而復生的法子。
“書上說五年詛咒之解,要心上人的眼淚!!”靠,這什么破方法,靠譜嗎?我激動了,我跳起來了。
“什么意思?”卿卿問我。
“說要心上人為自己掉十滴眼淚,這么簡單,多半不靠譜。”
“讓他真心為我哭一次。”卿卿輕輕說。我還是聽見了,“你真信啊?”
“為何不信?”她語氣高揚自信,“你們沈家的神仙詛咒是因為遇不到真心相愛之人,如果遇到一個可以真心為你哭泣和剖胸刻骨的人為什么不能解除詛咒?”
什么鬼?我懵了,她對沈家的事似乎比我知道的要多得多。“好吧,那你就讓他為你哭一次吧。”我熄了葉子的光,把它收進我的腰包里。
卿卿知道了法子,很快就在我面前消失不見。她不知的是我還是對這法子似信非信,睡覺睡到凌晨兩點又把梧桐葉墜翻出來看。
講真,我以前做神仙的時候都沒這么認真學習過。它又發(fā)光,我一字一句讀:“沈仙之約,過五忘卻實乃天命也,欲破之者,當剖胸刻骨,將心愛之人記在心里一生一世。”
這是個約定,看來不是詛咒,畢竟哪有詛咒是神仙的?
我繼續(xù)讀:“約定失效之時,仙也再不是仙了。”這是成凡人了。哦,我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生生世世不離不棄。哎,真是的,也不知道我沈家哪個祖宗腦筋不正常要留下這個約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絕對受情傷太重了。
“啊,對了!”我拍桌子,“我成凡人了,那是誰給我剖胸刻骨?“我開始感到不安,想他會不會死呢?要真死了,我可是罪人,我已經(jīng)對不起一個人了。我合上手掌,搖搖晃晃求老天爺:“老天爺,您別讓他死啊,我還想見見他呢。”話罷我覺得說話祈禱還不夠,就把凳子挪開開始在地上磕頭,磕啊磕,磕啊磕,我想越磕越多,保不準老天爺一高興就給我實現(xiàn)了呢。
“姑娘你做什么?”小月沒睡覺,她看見了我。我有點小尷尬,笑笑說:“玩啊,我玩啊。”
小月嘴巴巴得走了。我繼續(xù)磕,“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磕著磕著的,右邊突然有個腦袋探出來。是太子那家伙在對我笑。我急忙挺直了腰桿,說:“你怎么又來了?我這兒不歡迎你。”
“這芳菲殿也是我的地盤,我想來就來。”他說。
“你想來就來,好!”我站起來,“我走!”我準備出去。不想聽見他說:“你只能去我在的地方,周圍都是人,小桐你出不去的。”
我腳步頓了,想他真的好卑鄙,和五年前一模一樣。我轉(zhuǎn)身:“你到底想怎樣?我現(xiàn)在對你沒有任何價值。”
“那是你以為的沒有價值,不是我想的。”他說著走近,語氣也越來越曖昧,“你還要我怎么說,你才能相信我?”
我退后離他遠遠,想將那些痛就此抹殺可能嗎?我承認我還很喜歡他,但是我只要一想起當初的鬼王嶺,想起阿嫻姐姐,心就好痛,她那么信任我,我卻給她帶去了豺狼……
“我永遠不會再相信你!”他是個騙子!
又過了幾個夜晚,期間我都沒有看見太子。不來也好,省的我心煩。我托著腮幫子爬在窗口看月亮。月亮白白的。我想起,曾經(jīng)和啊嫻姐姐一起看過的月亮。
小月卻很不懂事得打亂我,“姑娘,來吃荔枝。”荔枝是太子送的,我不想吃,我拒絕了,我繼續(xù)看月亮。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睛瞎了,我居然看見不遠處的房屋頂探出個腦袋來。
“我這里是賊子聚集所嗎?”這本事不久前的沈昭風就干過。
我出去,想看看又是何方人也。但我想不到的是,那是一位姑娘,我看見她的長發(fā)垂下來,遮住了腦袋。哦豁,她居然還在翻墻。
“你的本事還得再練練。”
她抬頭,一雙眼睛瞪得好大。而我卻因為她的臉呆了,準確說是如舊友再見,相隔于黃泉間的無聲對話。
她像極了阿嫻姐姐。
“你是誰?”
她跳下來。我一點都沒有生氣。
“那個那個,我,我,走了!”她撒腿就跑。我急忙叫住她:“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山水有相逢,有緣再見,走咯!”她一臉都是笑,然后轉(zhuǎn)身就跑了,消失于夜色中。
我嘆氣,很失落,又有點絕望。所幸第二天我又看見了她,在太子府的某個后花園內(nèi)。彼時有仆從給她介紹:“三公主且好好玩,不高興就找奴才。”原來她是公主。
那不是太子的妹妹。我有點不高興,她那么一張臉為什么和太子沾上了關系?我準備走,但是卻聽見她叫我:“來都來了,怎么不出來見見?”
她發(fā)現(xiàn)我了,我得出去。她對我說:“你就是太子哥哥喜歡的女人。”
這話有毛病,我想。
“昨晚翻你殿的墻實屬無奈之舉,我把我手上的珠子送給你好了。”她說著就去取手串。
“不用了,我不稀罕。”
“那你稀罕什么?”我沒回,但是她哦了一聲很自信說道:“你稀罕我家太子哥哥,得,我去把他請來。”
“誰說我稀罕他了?”
“你和他鬧架了?”她問我,我沒回,她又說:“我大哥就這樣,總是以自我為中心,些許忽略了你的感受。”
哼,他怎么樣需要你來評判嗎?我哼一聲,想徹底轉(zhuǎn)身走。然而,她卻給了我一個我無法拒絕的誘惑,便是她說:“后天是我的生辰宴,有機會出去玩,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公主的生辰宴派頭都很大,人又多,的確對我跑出去有很大的幫助。我于是轉(zhuǎn)頭,看她那張和阿嫻姐姐一模一樣的臉,心痛在所難免。終是說道:“好,我答應你。”
這事我沒告訴小月,直到公主生辰宴的到來。我終于跑出了太子府,雖然被迫扮作了公主的丫頭。說來這公主也奇怪,不要隨從跟著,偏偏拉著我往熱鬧的集市跑,人海茫茫。
上京的夜晚天天跟過節(jié)一樣,各處張燈結(jié)彩,豪擲千金的手段在這里屢見不鮮。公主就不用說了,她有的是錢,一路買了很多好東西,關鍵她還不滿足,還在集市中央跳。我已經(jīng)眼花繚亂了。后來她逛累了,我們就坐在湖邊聊天。
“你有親哥哥嗎?”她突然問我。
“我不知道,但想應該是有的。”我自有記憶始就是一個人。
“你有哥哥呀,你在傷心什么?”
“我傷心的是他在坐牢,差不多有五個月了。”她的語氣很傷感。
“他為什么會坐牢?”我其實想問的不是這個,但是覺得時機不對。
“有人說他觸犯了王法,被太子哥哥懲罰了。”她哭了,我真沒想到她也會哭。
“等等,我有點懵,你哥哥不就是他嗎?他讓自己坐牢啊。”
她轉(zhuǎn)頭看我,眼里居然帶點火氣,說:“他只是和我有一點血緣,根本不是我親哥哥,我們皇室很多都不是一個母妃。”
這樣啊,那太子的母妃是誰呢?他好像從來沒有告訴我。
“我好怕他受苦……”她的聲音就快聽不見。
我也知道太子不是個好人,會干出這種事一點都不奇怪。如果所有人都被他傷害……
我不敢想象。我雖然不是大英雄,可我也不想看她難過,于是,我腦子突然有了一個很大膽的想法,我說:“要不我們?nèi)ネ堤恿睿俊?/p>
4.
回去的時候很晚,我躡手躡腳往芳菲殿跑。冷不丁得聽見太子在罵人:“人都看不住,你是想死嗎?!”我隔著門縫看小月瑟瑟發(fā)抖的身子。我好心疼。
我推門進去,說:“是我自己跑出去的,你別懲罰她。”
“我又不是不讓你出去。”太子對我無奈道。我本不想理會,但是記起我答應公主要偷他令牌的事。沒辦法,我道:“我就想一個人玩,不要很多人跟著。”
我說這話時終于認真看他的表情,他嘴角微微笑,我便知道我有時候的小撒嬌還是很有用的。
“我如果不讓人跟著你,誰來保護你的安全。小桐,我在朝中本來就是個很危險的存在。”
樹大招風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我知道了,我以后聽你的話就是了。”我喜滋滋說,雖然是和他做戲,但是心里卻感受到久違的快樂。
我真的為他魔障了。
“你今天怎么這么聽話?”他突然問我。
“我不生你氣了呀,我想明白了。”哦,天,希望我拙劣的演技能讓他這只老狐貍信服。
“既然不生氣了,那親一個。”他向我探頭來,而我在他雙眼不見之處看外面的夜色。
我和公主的謀算太子并不知道。她也如愿地見到了五個月沒有看見的親哥哥。她這親哥哥叫李文清,也算太子的皇弟,不過我估摸著他心里根本沒有這個弟弟。因為他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瘦成了骨頭。
無邊夜色中,李文清站在烏壓壓的樹下,對我說:“多謝沈姑娘,他日必定相報。”
“別報不報了,我也是看不慣太子,王爺趕緊走吧,別讓太子抓著。”
“你放了我,皇兄肯定也不會放過你,要不你和本王一塊走。”他這話說得真是深重,可是我想起了小月,上次她差點因為我被罰,這次我要再犯錯,她肯定要死了。
“王爺不要管我了,王爺和公主快點走吧。”
回去的時候天色又晚了。我走到芳菲殿門口,突然有點不敢進,害怕聽見太子那家伙的暴怒聲。他的太子令,可真是個好東西。
但是,我并沒有聽見,到是看見他從殿門口出來。我心臟有點慌,想逃,但是轉(zhuǎn)念又想他一大惡不赦的罪人沒資格和我置氣就來了勇氣。我說:“你又來做什么?”
“我上次說不讓人跟著你,你到還真輕輕松松跑出去了,遇見危險該如何?至少你該告訴我。”
聽見我有危險,他這么生氣,我有點受寵若驚,一時不知道說什么。他卻向我走來,眸子沒有多少溫柔,“看來還是要讓你時刻在我眼皮子底下。”話完,他伸開雙手抱住我。
“小桐。”他的聲音很低沉。
很顯然,這個晚上,我又一如既往地失眠了,甚至還頗有嚴重的傾向。
這天沈昭風來找我,他站在窗外。我和他有仇,不想理他,但是風卿突然從他背后鉆出來。她說:“沈姑娘好久不見啊。”
“你這些天跑哪兒去了?”
“我,我啊……”看她那扭扭捏捏的樣子,我后悔問了這個問題。
“莫不是他想起來了?”我指沈昭風。卿卿點頭,一臉甜蜜的笑,我又說:“你真為她哭了一場?”我到底還是對掉眼淚法子的不靠譜深信不疑。
“不好說,你也別問了。卿卿說想感謝你,讓我實現(xiàn)你一個愿望。”
愿望,我早就沒有許愿望的資格了,在阿嫻姐姐死去之后。我說:“我沒有愿望,如果有的話,我希望我能看見阿嫻姐姐。”
我真的好想她,很想。
“這簡單。”沈昭風說著,大手一揮,又把我扇飛了。
不同于上次,這次醒來是在公主身邊。湛藍色的天空下,她穿一身大紅色的衣裳笑盈盈地說:“你終于醒了。”
周圍的陌生讓我很無措。臥槽了!沈昭風一掌就把我扇到了這個地方,看起來好有錢的樣子。這是個什么地方?我坐起來,問公主:“這是哪兒?”
“蜀南,我哥的封地。”
清王爺啊,我記得。“殿下,你知道我怎么來的嗎?”想起來我除了激動還是激動,我扒拉公主的胳膊。她擺頭。
“我是被人扇過來的!就這樣,這樣,你知道嗎?”說著我手在空中劃好幾個弧度。
“小梧桐,你先冷靜冷靜啊,我知道看到本公主太激動了。”她跟母雞護崽似的摸我的腦袋,讓我很不爽。我手舉起來一擼一擼地給她扒拉下來,“別摸我腦袋。”
“起來,我?guī)闳ヒ娢腋纭!?/p>
蜀南的風景好人也好,我每天玩得不亦樂乎,但最近我有點想小月了,不知道我離開后她有沒有受太子的折磨。我低著腦袋憂心忡忡走在道上,卻不小心撞到了公主殿下。我很愧疚,一直給她整理衣裳,她右手拿著一塊糕餅,圓圓的,一看就好吃。
似曾相識,我不理衣裳了,我說:“你也吃桂花糕?”我以前在鬼王嶺吃過阿嫻姐姐親手做的桂花糕。
“你咬一口,我屋里還有很多。”
我沒有客氣,咬了一口,發(fā)現(xiàn)味道真的很不錯,不過和阿嫻姐姐做的多少還是有差別。
“誰做的,味道真不賴?”我問。
“府上的軍師,老厲害了,廚武雙全。”
我琢磨這軍師長什么模樣,公主卻突然聽見有人叫:“殿下,老奴這兒還有呢,做多了小孩吃不得,給你了。”
公主扁嘴表示拒絕,“不要了,我要減肥,你給小梧桐吧,她可喜歡吃了。”
我懵逼,我說過嗎?那軍師已經(jīng)走來。他說:“來,沈姑娘拿著,你都來這么久了老奴也沒什么好送的。”他使勁兒往我手里塞,我攔也攔不住。
“謝謝啊。”
我再次看這軍師和藹可親的臉,越看越覺熟悉,不過我到底沒琢磨出來是曾經(jīng)的哪位。直到晚上我因為貪嘴爬出被窩吃一口桂花糕的時候我終于想起來了。圓圓大大的腦袋,小小的眼睛,可不就是鬼王嶺曾經(jīng)的首席護法,韋蝙蝠大爺。但可惜他不是他。
不看見還好,一看見我更難過,鬼王嶺的人都很可憐。都是因為我。
第二天我起的早,太陽還沒升出來,我坐在石階梯上,看著對面沿廊的雕花柱頭發(fā)呆。那上面的花怎么也像是阿嫻姐姐的手筆?呸呸呸,我肯定是想她想到魔障了。
“釣魚嘍!”有人在我后面道。我轉(zhuǎn)過去一看是軍師,同他說:“釣魚帶上我唄?”
軍師沒拒絕。我跟他去了河邊。他把魚鉤子拋入河里,手抓著魚竿唱起了小曲兒:“魚兒魚兒來咯,我這里有美味喲。”就這么一句話,他卻樂此不疲。
我挨他近些,越看越像曾經(jīng)的韋蝙蝠大爺。我問:“軍師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四海漂泊,江湖無所居。”
“江湖好玩不?”
“好玩,可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逍遙快活。”
“那你為什么要來蜀南王府?”
“報恩。”看樣子清王爺曾經(jīng)幫過他。“哎,姑娘,你喜歡吃什么魚?我給你做。”
“什么樣無所謂了,但我喜歡吃魚頭,因為可以補腦袋。”
“彌補自己智商低的遺憾?”他口不擇言。
“哎喲,您老人家不要說出來好嗎,女孩子都很要面子。”
“面子能值幾個錢?”
“您老人家這么直,有老伴嗎?”我忍不住問。
“這跟我有沒有老伴有什么關系?我是在問你,你得先回答我,才能問我,這樣我們之間的對話才有意義。”天,軍師這神腦子怎么說得越來越認真,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欺負他。
我扁嘴委屈巴巴,想溜:“前輩我困了,要回去睡覺了。”回去跑進屋子我就郁悶了好久,到晚飯才出來。
軍師果然做了魚,水煮的,也不知道他得了哪位神仙點播居然給我道歉:“今天早上傷了你小姑娘的心,來,老夫我請你吃魚。你就別氣了。”
我聞著魚香看著魚肉,覺得給他一個機會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沒想到我這一口魚下去就睡了好久,睡夢間迷迷糊糊聽見有馬叫的聲音,身上也晃蕩得厲害。好不容易醒了,卻是在刀被架在脖子的危急時候,而持刀的人,居然是公主。
她說:“我也不想傷害你,可我哥舉兵反叛,你是對付太子最好的籌碼。”
所以一直在騙我?我又被騙了?“公主殿下,你不是說我們是好姐妹,要和我一起吃到老玩到老的嗎?”
“對不起,沈梧桐。”她轉(zhuǎn)身,我看見幾個穿鎧甲的人進來抓我。我雙手雙腳反抗,最后卻還是不敵被他們押了出去。外面的天地寬敞輝煌,一眼望去都是拿刀的士兵,而站在最中間氣宇不凡的是太子。他手里握著劍,身上還有點血,顯然是之前大戰(zhàn)了一場。
清王爺說:“皇兄,你可以不收手,但是她的命我就保不住了。”
“你別傷害她,有什么事沖著孤來。”
“皇兄你本可無堅不摧,無奈栽在她的手上。”清王爺越說越猖狂,“只要皇兄立刻自戕,臣弟立刻放了她。”
我腦子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了,為什么我會看到這樣的場景?太子的神色是我從未見過的凝重。不知怎的,我此刻心臟竟有些痛,雖然我很恨他,但是我亦不希望他死。呵,他應該不會答應這么荒唐的要求。
“你一定要說到做到,不然孤化作鬼魅也要你生不如死!”他說著竟就真的舉劍直刺心臟,血液飛濺的速度太快,他嘴角也有血冒出來,越來越多。我心臟一瞬扯得萬分厲害,他為什么一定要替我死呢?我想沖過去抱住他,不讓他倒去,我毫無顧忌地刮擦著士兵們的刀子,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跑向他!
終于,抱住他了,我心撕力竭道:“不要,我不要你死,你別死。”
他還沒有閉上眼,看著我,沾滿血的右手艱難地舉起來撫摸我的臉,全是血液的濕滑。他說:“你一定要記住我,生生世世。”他的手墜了,剩我在哭泣。
天地,全都暗淡了。
5.
再見到卿卿的時候,我正坐在芳菲殿門口發(fā)呆。我想著,這里也算我和他的回憶,就是很不堪。她和沈昭風。卿卿不知道為什么心情也不大好,她對我說:“太子沒了,你很難過?你不是恨他嗎?你不是盼望著他死嗎?”
我抬頭,從來不會掩蓋自己的軟弱的我毫無拒絕之力,我說:“恨有,可我也不希望他死,畢竟,畢竟,那些時光他還是帶給了我快樂。”我抱著胳膊,忍不住又開始哭了,越來越大,越來越響。
卿卿坐在我旁邊,她摸著我的手,說:“對不起,沈姑娘,我”“就怪你自己!”沈昭風突然打斷她,“你說我好不容易用半身靈力吊住了他的命,結(jié)果他不珍惜,揮劍又為你而死,沈梧桐你就是他的魔鬼!”
我抬頭:“你什么意思?”
“他為你剖胸,把你的名字刻在心尖骨上,不然你以為你為何會想起五年前的所有,他就不想讓你一次又一次忘記他。”
剖胸刻骨!原來是他。“你們?yōu)槭裁床辉琰c告訴我?!”我站起來嘶吼。
“太子說,有些事情你沒有必要知道。”卿卿也站起來道。
我沒有必要知道,哼,他永遠都那么自信。
小月這時候從殿里出來,我沒想到她還在這里。看見她我哭得更厲害了,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是我錯了嗎?
“姑娘,你走不走,殿下不在了,世上沒有人能像他那樣竭盡全力保護你。”我聽著這話,沖上去就抱住小月,下巴抵著她的肩膀哭地撕心裂肺。
我精神一直渾渾噩噩,感覺每天都看不見太陽和月亮,自然也分不清時間。但我記憶最深刻的是公主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說的話,從此在我的腦海又多了一份仇恨。我坐的地方好冰涼,但是沒有心尖上的寒冷冰涼,我無聲說:“到底為什么?”
“小姑娘,你都這樣一個月了,來,吃口魚。”是軍師在對我說話。我抬頭看他,才意識到我又被他們帶到了蜀南,但是已經(jīng)不重要了,我在哪兒都不快活。
“你們是什么時候開始謀劃的?”
“這要我怎么說呢。”他居然會為難,真是。
我又看他,“軍師爺爺,你知道嗎,我看你像極了曾經(jīng)的一位老者,只是沒想到連你也在騙我。”
“小姑娘,老夫也是無奈啊。”
還在裝可憐,我聽都不想再聽。他卻道:“吃口魚吧,你阿嫻姐姐親手煮的。”
“你又騙我,她都不在了。”我真是世上最大的禍害。
“她沒有,可憐你居然一直以為她死了。”他神色忽變凝重,“太子這人心思縝密,自是知道拿鬼王嶺牽制江湖各方勢力,他怎樣也不會殺死白嫻,那不利于他的統(tǒng)治。”
我精神突遭大變,忍不住站起來,刨根問底的心思急竄而生:“他沒有殺她,那他把她怎么了?他當初明明就騙了我。”我說到氣竭,想太子那家伙的心思真是海底針。
軍師爺爺沒有再說,他被人叫走了。那是個戴著斗篷的女孩,也是奇怪,明明是大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