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七盞燈
總覺得自己算是一個好脾氣的人，為人處事，不曾過多抱怨，也未曾輕易對別人發過脾氣。脾氣好壞，也是一個人性格里的一部分，倘若能夠控制住這不被輕易掌握的一部分，真是一件好事情。
大概是前天了，對小姑娘發了一次脾氣，當時實在沒忍住。事后很是后悔，想著不曾對人隨便發脾氣，最壞的一面卻留給了小姑娘。一直以來認為她是上帝送給我在人間的禮物，珍貴，隨意，又很短暫。不是每一天都能夠互敘喜怒哀樂，也不是每一天都能夠彼此左右相伴。日子很長又很短。早在十幾年前就明白了這個道理，以信為證。
是的，十幾年前的我們每周末躺在一張吱呀搖晃的竹床上，共蓋一床棉被。棉被是媽新彈的棉花。這樣靜默美好的夜晚，置身于被房子切開的黑暗里，聞著棉被散發出來的關于植物的氣息，還有彼此發間所散發出來的香味，實在是一種美意，有著難得的安全感。
嘁嘁喳喳說到半夜，從來都是困到實在堅持不住的時候才在心滿意足里安然睡去。醒來常常忘記頭天夜里自己最后一句話說了什么。
彼此了解熟悉。關于顏色，氣味，好看的發卡，畫畫，寫字，做一些在別人看來是在浪費青春的事情。因為學習從來都不算好，我們并不會在對方身上表現自己的優越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寫信給對方，仿佛這樣的愛好習慣是與生俱來的事情。
以為寫信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沒有花過時間去收集整理，以至很多年后蕩然無存。好像童年時期的一切也隨之蕩然無存。
但關于她的一切都是記得的。
那天實在是很羞愧，以為不該對她有脾氣。我坐在床廳上整理著剛收進來的衣物，已過了晚飯時間，叫小姑娘去洗碗。先是輕聲細語，溫柔百遍的說盡好話，小姑娘依舊不情愿，這在她的表情里已是寫到淋漓盡致。出門時又故意重重關門，一路走出去，又將廚房里一只帶椅靠的木椅絆倒在地。看不下去，我沖到廚房里氣急敗壞的拽著她的胳膊將她推搡出去。
過會再來看時，她已用鑰匙鎖上門，專注的在洗碗，碗比平時洗的要認真，瓶瓶罐罐都拿起來用抹布細細擦了一遍。我知道她還在生我的氣。我自己也是過來跟她道歉的，想著平時不在家的日子里都是她包攬一切家務，洗衣做飯，鋪床疊被，幫助媽整理房間，已是很辛苦了。
洗過碗，她披著垂在兩肩的一頭黑發，躺在我身邊，扭過頭去，假裝生氣。這一切我都知道，偷偷用手指撓她腰部，她怕癢，手指一碰到她細軟的身體時她就笑了。她一笑我就知道她原諒我了。這是我在用真心乞求她的原諒。
坐了三四個小時的長途汽車回家，給小姑娘在超市里買了她愛吃的零食，很少有機會能夠回去看她，唯一的彌補方式只有給她買她喜歡的東西。這大概是我對一個人的愛了。她不會過多向我索求什么，只盼我能夠回家陪她幾日，帶她做有趣的事情，帶回家我看過的書籍。平日里我不愛與人聊天，小姑娘周末回家在微信上給我發消息，我總是很少回復，其實每一條我都看過。惹得她愛說我是個高冷的人，極少理她。
在電話里她開心的跟我說知道我要回來，提前就把我的房間收拾干凈了。我們倆都是愛干凈的人。從前上中學時，怕時間來不及總愛叫她幫忙整理書包，一些必備品。她做事叫人放心，東西一樣不會落下。還會偷偷的在我的書包里塞進去牛奶和新鮮水果。
她是一年比一年長得高，在大學里時會在網上給她買和我腳上穿的一樣的鞋子，會給她我穿過的半新的衣物。她從來不嫌舊，對于我的東西她總是很喜歡。
在家的這些日子里，我們分擔了家里所有的家務，她掃地，我就拖地。我做飯，她就負責幫我生火。一日三餐，給她做可口的飯菜。南瓜粥，青椒炒肉，韭菜雞蛋，熗土豆絲，洋蔥燜肉……她吃的高興，我心里也就高興。有時她自己熬綠豆湯，加了冰糖，待放涼后，一人盛了一碗。我總是告訴她，日常的重要。生活里是藏著詩的，一個人若是十指不沾陽春水，那樣的日常不是美意的，不是生動的，甚至帶著幾分死氣沉沉。
發現了比書里更有趣的生活，近幾日讀書也就少了。我太害怕這樣的日子白白流失，這樣的自由，這樣的喜悅，這樣的不動聲色。去吧，去到田間里看看。每天傍晚帶著小姑娘去田間散步，在大自然里肆無忌憚，可以奔跑，可以笑著，可以大聲說話，可以發發呆。看看飛翔的鳥，看看天上浮著絮狀的白云，看看遠處的山莊，看看路邊瘋狂生長的青草。給她拍照，捕捉她最美麗的一瞬間。也拍風情萬物。人間，活色生香，猶如多情的女子，只需她看你一眼，你便醉了，醉了。再不能多了，一眼就好，一眼就好。
來到一片快要開敗的荷塘，滿塘的頹靡氣息。采摘大朵大朵開著的荷花，猶如一個人的心事倔強的盛開著，等待有人傾聽。她們離凋零，也只欠一場聲勢浩大的秋風了。幾枝沒有成熟的蓮蓬，帶回去插在瓶子里，一屋子的清香，試圖留住這最后一點點的生動。我對植物的喜歡是沒有辦法的，是一見傾心的，是愛到骨子里的。一個人越是喜歡一樣東西，越是想把它占為己有，既使知道這樣的做法是不長久的。
其實，也沒有什么是能夠長久的陪伴我們自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