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園詩話》學習筆記一百八十一

卷三 求詩于書中,得詩于書外

三十五、改詩論

【原文】詩不可不改,不可多改。不改則心浮,多改則機窒。要像初拓《黃庭》,剛到恰好處。孔子曰:“中庸不可能也。”此境最難。予最愛方扶南《滕王閣》詩云:“閣外青山閣下江,閣中無主自開窗。春風欲拓滕王帖,蝴蝶入簾飛一雙。”嘆為絕調。后見其子某云:“翁晚年嫌為少作,刪去矣。”予大驚,卒不解其故。桐城吳某告予云:“扶南三改《周瑜墓》詩,而愈改愈謬。”其少作云:“大帝君臣同骨肉,小喬夫婿是英雄。”可稱工矣。中年改云:“大帝誓師江水綠,小喬卸甲晚妝紅。”已覺牽強。晚年又改云:“小喬妝罷胭脂濕,大帝謀成翡翠通。”真乃不成文理!豈非朱子所謂“三則私意起而反惑”哉?扶南與方敏恪公為族兄。敏恪寄信,苦勸其勿改少作,而扶南不從。方知存幾句好詩,亦須福分。

[譯文]詩寫好后不可以不改,但也不可以多改。不改,則心浮,多改,就失了趣味,要像第一次拓摹《黃庭經》,要剛剛恰到好處。
孔子說:“中庸是做不到的。”這種境界最困難。我最喜歡方扶南《滕王閣》詩說:“閣外青山閣下的江水,閣中沒有主人窗戶卻自己開了。春風想來拓印滕王帖,蝴蝶成雙起飛進來。”嘆為絕唱。后見他的兒子,對我說:“父親晚年嫌它是年輕時寫的,把它刪了。”我大吃一驚,最后也不理解其中的緣故。
桐城吳某告訴我說:“扶南曾三次修改《周瑜墓》詩,但卻越改越差。”他年輕時寫:“大帝君臣原是一家,小喬的丈夫是個英雄。”可以稱得上十分出色。中年改作:“大帝誓師長江時正值春天,小喬卸下盔甲換上晚妝。”已經覺得十分牽強。晚年又改詩:“小喬化完妝胭脂還是濕的,大帝謀略過人就像純色的翡翠。”真是不成文理!這豈不是朱子所說的“私下里三次回想反而疑慮起來嗎?”方扶南和方敏恪公是族兄弟,敏恪去信,苦勸他不要改年輕時的作品,而扶南就是不聽,這才知道要保存幾句好詩,也得有福分。

[筆記]袁枚老先生在這里,寫出了他的改詩論:

詩不可不改,不可多改。不改則心浮,多改則機窒。要像初拓《黃庭》,剛到恰好處。孔子曰:“中庸不可能也。”此境最難。

方知存幾句好詩,亦須福分。

然后以一定的篇幅舉例論證了上述的觀點。

方扶南《滕王閣》詩云:“閣外青山閣下江,閣中無主自開窗。春風欲拓滕王帖,蝴蝶入簾飛一雙。”

桐城吳某告予云:“扶南三改《周瑜墓》詩,而愈改愈謬。”其少作云:“大帝君臣同骨肉,小喬夫婿是英雄。”可稱工矣。

中年改云:“大帝誓師江水綠,小喬卸甲晚妝紅。”已覺牽強。

晚年又改云:“小喬妝罷胭脂濕,大帝謀成翡翠通。”真乃不成文理!豈非朱子所謂“三則私意起而反惑”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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